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生忽如寄三
轰隆一声楚云舒的后背撞击到雪面,他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两个人将厚厚的积雪砸出了一个深坑。宋玉落从司云的身上勉强撑起,低低唤他:“司云,司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楚云舒和这积雪一样安静,风吹过,人未醒……
宋玉落从雪地上爬起来,挥手间左袖出现一柄短剑,将一棵碗口大的小树砍倒,仔细的将树枝割断,削平,脱下外衣扯成琐碎的小布条,以粗的枝干做框,枝桠做床,布条巩固,不多时就做了一个简易的单架。
宋玉落轻手轻脚的将楚云舒挪到单架上,一万次的假设,都没有想过这个人会跳下来救自己。她把斗篷盖在他身上,长鞭为纤绳,拖着重伤的楚云舒在雪中艰难向前。两人行过之处,洁白的雪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雪已经渐渐小了,茫茫无边的雪原中,一株株干秃的树木挺立着,有些低矮的灌木早被白雪埋了大半,但那偶尔从积雪中钻出的枝桠依然倔强地伸展着,随着凛冽的寒风而摇摆,等待着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机会。
这静谧的银色世界里,除了白雪还是白雪,宋玉落艰难的拖着楚云舒在及膝的雪地中踉跄前行,仿佛独自置身于一个悲凉的世界,除了悲伤与寒冷,什么也没有剩下。她早已孤立无援,可不管多么艰难,至少要救这个人的命,死亡带来的绝望她无法承受!
楚云舒缓缓转醒时,看他她跌撞撞的前行,心里满是震惊:“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我并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其实这话也不算假话,当时楚云舒身体已经冻僵,即使上去也不一定可以活下来。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宋玉落趴在地上喘着气。
“你放下我,先去找路,如何?”楚云舒无奈一笑,这可能是最后的生机了,在这茫茫雪原中竟生出了一丝当年拜师学艺时的江湖豪情,少了些许政客和商人的斤斤计较。
“你高看我了,我是路痴,走了也许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要不然怎么会再遇见你呢,而且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宋玉落呵呵一笑,脚下未曾停留半分。
也许是缘分使然,对于认路完全不在行的宋玉落,独自在雪原中行走了那么久竟然能遇到记忆力和方向感极强的楚云舒,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
东方渐渐泛出的朝霞,远方天地交界处被金色的光芒照亮,今天的日出比平地来得稍晚些。当日头自山间树梢上升起,银白色的雪山,像娇羞的少女,耀眼动人。万道霞光射向大地,洒落在宋玉落身上,她后背挺的笔直,腿上的冻僵的麻木感已经让她无法迈开步子,两腿在雪中缓慢的挪动,没走几步人直直的向前扑倒,她趴在地上缓了下,爬起继续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宋落,你看那边是不是……山洞?”楚云舒望着远方的一处阴影,声音中满是不忍,他几次想要起来,怎奈背后伤势过重,每动一下身体都会剧烈的疼痛。
宋玉落不再与他说话,她双膝跪地,靠着两只手臂的力量朝着那山洞爬。眼见那不大的山洞近在咫尺,但身体中的力量逐渐在消失,眼前的景物愈发模糊,渐渐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一座小院,院中种着一大株桃花树,一个妙龄少女,一身嫩黄纱裙,坐在桃树下的小凳上吃果子。这时一个年岁稍长的妇人从房间里出来:“小落,去看看书,不能每天都这样贪玩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言辞间都是宠溺,少女装做听不到,妇人又温柔的叫了一声,玉落噘着嘴:“娘亲,父亲说人生如白驹过隙,须尽欢!”
妇人走到少女面前捏着她的脸蛋叹息道:“他会教坏你的。”
宋玉落咯咯的笑着,不住的将零食塞进嘴里,毫无形象的说:“父亲把我武功教的很好。”
突然一片漆黑,整个村子鸡犬不宁,倒是都是火光,村民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她拼命的奔跑,奔跑,直到那个院子消失在视线中。
“娘亲!”
“你醒了,可是做了噩梦?”楚云舒蹲在她前温柔的问。
“我......睡了很久吗?”宋玉落捂着胸口慢慢坐了起来,才发现之前自己是躺在一个石床上,身上还盖着楚云舒的斗篷。
“一日夜了,昨日傍晚雪停了,我打了一只山鸡。你再歇会,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楚云舒缓慢的封了袖口,抱了着干柴准备烤山鸡,动作生涩僵硬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人一般。
“这是山下猎人春猎时暂住的山洞吧,命竟这样的好!”宋落一声冷哼,顺手掀开斗篷,想要站起来,顿时觉得双脚无力,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楚云舒瞬时将她揽在了怀里,受到宋玉落身体碰撞的时候,他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了闷哼,咸腥的气味蔓延在空气中。
“脚冻伤的比较严重,我给你擦了些金疮药,你运功冲冲血脉,缓缓很快就会好的。大雪封了山,我们要在这边住上些日子呢,莫怕!”
宋玉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的脚,靴子被脱了,裤筒被挽到了脚踝处,脚面青紫红肿不堪但却涂上了止痛化瘀的药膏。她任由楚云舒将自己横抱到床上,用披风将她的下半身盖好。
楚云舒回到火堆前继续优雅的做着“美食”,眼角余光扫到宋玉落身上,她虽穿着朴素但是发间那只乌木簪已是千金难求;防身所用的长鞭是用金色巨蟒皮与金丝软线盘裹而成,单赁哪样都是稀罕之物价值连城。
尤其是那张秀气到不像话的脸,让人雌雄莫辩,说话的声音偏细但却掺着些男子的爽朗,将她抱在怀中的一刹那,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紧张,虽然有些事情无法断定,但楚云舒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了答案。
“尝尝如何?”楚云舒一手端着热水,一手拿着鸡腿走到石床前,活了这么多年这是唯一的一次下厨,不过这只瘦弱的山鸡被摧残的已经面目全非,至于口感……
宋玉落从楚云舒手中接过鸡腿咬了一口,虽然十分难吃但还算可以下咽,她抬头对上楚云舒的眼神后立即低了头,又小口的咬了几下吞了下去,接过他手中的水碗饮了几口水,将骨头和水碗放在了楚云舒的手中。
楚云舒接过水碗拖着僵直的身躯挪到了火堆边,将宋玉落用过的空碗放在地上,取出自己的碗舀了一勺子热水,一口一口的抿着。
宋玉落隔着火堆打量楚云舒,他的容貌异常俊美,但面色却十分惨白,因为饮了些水的缘故,双唇透着淡淡的粉色,尤为夺目。宋玉落脑中幻想了一下他为自己处理冻伤的情形,再抬头看楚云舒的脸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一时间犹如着魔般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楚云舒发觉宋玉落盯着自己,轻轻咳了一声,吓得宋玉落一个激灵,就像某些粉红色的心情被发现,为掩饰自己的情绪结结巴巴的说:“你背后的伤需要处理下,冻严重了就……会有伤疤……”疤痕?怎么关注的是这个点?僵硬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瓶放到床边,别别扭扭的躺下并翻了个身,将斗篷拉到了脖颈处,一张微红的脸埋进了柔软的风毛中。
楚云舒坐到床边拿起银瓶在手中把玩,无奈的摇着头,对战祝寒石时,不慎被他的刀气所伤,后背被三爪锁割伤了几处,又从断崖上坠下,后背大小伤口不计其数了,可他……楚云舒缓慢的解开衣带,不慎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玉落背对着楚云舒,左右觉得不合适,但实在不能拖着他的伤了,心里也清楚他怎么也处理不全后背的伤,可这孤男寡女的,总是不合理数,但转念一想,我现在是个男人,怕什么,硬是咬了咬牙说:“公子要是不介意……我……帮你……”
男子听到他越来越小的声音突然觉得好笑,随即爽朗的回答:“那有劳宋兄弟了!”
楚云舒坐到床边将衣衫解开,宋玉落转过头看着他大开的衣襟中漏出的精壮肌肉,脸烧的像个苹果。楚云舒低笑着转过身,也不催他,就静静的等着她动手。
宋玉落伸出颤巍巍的手脱下他的上衣,左肩被贯串,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后背,有几处因为冻的严重已经脱了皮,混合着血液黏在了衣服上,衣衫褪尽时又被生生撕开,早已血肉模糊,宋玉落也收起了那小女生的模样,双手轻柔但却十分利落的为他擦净污血,涂上金创药。
药膏接触身体的瞬间,疼痛感减少了很多,清清凉凉,经由宋玉落的手指涂抹,又有些酥麻之感,楚云舒低头浅笑,想到那日为她处理脚上的冻伤时便有所发现,那样的肌肤与触感是怎样娇生惯养的男子才能拥有的啊。
宋玉落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来一条绸带,为楚云舒包好伤口,将其余的严重的伤口也都擦了药,为他披上衣衫。楚云舒转回来时他才发现他腹部有道很深的伤口,将金疮药递给了他,自己从里衣又撕了一条绸带,见楚云舒涂了药膏,她伸手环过他的腰给他包扎:“那个老头应该不是你的对手,虽然你内息受阻严重,但也不至于从那雪坡上摔下去啊?”
楚云舒羞赧的一笑:“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冷的天气,不太适应......”
宋玉落盈盈一笑抬头正好对上楚云舒的眼睛,两人近在咫尺,她的手指还贴在他的肌肤上,他身体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从指尖传进自己的身体,这个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宋玉落红着脸向后退了一些,低着头收拾药瓶,耳根已经如火烧一般。
楚云舒将衣带系好,瞧他娇俏含羞的模样觉得十分惹人怜惜,火光下肤色显得更加白皙,眼下笑意更浓,轻声道:“谢谢宋兄弟了。”兄弟二字尤为用力。
宋玉落尴尬的笑了声,慌乱的收拾手中的药瓶,虽然女扮男装在泗海混了多年,但是真的与一个男子这样倾尽却是头一次,而且还是一位相貌如此俊美的男子。
“看样子我虚长你两岁,以后你就唤我大哥可好,要不叫云哥哥怎么样?” 楚云舒满脸的坏笑,既然无法出去不如踏实的在此按自己的心意过活,这个丫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确实讨人喜欢。
“公子玩笑了,我不敢高攀,如果公子有吩咐直接喊我就好。”宋玉落说完,又背对着楚云舒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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