应龙失魂落魄回到营帐中,一看到南乔仿佛双眼被点亮,连忙上前抱住她,重复道:“我们走吧,我们走吧,我带你逃出去……”
南乔不明所以的把他推开,狐疑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应龙颓然摇头,跌坐在床上,双眼无意间向外一瞥,只见自己的帐子外又多围了一群军士——也对,原本需要看守的只有南乔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他。
南乔正色坐在他身边,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应龙对上她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错觉,“君上要为我指婚。”
南乔舒了一口气,无奈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是好事呀!你才和我说过你体会到女人的好处了,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应龙看她开心却忍不住生气,“我的妻子应当是我此生挚爱之人,怎么能由着他随随便便给我配一个呢?为了巩固他的政治,为了他的权力他的地位,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去娶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南乔愣了片刻,突然想到前番烛龙之事,心情也不由低落,安慰他道:“你不同意不就行了?”
应龙冷笑,“哪里由得我愿不愿意?若是我不答应,他肯定要……”应龙突然止住了话语,低头叹息。
“就要什么?”
应龙摇头烦躁道:“没什么,就是夺了我的军权,废了我的将军职位。”
“你在骗我。”南乔斩钉截铁。
应龙愕然,“我没有。”
“你一进来就说要带我走,说明比起权位你更不想被他控制,那么,他用权位威胁你,你又怎么会在乎?”
应龙无奈,怎么自己每次想要骗人都会被识呢?难道自己天生长着一张说谎的脸?
“是因为我?”南乔小心试探道。
“不是,你不要乱想。”应龙背过脸去。
“想必是了。”南乔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你不用担心我。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逼迫你,你只为你自己活着。黄帝那边有说是哪家姑娘吗?”
应龙摇头,“暂时还没有。”
“我想你娶亲这件事,起码也是这场仗打完以后才会办,现在还没有必要着急。到时候定下来哪家姑娘不可能不问你的意见,若是合你的心意,那就最好。若是不合你的心意,你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你日后再多多留意着,若是有了心上人,想必黄帝也不至于要棒打鸳鸯。”南乔细细为他分析道,眉间轻蹙,脸上担忧的神情仿佛是在说自己的事。
应龙望着她,心中蓦地生出些温暖的错觉来,一时恍惚不自知,竟然魔怔似的问道:“若是我想娶你呢?”
南乔惊讶的睁大双眼,从他的神情中她竟然难以分辨出此言的真假,于是低下头,为难的抿紧双唇,想着要如何回答才不显尴尬而又有分寸。正暗自忖度间,应龙却率先发话了,扑哧一笑道:“我逗你呢,你信了?”
南乔长舒一口气,在他肩窝处捣了一拳,佯怒道:“你这种人!我好心给你出谋划策,你就只会寻我开心!”
应龙轻笑了一声,不像往日一般随她厮打,轻轻拨开她的手,道:“我有些累了,想睡觉。”
南乔愣了愣,狐疑道:“你生气了?”应龙从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这么低落,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没有,就是在战场上消耗了太多力气,疲惫。”应龙说着把鞋脱下,兀自躺到了床上。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搅你。”南乔为他把被子掖好,吹灭蜡烛,随即转身出了帐子,准备去打水洗漱。
应龙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尤其明亮,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心中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他不知这悲凉因何而起,蛮横的倔强的从他的胸口扩散开,他从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这样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
他闭上眼。外面虫鸣不断。
*
两军交战过一次后,双方皆是元气大损,因而倒是平稳过了几天,涿鹿城中除了加强城防之外也没有什么动作,不过将壕沟边的鹿角再多加了些,把河再挖深一些,每日哨兵按点轮换,不敢有丝毫懈怠。
轩辕军把死伤的兵士安置了以后,又从轩辕调来一披精兵,日夜赶路,不过两天就赶到了浊鹿城外轩辕的营地。有了新的力量,军营又重新生机勃勃了起来,每日不再是惨败的萧条景象,偶尔也会带点笑颜。黄帝又往神农派去了两拨使臣,都被炎帝拒而不见,想必是炎帝也不看好此番轩辕进攻九黎,就算借兵给他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因而连见的意愿都没有了。黄帝也只好自个人生闷气,暗暗骂炎帝几句罢了。
“王上,我听底下人上报说应龙这几天经常去河边走动,你说会不会是……”柏子高掌管军情线报,这日来见蚩尤,按定例上报一切异常情况。
“水攻?”蚩尤挑眉。
柏子高向蚩尤拱手,“臣也是如此想的。”
蚩尤点点头,“应龙擅长御水,地上之水皆能听从其操纵,逐鹿城边又有丰沛的水源,难保他不会动这个心思。”
“正是呀,王上可有应对之策?”
蚩尤微微垂目思索,右手指节不经意的击打着桌案,片刻后,对柏子高道:“我们这几日不是在挖壕沟么?尽量挖的深些,他想水淹我涿鹿城,那我就让水全部流到地下去。”忽然眼中精芒闪过,得意笑道:“不仅要挖的深些,还要挖到他们轩辕营地的下方。”
柏子高惊起抬头,会意一笑道:“君上是想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蚩尤微笑瞥他一眼,没有回答。
“臣明白了,这就去吩咐。”
柏子高抬脚要走,却被蚩尤喊住,“你知道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压制住应龙么?”
他害怕的是壕沟还没有挖完,应龙就已经带着汪汪河水来找他们了。
柏子高蹙眉想了想,沉吟片刻,忽然兴奋道:“应龙所御不过是地上之水,要克制他,那便用天上之水,王上看是否可行?”
“天上之水?”蚩尤不明所以的一笑,向柏子高求教道:“何谓天上之水?如何运用?”
“天上之水,那自然是雨露甘霖,不过雨露甘霖润物,不是我们所要的。我们要的是暴风骤雨,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冬日时节,没有雪花,不然下几场雪把河水冻住也就罢了。”柏子高顿了顿,继续道:“天上之水不能随心所欲,但若有风伯雨师,便可自由操纵。”
蚩尤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道:“风伯雨师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风伯,名为飞廉,有一雷霆鼓,可凭此造雷霆万钧,雨师,名玄冥,有一碧离瓶,轻洒则甘霖雨露,重洒则瓢泼大雨。二人相依相随,不为世间事叨扰,但逢有缘人,则倾力相助。至于他们现在在哪——容臣去打探一下。”
蚩尤点头嗟叹,“他们倒是有趣,只是‘有缘’这一标准根本也算不上是个标准,只怕他们不愿意帮我。”
柏子高闻言轻笑一声,道:“王上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物,既然能让这么多兄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就一定能获得风伯雨师的欢心。王上人缘一向好,才不像那黄帝呢。”
蚩尤摆摆手,长叹一声道:“话不能说的太满,我若真的入不了他们二位的眼,那岂不是惹人耻笑?我还是带着烛龙一块去,好歹看着烛龙的面子也要帮我几分。”
“是,臣也觉得这样更保险些。”柏子高躬下身去向蚩尤揖了一揖。
“那就这样定了,轩辕那边的动向你给我看好,风伯雨师也要尽快打探。后面几日我难免要出去,到时候烛龙也不在,一定要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黄帝乘机打过来。若是实在瞒不住被轩辕知晓了,记住,一定要忍耐,无论轩辕做什么都不要管,我们只要好好待在城里,他们绝对攻不进来。”蚩尤严肃嘱咐道。在他的几个部下中,柏子高是唯一一个不会带兵打仗的,但是却很有头脑,行事稳重有担当,把事情托付给柏子高,他还是放心的,但还是忍不住要多嘱咐两句。
柏子高被他逗笑,忙道:“是是是,我都记下了,王上还是少操点心吧。这些事情你不吩咐,我也是晓得的,你只管打仗,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
蚩尤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按了按太阳笑道:“我也知道你稳重,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就是个粗人,即便当了这么久的九黎君主也还是笨重的很,最擅长的还是带兵打仗,这些杂事呀,多亏了你帮我打理才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柏子高感念一笑,他与蚩尤相识这么多年,即便有君臣之分,也还是如兄弟一般相处,从来没什么拘谨。
“君上客气,臣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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