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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劫火令 许卿城 3819 2021-04-02 19:14

  被软禁了四五天,都没有见到沉阙,每天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一会儿觉得度日如年,一会儿又觉得时光飞逝。

  按理说,这般养着应该丰润些才是,可陈桂却愈加地颓丧了,这里头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群青的话所致。担忧已盖过了心中的怨怼,她再没法像之前那样埋怨沉阙。

  许是见她老实,自前日起,屋门已不再上锁,她可以去周边转转,只是身后始终有人远远跟随。然而她是半点散心透气的欲望都没有了,成日待在屋里,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又到用膳的时候,脚步声如期而至。她坐在案前,头都懒得抬,只瞅了眼饭菜,道:“先搁着吧,你先出去,我一会会吃的。”

  那送饭的人不但没走,还坐了下来,道:“你这几日都吃得很少,是不是伙食不合胃口?”

  她倏地抬头,看见沉阙坐在面前。不过四五日没见,却叫她感觉隔了三秋。自东窗事发后,每回见到他,她都是百感交集。

  沉阙见她一副丧气样,有些心疼,伸手抚着她的脸,怜惜道:“养了几天,怎么愈发地没精神了?”他勾起一抹笑意,“是不是想我想的?”

  他现在这模样,像极了那纨绔子弟。明知对方是故意打趣哄自己,她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她是想他,想得心都碎了。可见到了他,那相思之苦却依旧没有缓解。她不知,这样的沉阙,还能存在多久。

  见她始终不啃声,沉阙又道:“我准备了你最爱的桂花糕,肯定不比你娘亲做的好,却也松软香甜,清爽可口,你尝尝?”说着,他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嘴边。

  她张嘴接了过来,却是如同嚼蜡。

  沉阙当她还在怄气,叹了口气,作势要走:“你再冷静几日吧,待你心平气和了,我再来看你。”

  她连忙抓住他衣袖。

  沉阙一愣,重新坐好:“我知你心里有怨,有惑,今儿个,我知无不答,你尽管问吧。”

  她思绪转了一圈,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从你踏进等闲客栈的那一刻。”

  她有些失落,她原想,沉阙若是认她认得迟,那么他对自己的欺骗也就少几分。如今看来,从一开始,她就陷进了局里。

  “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一进来就自报家门,想不认出也难。而且……”他指指她胸口,“你一直戴着这个。”

  她下意识捏紧了那平安符:“你曾说,若你我还能相见,便会向我讨回。”说着作势要取下,“现在,你拿回去吧。”

  “不,”沉阙阻止,“我说过,这是赔给你的,便不会讨回。”

  她观察了对方一阵,他豁达的态度,的确只是把这当作一只普通的平安符。看来,他并不知道劫火令的秘密。

  “为什么要骗我?”她问。

  “为私心,也为你。”

  “何出此言?”

  “初时,我不确定你是否还惦记我们之间的情谊,若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不一定会信任我。但后来……”他说着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一直想着我的。”

  “那你为何不坦陈相待?”

  “你已卷进局里,这时再坦白,只会为你徒增烦恼,所以不如让你蒙在鼓里。”

  “纸包不住火,你处心积虑,并未为我减轻多少负担。”

  沉阙叹了口气,很是内疚:“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带你回来,这样,你也不必在秦驭风那受那么多白眼。不过,”他顿了顿,很是开心的样子,“现在也不算晚。如今障碍都已被我扫除,再没有人能威胁到我。”

  “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报仇?”

  沉阙默认。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段不易已死,你何不收手呢?”

  沉阙眼中浮现怨恨,口气亦变得凌厉起来:“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是圣人才会说出的话,若他们也尝试过我所经历的一切,怕是不会这么认为。”

  “你都经历了什么?”

  沉阙眉头紧锁,很是不愿提及往事,但看她一副渴望的样子,还是缓缓道来:“我娘亲,是定西的第一美人,彼时定西国力比现在还弱,为求自保,便以和亲之名,将她进贡给上官皇朝的天子。那时我娘亲已有意中人,却敌不过定西权贵,忍痛离乡背井。她有沉鱼落雁之姿,进了上官皇朝后宫,虽是备受宠爱,却也引来妒恨。娘亲心无城府,怎敌得过后宫那些女人,不久便被人传为妖妇,背上淫乱后宫的罪名。之后又有了我。当时的国师,是上官瀛的心腹,上官瀛一心想要谋夺皇位,担心我子凭母贵,当上太子,便串通国师,说我至阴数奇之命与天子相生相克,再加上生有重瞳,更是祸国殃民之相。”

  “所以先皇就把你们母子打入了冷宫?”

  沉阙点头:“遇见你之前,我从未踏出过冷宫。娘亲禁足多年,日日思念家乡,加之备受欺凌,终是不堪重负,郁郁而终。她死后,连皇陵都没入,一口木棺,随意掩埋,连牌位都没有。”

  “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还不是上官瀛。”沉阙冷笑,“为了拉拢风烛堂,他假意求先皇将我秘密处决,实则把我交给了段不易做鼎炉。在风烛堂的那些年,我受尽放血之苦。你之前在风烛堂见到的那间密室,我待了无数日。那时候,我日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今夕何夕,只能在墙上做记号,方知时光飞逝。”

  想起那间密室的血腥之气,陈桂至今作呕。她可以想象,沉阙在里头受了多少凌虐,日积月累的怨恨,的确不是三言两语的安慰就能平复的。

  “不过,段不易万万没有想到,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沉阙噙起一抹得意的浅笑,“他练太阴九绝学到了多少,我亦耳濡目染了多少。若非我吞下寒血散,叫他误以为我死了,我怕是至今都不能逃出生天。”

  听他提及太阴九绝,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可知那太阴九绝,是何其阴邪的功夫?”

  沉阙眉毛一挑,示意她说具体点儿。

  她续道:“那功夫虽厉害,却是损人不利己,甚至于毁人性情,这些,你知道么?”

  “我知道。”

  “知道为何还要练它?”

  “初时,只是为了活命。”沉阙解释,“寒血散乃剧毒,而太阴九绝正好可以缓解毒性发作。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若不继续练,极有可能被内力反噬。”

  “你可以散功啊,而且你要解毒,不一定非得靠太阴九绝啊。”她有些急切,“我们去找薛回春,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沉阙笑了一下,觉得她幼稚:“再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有束手无策之时。更何况,我的毒已深入骨髓,便是他有办法,我也不一定有时间。”

  对方的漫不经心叫她更是着急:“这么多年你都活过来了,怎么会没时间?你听我的,散功吧,不要再练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沉阙沉默了片刻,露出无奈的笑:“即便我收手,武林正道会放过我么?秦驭风会放过我么?”

  她愣住,无言以对。

  “我说了,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若无一技傍身,何以自保?”

  “我去求秦驭风,求他高抬贵手!”

  “你觉得他会听你的?”

  她一时语塞,而后眼中又焕发出光芒:“那我们就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沉阙眼神变得讳莫如深,“走去哪?”

  她胡乱想了一通,急急道:“我们可以回青城山,回铸剑山庄,隐姓埋名,再不问江湖事。”

  沉阙看着她,差一点就要迷醉在她憧憬的目光中。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的话真的可以实现,她描绘的蓝图近在咫尺。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伸手抚抚她的头,笑得无奈又悲伤:“若万事能有你说的一半轻巧,这江湖,也不会纷纷扰扰了。”他眼神逐渐恢复如常,“况且,我要做的事尚未完成,不可半途而废。”

  “你不就是要报仇么?现在段不易已经死了,上官瀛也被你杀了,你还想怎样?无论上官皇朝怎样苛待你,那都是上一辈的事。如今的天子品性纯良,你为,就非得与朝廷为敌呢?”

  她越说越激动,沉阙越听越不悦,他收起最后一丝温柔,冷然道:“不是我非得与上官皇朝为敌,而是早在十几年前,上官皇朝就已经没救了。”他顿了顿,又道,“朝政腐败,天子无能,乱臣贼子沆瀣一气。上官承泽以为,锄奸惩恶就能稳固朝政,殊不知,这国,已从根基腐朽。欲要改头换面,只能连根拔起。”

  他说话铿锵有力,振振有词,陈桂越听,越觉不可思议。从前,她以为沉阙是个淡薄名利之人,可其后,他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底线。每当她以为他已然很陌生之时,他都会用事实证明他还能更陌生。

  心头似有寒风吹过,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呢喃:“我怎么觉得,你好似把自己当成了救世的英雄?沉阙,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是想要报仇吗?还是……你也想坐拥天下?”

  沉阙愣了半晌,沉声喟叹:“太多人都想坐拥天下,却假借英雄之名,我不一样,我不稀罕当英雄。天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仇人都身处高位,欲要报仇,必先执掌天下。就算是被人当作乱臣贼子又如何?横竖,我生来就不详。”

  她倒吸一口凉气,终是明白,早在沉阙选择修炼太阴九绝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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