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阳咧嘴笑得肆意,生死之际,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肖无言猝不及防没有拦住,叶青阳扑上墙头一把挟住重开宴飞身而起。
“喂!”肖无言眼睁睁的看着他飞上南音宫姑射殿的顶端,“叶青阳!八荒弟子就在门外,别再做无畏挣扎了!”
“什么叫挣扎?”叶青阳的手肘卡着重开宴的脖子,扯着他一点点后退,“游戏从不会结束,‘那个东西’在哪里?”
重开宴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冷静道,“我知道你在花城城外挖出了什么,我也猜到唐欣桦手里有同样的东西,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从没见过。”
“不可能。”叶青阳轻笑着咬了口他的耳朵,已至穷途末路,他此刻是一副诡异又疯狂的姿态,“唐欣桦身上没有,他又没有出过南音宫,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在南音宫的时候他把东西给了你们。”他的另一只手在重开宴身上摸索,重开宴闭上眼睛任他一番搜查。叶青阳从他的身上拿出了两支刀笔与书简。
“流传百年的青衣侯信物。”叶青阳将书简举到他面前,“自你而终。”
书简坠落,随后刀光一闪,刀笔斩断了连接九十八根破金竹的金丝绳,九十八根纂刻着细密笔迹的竹片纷纷扬扬的撒向长空,在初生的朝阳下,那些字迹各异的竹片迅速坠落。
南音宫外的众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叶青阳用金丝绳将重开宴和檐牙上的嘲风石像绑在一起,重开宴面无表情的任他动作,偶尔被极细的金丝绳勒破了皮肉会牵扯一下嘴角。
他眯着眼睛俯瞰前方,绣着金色凤凰的衣袍在晨曦的洗礼下熠熠生辉,南音宫外的人抬头看去,好似看到了一只沐浴朝阳的神鸟。
“开宴!”江浸月前冲一步,见状猛地顿住。
肖无言还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唐……”
“唐采薇。”叶青阳将刀笔架在重开宴脖子上,“你敢上来,我就让他人头落地。”
废墟中,观望许久的唐采薇神色凝重。
“我知道诸位手中肯定有一人有‘那个东西’,你们快些把它交给我,青衣侯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叶青阳刀尖点了点重开宴腹部的伤口,对他微微一笑,“你到底还是生命力顽强,这点在下自愧不如。”
重开宴淡淡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叶青阳一把扭回他的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可以对自己狠,可是他们会动摇,所以你表现得越不在乎他们就会越觉得你伤得并不重。你能撑到几时呢?”
重开宴看了他一眼,扬声喊道,“江浸月!”
江浸月蓦地一凛。
“把我葬到白头山!”他冷冷道,“不要让姑苏知道。”
江浸月唇齿一动,“你……”
“交代完了。随你吧。”说罢重开宴双目一阖,竟真像是不再在意叶青阳将对他做什么的样子。
叶青阳眼神一凝,随后露齿一笑,“敢问各路豪侠。”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可有人见过这个东西?”
重开宴偏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黑色的方块,不过手掌大小,每个平整的切面都被划分为九份,乍一看的确像魔方。
底下一众议论,抛去情势危急,众人对那个从未见过的东西疑惑又好奇。
“叶青阳。”最终是白开玉开口了,“我们的确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若你是为夺宝而来,南音宫大可交由你搜寻,只要你放开青衣侯……”
“闭嘴。”叶青阳遥遥一指,“我不听废话。到底有没有人见过?”
江浸月与重开宴对视一眼,江浸月面露痛苦,重开宴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下头。
开宴。江浸月揪紧了揣着唐欣桦给他的盒子的袖筒。你可做好准备了,叶青阳这个疯子一定会拿出最可怕的手段对付你,届时,江湖道义与你之间,我该舍弃谁?
安静一片,肖无言依旧立在原地,他知道队伍里有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受伤的手急需医治,可他的眼睛没有从叶青阳身上移开一刻。
这么多年了,师父,师兄,仇人就在眼前,我还能再让他逃了吗?他的嘴唇在颤抖。重开宴今日若是死了,那也是因他而死的。
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叶青阳。
“看来某位仁兄的记性不是很好,需要在下来提醒一下。”叶青阳抬起重开宴的一只手,朝他莹润的指尖吹了口气,“这就是思夜想费尽心思也要留下来的那双手?真是好看。”他另一只手同时握住了两支刀笔,刀尖相触,比作钳状,夹动了下发出“哒”的一声。
重开宴下意识想缩手,“怕了?”叶青阳语气温柔,“别怕。”
冰凉的刀尖接触到指尖的皮肤,慢慢探入指甲与手指的夹缝中,重开宴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
叶青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表情,“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见过?”
许许多多的人仰头看着檐牙,那都是他认识或认识他的人,重开宴淡然一笑,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
“冥顽不灵。”叶青阳的手动了,刀尖猛的扎进血肉中,随后一个上挑,一片血淋淋的指甲被揭了出去,重开宴另一只手揪紧衣服,除了脸色更白以外没有什么变化。
“疼么?”叶青阳夹住下一片指甲,“有没有人见过……”他用力揭下第二片,“这个东西?”
重开宴没有说话,底下的人也没有说话,酷刑在继续。
到第三片时,叶青阳的动作已经很慢很慢,可以让他充分体会到血丝一点点拉长、断开的感觉,重开宴依旧一言不发。叶青阳眉头一扬,“我有些佩服你了,都说十指连心,难道你是没有心的吗?”
重开宴朝他一笑,“比起我曾受过的,这还真不算什么。”
“很好。”叶青阳点了点头,走到了他的另一边,“那就换一种方式。”他抓起重开宴的另一只手,将一根手指夹在两支刀笔的笔杆之间。
重开宴蓦地睁大眼睛,“你……”
“咔”的一声脆响,怀来皇妃惊叫一声捂住了嘴。重开宴一分分扭转过头看向他的手,叶青阳将刀笔从那根绵软无力、骨茬突出的断指上移开,“嗯,这个应该刚刚好。”
“你……”重开宴呆看着自己断得粉碎的手指,“你……啊!”
叶青阳夹碎他的第二节指骨是一瞬间的事。重开宴咬紧牙别过头,叶青阳的手移向他第三节指节,“诸位,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愿救他一下吗?这可是两次救你们出万千世界的青衣侯啊。”
人群终于骚动了起来。
白开玉面露不忍,连江临渊也有些咋舌,楚骊歌长刀拄地,一口闷气憋得脸色铁青。
成坤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虽然此刻服软可能功亏一篑,但总不能陷青衣侯于不义之境。”
楚骊歌啐了一口,“秃驴,这话你到现在才说?难道他要的东西在你那儿?”
成坤摇头,“非也。”
龙又摇了摇扇子,“不管东西在谁那儿,这会儿就交出去吧,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
许多人附和着,“是啊!快交出去吧!”
江浸月一言不发。
“看来你真不得人心。”叶青阳毫不犹豫的夹了下去。
重开宴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浑身力气,咬紧牙关,剧烈颤抖,才没叫出声来,这样无声的忍耐比真正痛苦的嚎叫还让人揪心。
手上的痛,身上的伤……他已经意识模糊,视线扫过层层大军,他朝南音宫前的一人微微一笑,蠕动了下嘴唇。
他在说,抱歉。
江浸月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重开宴说抱歉,是因为那双手是他一节节切开、一根骨头一根骨头修正的,为了重开宴的手他曾毁了自己握剑的右手,而今,它却在他的面前一点点被摧毁了。
一直坚守的心理防线突然崩溃,他提起剑要向前冲,却被人死死拦住。
怀来皇妃后退几步,上官茉莉倒抽一口气,再呼出时,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激动,也许是因为这个正受苦的——是最不像会为别人牺牲的人。
“青衣侯……”洛子弧和白术明并肩而立,白术明使劲摇了摇头。
“妈的!”楚骊歌一拳头砸在围墙上。
第二根指骨断裂,重开宴闷哼一声,这痛苦远胜当年被剖开手掌之时。
“开宴!”
“咔。”
第三根指骨应声而碎,他的身子先是抽紧,又复瘫软,低垂下头呕出一滩红黄相间、带有血块的东西。
他竟然痛到呕吐。
“叶青阳!住手!”江浸月一把举高手里的东西,破声怒吼,“住手!”
叶青阳抬头看到他手中的东西,眼瞳一缩,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孩子,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放了他!”江浸月纵身跃上墙檐。叶青阳歪了下头,“把东西丢过来。”
“你先放人!”
“江大公子,你没有那么天真吧?”叶青阳笑着,“当然是你先把东西给我,你看你们这儿这么多人,我拿了东西也是插翅难逃,何况……”他向后看了一眼,“还有迦楼山大弟子在候着。”
“那你为什么还执意要拿到它?”
“人都有执念,这是你们一遍遍告诉我的。”叶青阳扯了扯嘴角,“给我。”
重开宴咳嗽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江浸月知道他打定主意要牺牲自己,不等他开口就将手里的黑盒子扔了出去。
“啪。”叶青阳抄手接住。
楚骊歌、上官茉莉、龙又、邗渊、怀来皇妃等人迅速攀上墙头,楚骊歌喊道,“还不放人!”
叶青阳捧着黑盒子的手剧烈颤抖,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刀笔一刀斩落,黑色的外壳一分为二,露出里面与他拥有的同样的一个“魔方”。
似乎引发了某种感应,两枚方块状的物体一经接触便开始发出金光,叶青阳的嘴角越扬越高,他得意的看了一眼重开宴。
重开宴朝他一笑,眼里有淡淡的怜悯。
“开宴!”
“重公子!”
“重少侠!”
“重先生!”
重开宴回过头去,朝那群急切跑来的朋友们露出微笑,但那笑容就此顿住,他有些茫然的低头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胸口突兀的扎进了一支刀笔。他有些模糊的想着:这一刀……正刺在当年那个位置上……
有很多人呼唤他,很多人哭喊着,他却连抬眼看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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