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归兮
城门外大地萧瑟,这场战役虽然并没有像北荒那般生灵涂炭,但战后的颓败与凋零仍旧*裸的暴露着,远处几个无家可归的安宿乞儿在空旷的土地中奔跑。
玉落站在临彤的城楼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温柔的一笑,不自觉的往身后云舒的怀中蹭了蹭:“回去吧,起风了!”
“好。”云舒会心一笑,揽着玉落的肩头缓缓走下城楼。
城楼上的守备官叼着一根大烟枪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身影,转头对着北方叹道:“战乱已起,天下难安!”
“老爹你竟胡说,安宿败了,东俊也都是怂包,还有啥可担心的!”一边的一个小兵反驳着。
守备官呵呵一下,吐出了一口浓烟道:“死灰复燃,必将卷土重来,这就是定数!”
红娘带着碧玉天仙草的解药同裴海震一同返回凤里,带走的还有一封玉落的奏章。凤里城中依旧繁华似锦,这场让人生灵涂炭的战役在这座皇城中翻不起半点涟漪,不过是百姓饭后的谈资而已,同那些风花雪月的风流事迹并无二样。
玄珩封赏将领后只身返回了太和宫,独自一个人默默的坐在皇椅上,看着桌案上的碧玉天仙草和一本大红奏章出神,良久他颤抖的将那本奏章打开,只是一眼,他匆忙合上奏章以手掩目,手掌之下的湿润让他的心彻底冷了。
十日之后玉落和楚云舒一起到了十里堡,这是通过大历前往北荒的最后一个小镇,街市繁华却十分冷清,云舒牵着马跟在玉落身后,玉落东张西望的走在人群中,看到街边的小玩意总是爱不释手的摆弄一会但却没有买下一件。
沿着大街继续向北走,玉落停在了一处大宅门前,这边十分冷清与之前的街道完全不同,只见棕黑的大门紧紧的关着。
“云舒,我们到了!”玉落笑着回头喊他,云舒对着她微微一笑将两匹马拴在了门前的木桩上,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前,轻轻扣了下大门。
开门的正是扶南,见到门前的二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不顾楚云舒的诧异一把将玉落抱进了怀中,他红着眼圈哽咽的说:“看你平安真好!”玉落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打以示安慰。
云舒低头咳了一声,见扶南并没有放开玉落的打算,心中有些烦闷,这样的场景似乎自己成了多余的人,他一手将玉落拉进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将扶南硬生生的从她身上剥开。
扶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秦岑的身上,愣愣的看了一眼相依偎的二人,忽然耳根一热红了脸,羞涩的底下了头。
玉落一脸坏笑的侧头看着一脸怒气的云舒,云舒瞪了她一眼说:“你是我的,谁都不能动!”
“你是真不害臊,在自己的徒弟面前说这样没身份的话!”玉落两步走到云舒身前对着秦岑说:“他们都到了吗?”
“嗯。”秦岑用余光看了下云舒接着说道:“四日前黍离公子已经将地图送过来了,他们已经前往沉船角了,大约两日后便能到了。”说完秦岑将一张羊皮地图交到了玉落的手中。
玉落接过羊皮地图草草的揣进了袖中,不冷不热的问扶南:“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我想见你一面……”扶南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玉落飞书传回的命令中是让他同黍离一同前往沉船角,可是听说她在安宿有危险后他忽然觉得十分不安,如果这次和她错过也许将永远不能再见,他思虑再三还是留在了十里堡等她。
“明日一早你同三星一起去沉船角,之后你全听黍离安排便是!”
“是……”
“秦岑通知大家,明天一早前往风波渡!”玉落绕过他二人直奔后院,云舒看了扶南一眼低叹一声追着玉落而去。
“你这是何苦呢,他们在安宿的时候就已经和好了,你放手吧。”秦岑心疼的看着扶南,见他半响没有反应,用力的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
“她好像要消失一般,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噩梦中父母离去的那种感觉!”
“扶南,你无法左右她,好好活着就是你给她的最好回报。”秦岑拿开了放在扶南肩头的手,低头看着掌心苦涩一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我会永远守护你!”
入夜时分扶南带着三星离开了宋家大宅,沿着大街向南而行,他不时回头望着已经紧闭的大门,抬手在自己的发间摸索,直到感觉到那个坚硬的小点,喃喃自语道:“你不愿我记得的事情我不会记得……”
玉落站在房顶上看着他渐渐远去,一转身云舒拿着酒站在她身后温柔的安抚道:“一起喝一杯?”
玉落微微一笑接过酒壶坐在房梁上喝了一口:“你自己酿的?”
“嗯,早先想请你尝尝,结果……小落,你可喜欢扶南?”
“喜欢!”玉落答的干脆,转头看见云舒阴晴不定,愁云漫布的脸笑的花枝乱颤,急忙解释道:“就像你和若秋一般!”
云舒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缓的说:“如今我只有你了。”玉落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望着远方的龙阴山,白色的积雪在月光中若隐若现,似乎空气中都是雪的味道,玉落缓缓闭上了眼睛在云舒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清早一星已经将车马准备好坐在院子中查点行囊,秦岑点着一块饼靠在马车上看着望天,云舒牵着玉落的手从后院出来坐在堂中用早餐,白羽信鸽扑啦着翅膀落在门前的空地咕噜咕噜的叫着。
玉落从桌上拿了一块点心走到院中,蹲在小白的面前将点心捏碎放在地上,小白围着点心绕了两圈却没有吃,它闪动翅膀落到玉落的肩膀上咕咕的叫着。玉落从它的脚腕上将信笺取出展开。
“南境一切安好,望你此行亦能平安,吾在沐府为你备了喜酒。”
玉落手中抓着纸条侧头侧头对着云舒微微一笑道:“他们成亲了,等这边事情了了你带着我去南境喝他们的喜酒吧!”
“你若喜欢,天涯海角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一年后大历皇帝玄珒下诏赦免北荒荔菲家族,赐还泗海城,并赐封黍离为遗王镇守泗海,不奉诏永生不得返回大历;派遣朝中官员前往南境接替沐家,从根本上打破了沐家的统治神话。
沐曦接过秦岑手中的圣旨,缓缓起身后随后将衣摆轻轻理正,抬头是看到秦岑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神情就像曾经的褰裳一般,不由的一怔:“你是为了谁而来?”
秦岑负手而立,看着门外的景致道:“我的一生中有两个人让我无法忘怀,一个是伴我成长,生死相依之人,另一个是教授我本领,给我重生机会之人。”秦岑回头看着沐曦邪魅一笑:“他希望我帮她实现愿望,所以我来了!”
“承袭王位后,你便是去了自由,你可愿意?”
“自由与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终有一日我会再次站在他的身边!”秦岑转过头,清晨的太阳落进堂内,将他高大的身形显得更加突兀,那些过往的人或事已经没掩埋,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他可还好?”
“这一年间他一直住在死灵潭,为了方便秋儿去看他,我在妄生谷的祭坛上为她搭了云梯,你可要去见他一面?”
“不必了!”秦岑说的生硬,没有半分可以转圜的余地,随后嘲讽的一笑:“楚家在凤里被连根拔起,死的死逃的逃,楚晟遁入空门,他在这里遁世,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沐曦微微一笑握着圣旨出了沐府大门,他回头深深的望了一年牌匾上金色的沐字恍然出神,这个宅子沐家人住了上百年,也和守护南境的责任纠缠了上百年,直到沐家人丁凋敝。
“夫君?”
沐曦敛了心神回头去追寻那声轻唤,张若秋穿着一身白色小袄,下身着了一天淡绿的百褶留仙裙,腹部高高的隆起,整张小脸也红扑扑的,一双如星辰般的双眸柔情蜜意额望着他。
“你怎么过来?”沐曦两步并作一步冲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
“你说同我去看云舒哥的,见你还不回来就过来看看!”
马车摇摇晃晃的直奔妄生谷方向,这条路沐曦来来回回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哪怕是逼着眼睛走也是不会行错,可自从噩耗从北荒传来后,这条路每走一造自己都会心痛万分。
那日他尚在午睡小白忽然回到南境,落在窗棂上焦躁的用喙啄着窗子,直到他将窗子打开,小白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让他恐惧,寂静犹豫才打开了那封信,“玉落已去,望尔节哀!”短短几个字却将他说有的念想击的粉碎。
北荒皇陵中活着出来的只有三人楚晟,楚云舒和秦岑,玉落永远安静的睡在了地底,没人知道她为了选择死亡做了多少事情。
妄生谷祭台上,沐曦揽着若秋的肩膀向远方眺望,棕褐色的死灵潭底,一个白衣男子奔着竹筐,正在收敛湖底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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