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楚天剑从血肉中拔出,江浸月爱惜的用衣袖擦拭剑刃,他身上依旧白洁的地方不多了。
满地死尸,哀嚎遍野,他眼中只有手中染污的剑。
“好玩吗?”江临渊骑着马走到他身侧。
“我从不觉得这是游戏。”江浸月耍了个剑花,楚天剑回鞘,“大家都很认真的活着。”
江临渊目光清冷,没有任何表示,“那个姓重的呢?”
“我正要去找他,你要阻止我吗。”
“连你也不肯叫我‘爹’了吗?”
江浸月一愣,“爹……”
江临渊抬眼望向远方,“远离了快意恩仇,多了些权谋诡计,对我来说这江湖的味道变了许多,罢了,这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白家家主白开玉驱马而来,闻言一笑,“终于服老了?”
“剑会生锈,剑心不老。”江临渊冷哼一声,“说出这种话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剑客。”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白开玉耸了耸肩,“江浸月,你爹其实是个很古板的人呢。”
江临渊瞪目,“那也比你这个戏子好。”
“谁是戏子?能不能成熟点,别老揪着陈年老事不放。”
“我儿子,我来教,你多什么嘴?”
“行行行,你来,你来,告辞。”白开玉一拱手,带领白家弟子向南音宫赶去。
江浸月微微一笑,“爹你不追吗?”
“为何要追。”
“不追的话,除魔卫道的名声就要被白家抢走了。”
江临渊眼神一凛,“说得不错!”他催促马匹上前,与那人并肩,“白开玉,你给我停下!”
“凭什么?”
“凭我江家有天下第一!”
“小的拼爹,老的拼儿子,涨见识了!”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远去,江浸月摇了摇头,“不知唐前辈找切入点找的如何了……唉。”他看着满身的鲜血,叹息一声。
流年经转,谁又能始终白衣如故,历经千百仍是少年。
“开宴,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出来吗?”他抖动肩膀,振奋了下疲倦的精神,提起真气奔向南音宫。
重开宴站到那道金光前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自己遇见的是什么。
周围的人已经等待了许久,只待他说出最终的结论。
这些符号是某种文字?他抿唇沉思,这个如屏障般的东西凭空悬浮,金色的光华缓缓流转,怎么看也不是古代或现代该存在的东西。
他很难相信这东西来自于什么神神鬼鬼的传说,眼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它来自于未来?比他来的时代还要遥远的……未来?
如果穿越这道屏障,他能够再次穿越时空,回到他来的地方吗?
回到那个一切还未开始,一切还未失去的时刻。
他眼波剧烈颤动,洛子弧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洛子弧道,“现在该怎么办?这个,这个是什么?”
当古人看到这副景象会想到什么呢?想必会当做神迹吧?原来如此……他明白了:叶青阳莫不是以为这东西有神力,才主动把这个时代有才能的人送进万千世界,当做……祭品?
洛子弧试探着,“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我希望我认识,这样我就会知道碰到它的后果是什么。”重开宴一振臂,“后退。”
周围的人向后撤出一大片空地,独立原地的黑衣公子深吸一口气,抬手覆上了那片金光。
一片寂静。
唐采薇抬头看了眼天空,南音宫外的战斗停止了,周遭安静异常,天地之间的时间仿佛凝止,他抖了抖衣袖,抬手捏了个指诀。
“鬼气大涨。”他屏息凝神,南音宫有里鬼门他知道,南音宫这么多梅树①本就是为了避鬼、化煞,是什么让煞气冲破了鬼门?
“大概是那傻小子在搞鬼。也罢,你既然打通了鬼门线,为师便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是大凶之兆,有何可怕。”唐采薇踱步到南音宫东北面的墙前,毕生功力运于掌中,双掌击出,轰的一声烟尘四起,硬生生打出一个“表鬼门”来。
鬼门双现,煞气压阵,风水轮转,时空变换。臆想中似乎传来格拉一声,唐采薇看着墙后一闪即逝的金光,大喊一声,“徒弟!”
“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人一头栽到了地上,唐采薇一把掀开半塌的墙体,从废墟下翻出一人来。
洛子弧恍恍惚惚的站直,“这是何处?”
“这是南音宫。”唐采薇焦急道,“其他人呢?”
“其,其他人……你是谁?”洛子弧茫然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周围景物重回熟悉,“……回来了?!”
“没错你回来了,重开宴呢?我徒弟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一片金光,还有好多奇怪的符号……”洛子弧猛然清醒,“他们呢?”
哐。有人一脚踹开一扇门走了出来,“这是哪里?怎么这么眼熟?”
洛子弧自然认得那人,“楚大侠!”
“什么楚大侠楚小侠,我叫楚骊歌。”楚骊歌蓝衣扛刀四处张望,“这是南音宫?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
“义兄!”颜小路从另一间房中跑了出来,“太好了,大家都出来了吗?”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从不同的地方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茫然神情,恍若做了一场噩梦。
唐采薇心念一动,已数出在场的有三十四人,他问洛子弧,“万千世界里一共困了多少人?”
“三十六个。”唐采薇完全没有前辈样子,洛子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确认了一遍人员,“还差重公子和肖无言。”
“武当肖无言?”
“是啊,我方才明明看到他和我们站在一起,怎会不见了呢?”
唐采薇抬手把这几个年轻人往殿外揽,“你们失踪了数个时辰,门中长辈想必急坏了,他们正在往这儿赶,快去汇合吧。”
洛子弧犹疑不定,“我这就带他们离开。”所有人鱼贯而出,他最后一个迈出南音宫的门槛,忽然回头,“那前辈你呢?”
“我自然留下来找人。”唐采薇长袖一拂,一股熟悉的劲风劈断了大门的横梁,一声巨响,洛子弧面前的路已被堵上。
“前辈!”他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真正的战斗还未结束,你们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快走!”
“可……”
就在这时,南音宫某处传来一声巨响,洛子弧脸色一变,“**!”花城与北辰殿的攻势鬼画皮都使用了火攻,此刻又使用**没有什么奇怪的,南音宫此刻空空荡荡,唯一可能传来声音的地方只有……唐采薇转身掠出,洛子弧手搭在坍塌的横梁废墟上张望着,“前辈!你叫什么名字?”
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没有观察力的小子,风劲角弓鸣!”
风劲角弓鸣?洛子弧一愣,回想起那人劈断横梁的那一招,他终于明白哪里熟悉了。
角弓!那是角弓的招式啊!那人自称是重开宴的师父,那他岂不是……
“迦楼山唐采薇?!”
初春的风带着丝丝寒意,无可抗拒的钻蚀着人的骨髓,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沉黑的天幕,映照着两张表情相似的脸庞。
寒风烈火之中稳稳的立着两个人,一人身穿道袍,头上的发髻难得整齐;一人青色儒衫,手中的玉笛端正横握。
“别来无恙,肖师兄。”最终是叶青阳先开了口。
“从初秋到初春,追了你三个季节,终于追上了,先前师兄那几下‘剔骨刀’可还过得去?”今天的肖无言没有任何心情开玩笑,他直直的盯着这个依旧儒雅温和的人,掌中的真气越聚越多。
“肖师兄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叶青阳同样表情淡漠,他先前已被肖无言所伤,此时再度面对,依旧毫无惧色,“师兄不惜叛出武当也要将我绳之以法,此等毅力,令师弟佩服,只是师兄啊,幾道师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就算把我杀了她也回不来,噢,师兄莫不是也想试试那‘起死回生’的妙事?”
肖无言上前一步,“贫道一心向道,不论神鬼。”
“一心向道?”叶青阳冷笑一声,“师兄太过谦虚,你可是曾名噪一时的十大金牌杀手之一呢,手上染的血未必比师弟我少。”
“修道也好,修佛也好,既是武人怎可不杀。”肖无言面色不改,“以杀止杀,为吾之道。但今日贫道不是为‘道’而杀,今日,贫道为杀而杀。叶青阳!”他怒斥一声,“长兄如父,师长如母,你私练邪门功法,吸尽萧师兄与幾道师父的功力,导致他们二人力竭而死,弑师弑父,泯灭良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叶青阳也不辩解,玉笛一扬抢先出手,他身上有伤,用音杀对他自己不利,但叶青阳除了音杀便一无是处了?
肖无言双手运劲,一手接下迎面点来的玉笛,一手空中划弧插向叶青阳腋下软肋,叶青阳手腕翻转,玉笛啪的点中他手肘麻穴,再一上翻点中他肩头大穴,肖无言拼着一只胳膊失去知觉,另一手五指如刀插进了叶青阳的身体,鲜血四溅。
“贫道今天倒要看看,你这颗心究竟是红是黑!”肖无言手上用力想插得更深,叶青阳曲臂夹住他的手,笑了起来,“师兄,追了我那么久,是谁让你以为只要追上了……就能杀了我?”他运气屏息,夹住肖无言手腕的肘部猛地施力,噗的一声,肖无言整只手掌都送进了血肉里,同时肖无言的手腕也被他突然施加的力道夹了个错位。
肖无言面色不改,“喝”的一下冲破了被叶青阳定住的穴道,一柄短刀滑入掌心,正是那把伤过叶青阳的“剔骨刀”,叶青阳眼神一凝,肖无言握住刀柄划弧砍来,他逼不得已撤开几步,肖无言的右手顺势从他身体里出去,他却似感觉不到痛楚一般。
“师兄,还记得武当山下的那片桃园吗?”叶青阳声音低柔,“你曾带我在小路上走过,走到第十二级的时候我摔了一跤,你让我自己爬起来,我却在哭,哭声引来了幾道师父,她把你骂了一顿。”
肖无言在他胸口砍出两道浅浅的伤痕,都是叶青阳关键时刻极力避过的。
“师兄,从小到大你那么认真的练武,但萧师兄和幾道师父从来都只夸奖我,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他险之又险的闪开一刀,“因为我比你年纪小,我习武更早,更有天赋,而你呢?唯一会时不时关照一下你的只有掌门,只有那个因为一个女人十几年不敢下山的掌门张笑尘!”他肆意笑道,“你才是从来没被爱过的孩子啊师兄,为什么要报仇呢?他们对你又不好,他们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为什么呢?”肖无言步步紧逼,“为什么你总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弃之如遗呢?”他的刀尖直对着叶青阳,“一个连亲生父亲死活都不顾的人,我想你的确是想不通他们对我的意义。”
叶青阳并起二指夹住他的刀尖,肖无言翻转刀刃,叶青阳劲走阴柔,手指顺着刀身扣向肖无言运刀的左手,肖无言弃刀搭向他的手,叶青阳抽手反搭,肖无言翻手再搭,二人赤手空拳运用武当功夫来回交手,一时胶着。
袍风猎猎,有人出现在这片残桓断壁上。
“叶青阳。”那人开口,“思夜想死了。”
叶青阳动作一顿,肖无言看准时机,太极黏劲带起一块石板,“砰”的拍在叶青阳身上,叶青阳侧过身受了一击,扶住肩膀踉跄后退,一身青衫完全血染。
重开宴立在围墙上低头看着他,叶青阳不可置信的回看,“她怎么……”
“我杀了她。”他左手握着脱臼的右手,咔嚓一声将关节接了回去。
叶青阳先是震惊,后是微笑,“她自己去送死的是不是,哈哈哈,我还以为她和普通女人有什么不同,她是自己去送死的因为她爱你!是不是?”肖无言在他背后拍了一掌,叶青阳踉跄走了几步,口吐鲜血。
重开宴面无表情的歪了下头。“游戏结束,叶青阳,把‘那个东西’给我。”
叶青阳哈哈笑着,“你看到了是不是?你找到那个‘终极’了!那里到底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肖无言单手抓住叶青阳的肩膀,叶青阳挣脱出去,“你骗我!那里到底有什么?!”
“那是一道屏障,但并非通往神迹。”重开宴道,“即使你穿越屏障也无法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因为通道的那一头并不是你想改变的过去,而是未来。”
注①:严谨的说,桃树的作用是辟邪,梅树的作用是添福,这里为情节需求,大家不要深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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