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说,您要回去为老爷祝寿?”
罗缜颔笑:“缎儿、绮儿的信里,说爹娘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态度都软了许多,此时再抱了宝儿回去,爹和娘纵是硬撑也撑不了多久了。加上祝寿这个当口,最适宜不过。”
纨素大是赞成:“是啊,宝儿这胖小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老爷夫人那样喜欢小孩子,见了他肯定受不了,小姐好主意,奴婢这就去收拾行装……”
“让娉儿帮你,替我、你家姑爷、宝儿打点就好。”
“好……”纨素应到半路,“小姐,那奴婢的呢?奴婢不也得替自个打点?”
“你需在家替我打理着这一切,哪能随我回去?”
“奴婢不跟着您回去?”
“放心,我会让范程也留下,让他帮着你,陪着你。”
“谁要他陪啊?”纨素跺脚娇嚷,“您不让奴婢跟着,谁来侍候您保护您?”
“侍候有娉儿,保护有范颖。”
纨素听明白了,她家小姐压根就做足了将她撇下的打算,“小姐!”
拍拍她鼓起的小脸,罗缜温柔道:“乖,听话,如果我的小丫头能独挡一面,我也能轻松些不是?难道你不想多替我分担一些?”
“……小姐,你好奸,好狡猾。”用这样的藉口,让她再说不出反驳的一个字。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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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人,你在做什么?”
范颖将手里金丝挽挽绕绕,勾勾缠缠,打成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丑女人,本王在问你话,你怎不回应?”
范颖将蝴蝶结匝上鬓角,从袖里拿了小镜出来,对镜检妆。
“丑女人,女子当重德,过分在意容貌,只会令人觉得轻浮狐媚……”
对自己巧手制造出来的效果颇满意,范颖收了镜,抚鬓起身,款款向外。
“丑女人,本王的话,你敢佯听不见?”杭念雁由生到大,第一次被人忽略得如此彻底,这个女人,开始是她先来招惹他的好不好?先是在诸人之前拿琴棋书画将他挑战个遍也胜个遍,再是拿一张利嘴处处挑他不是,怎突然间就视他于无物了?连他叫她“丑女人”都可以随便听听?
此时杂役来报:“范绣师,少夫人派人来说,明儿个就启程了,请您的行装及早准备。”
范颖螓首微点,和煦动人:“知道了。”
这女人,对“外人”怎这样好?不过……“启程?行装?你要去哪里?”
范颖的耳朵总算给了面子,小嘴轻启:“玉夏国。”
“你去玉夏国做什么?”
“与尔无关。”
“丑女人,你胆敢顶撞本王,你可知罪?”
“随便。”
“你……”他到底是哪里招惹这个女人了?这女人似乎天生就是与他做对来的,想尽法子的惹他生气,招他着恼,惹完招完了一人走得干净,他他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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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玉夏国,最高兴的莫过于之心。他单纯的心境内,实则是晓得自己的娘子因了自己和另一个爹和另一个娘极不快活,娘子有时叹气,有时皱眉,便是为那些事。他不想娘子叹气皱眉,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娘子和那个爹娘很快乐。
“娘子,娘子,之心拿这个给爹和娘好不好?”
罗缜仰首,微微惊住:“相公,你何时缂的这些?”
“娘子陪宝儿睡时,之心缂的喔,娘子总是陪宝儿,之心便总是缂缂缂,之心想着娘子缂缂缂……”某人闺怨无限呐。“娘子,那个爹和那个娘会不会喜欢喔?”
希望爹和娘不要……太喜欢。“相公,这一次,你又是用什么手法,告诉珍儿。”
“喔,就是……”
之凡说得兴致盎然,罗缜亦听得甚是开怀,纤指抚上那些纹理,这丝丝线线,相公缂时,必织进了万斛珍爱,否则怎会有这般景致?“相公,届时如果爹和娘问你如何缂成的,莫告诉他们。”
“哦。……可是,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相公独创的缂法,属于之心绣坊,不能外传呶。”
之心蹙起漂亮眉峰:还是不懂哦,但听娘子的话就没有错啦!
罗缜唇角抿起得意笑纹:爹,娘,莫怪缜儿,女生生来外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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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缂出的?”罗老爷在那幅缂图与自己女婿的俊脸之间将目光挪移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仍是不能相信,“这当真是你缂的?”
罗缜秀眉稍挑,淡声道:“相公,既然爹不相信,这幅图就收了罢。”
“娘子,爹不喜欢喔?”之心皱了眉,两眸汪汪向了岳父岳母,“爹和娘都不喜欢喔?”
这孩子俊美得出奇,也只有这等绝色极品人儿,方缂得出这等绝艳惊俗的丝图罢?这整幅图,远有天际宫銮缈缈绰绰,近有险峰怪石逼逼真真,中有云雾缭绕,间有奇花异草,鹤飞松舞,芝兰吐芳……
“缜儿,你竟把罗家的紫缈缂丝术教给了他?”
“这紫缈缂丝术不是缜儿教的,是相公自个钻研出来的。何况,爹想必也察悉得出,这幅缂丝用得不尽然是紫缈缂丝术。再何况,就算是缜儿手把手教了,缜儿也教过缎儿绮儿,敢问二小姐三小姐可缂得出来?”
“大姐~~”罗缎、罗绮一个噘了小嘴,一个顿了蛮足,百个不依。尤其罗缎,先前看过绮儿拿回家来的芝兰图说是姐夫缂就,她岂肯信?如今姐夫又亲捧了这图来,是成心气她罗家二小姐不成?
“爹,娘,你们不喜欢,那之心拿走,之心再缂……”
“别拿别拿!”有美在前,罗子缣说什么也不会放了,“……既然你辛苦缂了,又千里迢迢送来,就留下罢……”
“那么。”罗缜低眉覆睫,样态极是恭顺,“女儿既然将寿礼送到,也该告辞了,爹,娘,保重。”
“哎……”罗夫人伸出手来,又教丈夫拦下。
“奶娘,你抱着宝儿也该累了,交给我罢。”罗缜接来正骨碌着眸儿四处张望的宝儿,“宝儿,向外公祝寿,向外公外婆作别。”
“啊呀呀……嘎嘎……”宝儿也不怕生,小胖手招招摇摇,向戚氏脸上递去。
方才,满堂人先被突然登门的人给愕住,又被之心的缂图给震住,皆未注意到这个挂着红兜儿、光着小屁股的胖小子,如今华丽登场,自是气象万千。
“天呐,这孩子,与缜儿小时像极了……嗯,只有一对大眼像姑爷……天呐天呐……”戚氏握那只小手,激奋不已,倒是未注意到不自觉中,嘴内已承认了那个痴姑爷。“老爷你快来看快来看,咱们的孙儿,咱们的孙儿呢。”
“嗯。”罗子缣尽力让自己应得极淡,一双眼忍了又忍,仍是向那张脸皮瞧了去,而这一瞧,便再也移不开了。
“宝儿,这是外公,今日是外公的寿辰,快祝外公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哇嘎嘎……”自从他家老爹装过一只大白鹅,宝儿便对鹅叫声情有独钟。“……哈哇……嘎嘎……”
“……你叫宝儿?”罗子缣矜持地微俯了首,却按不住自己向这张胖脸上轻触的手指,“你叫宝儿,宝儿,宝儿……喔,胖小子手很有力哦。”
宝儿握住这根指,吱吱哇哇中便要咬下来。罗缜急忙退后一步,“爹,娘,宝儿失礼了。”
肉呼呼的触感骤离,罗子缣夫妇手里落空,竟有一瞬的呆怔。“相公,拜别爹娘,我们走了。爹、娘,缜儿告退。” 痴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