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的书房里, 萧承邺又在摆棋谱, 容先生拿掉一颗黑子, 又重新放下一颗黑子。
拿掉的黑子代表忠庆王, 放下的黑子代表太后。
宫中消息, 贵妃有把柄被太后抓住。这是一个不确定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会在什么情况下爆发的隐忧。
“按照计划,下一个,便是房相, 王爷现在心情如何?”容先生带着一丝调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这么的从容镇定。
“有先生运筹帷幄, 我很放心。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 这一点让我十分担心。”萧承邺对于那个长的像自己的人,一直耿耿于怀。
“既然找不出来, 就叫人去惹惹事好了。”容先生想了想, “我们不是一直查不出来那个戴面具的人是谁吗?会不会是荣郡王认识的人, 比如慕容。”
是不是都没有关系, 只需要让荣郡王觉得是, 他自会去查证。削爵之仇,欺骗之痛, 荣郡王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慕容。
“大哥歇了这么久, 是该动动腿脚了。”
“王爷, 胡侍卫身受重伤。”外头是冬雪的声音。
萧承邺衣摆一甩,便冲了出去。
“续命丹来了。”东初跑的飞快,冬雪派人来取续命丹,王妃便让她赶紧送来。
冬雪一把接过,“谢了。”
倒出一颗塞入胡侍卫口中,温水送服。
请的郎中还在路上,但胡侍卫已经能够开口了。
萧承邺进来后,胡侍卫还想起身,被他一把按住。
“要不要紧?”
“死不了,多亏了王妃的续命丹。”胡侍卫笑了笑,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心口都开始发凉。一颗续命丹下肚,身子立时热了起来,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死的。
扭过头看了一眼冬雪,他不能死。
“幸不辱命。”胡侍卫从怀里取出帐册,用牛皮纸包着,却一样被鲜血浸透了边角。
“我即刻进宫,你一定要活下来。”然后对冬雪道:“郎中若无用,即刻请王妃过来主持大局。”
“王爷放心吧,都是皮外伤,郎中便行。”
见胡侍卫还有力气说话,萧承邺点点头,骑马进宫。
一进宫,便直奔明心殿。
“父皇,父皇……”
“干什么毛毛燥燥的。”皇上看了一眼萧承邺,从外头进来时,那英气逼人的模样,真是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看到他,就觉得象在镜子里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我们当中出了奸细。”萧承邺气呼呼的,身上还带着血迹。
皇上眼皮子一跳,“你怎么了,全得胜,宣御医。”
“不是不是,不是儿臣。”萧承邺赶紧摆手。
把牛皮纸一揭,露出里头的帐册。
“父皇请看,这是儿臣府中侍卫冒死带回来的帐册。他在半路上被人袭击,一路逃回京城。有人泄漏了他藏身在商队中的消息,儿臣只在明心殿说过一回,还叮嘱过这是机密。”
萧承邺一脸忿忿,“看儿臣抓到奸细怎么活撕了他。”
皇上脸色一凝,当初在场的人,不是自己身边最得信任的内侍全得胜,就是拱卫自己安全的御前侍卫,如果这样的人都会背叛,他的处境……
想到这里,皇上便坐不住了,就见全得胜“扑通”一下跪下来,“皇上容禀,老奴日日都在宫中,并不晓得宫外之事。”
全得胜已经是宫里内侍的第一人,他的确没必要去做自毁前程的事。
“叫人去查,朕立刻,马上就要结果。”明德帝极少动用自己的暗卫,但这一回,他是真的怒了。
黑暗中跳出一个影子,很快便消失不见。
萧承邺只当没有看到,一指帐册,眼巴巴道:“儿臣还没来得及看呢。”
帐册才翻了几页,皇上便大发雷霆,立刻宣召肖相觐见。
萧承邺准备溜,明德帝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怎么,这个时候你反到溜了?”
出力的时候,他可是身先士卒。现在证据直指房相,也是前段时间才与他母妃闹过矛盾的贵妃娘家,怎么这会儿又退了呢。
这一问,萧承邺不好意思道:“家事是家事,国事是国事。儿臣的确不喜欢房家,如果留这里,难免会落井下石。但儿臣的落井下石,未必是对的,大半有可能是儿臣的激愤之言。所以,这样的事,还是留给肖相处理吧。”
明德帝若有所思,“到底是长大了,一会儿带个御医去你府上看看。”
萧承邺眼珠子一转,“父皇,本来这件事儿臣想一会儿再说,可既然父皇都先开了口,儿臣就干脆提了。这个侍卫若是救得回来,父皇就赏他一个官当当吧。”
“准了。”
肖相来的飞快,萧承邺也就顺势告辞。
明心殿中,来来去去的人,一看就是有大事发生。
可房相却被排斥在外,自然胆战心惊。连声追问府中侍卫,“你可看清楚了,人真的杀了。”
“不仅人杀了,而且衣裳也全扒了扔进江里。另外伤了一个商队里看到这一幕的行脚商人,估计也活不到今天。帐册只有一本,昨日便已献上。”
“伤的那个真是商人,不是燕王府的人?”房相还是觉得不安。
“绝对不是,很地道的西平府的口音,还和商队里好几个人沾着亲戚关系。”侍卫一路打听一路追,自然是查的很清楚。
房相刚刚放心,就看到自己的长随象见了鬼一样冲进来,“相爷,刘侍卫不见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房相眼前一黑,跌到圈椅中,双手紧紧扶住扶手。
“小的今天一早还和刘侍卫见过,约好了下午见面的地方,可是小人去等了很久也不见他现身。就找了个人去他家一问,才知道,他不在家,刘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那也未必就是不见了,也许是喝花酒或是被什么事什么人,耽误了。”房相的侍卫倒不以为意,他很清楚刘侍卫私底爱干什么。
“赶紧派人去……不不,什么都不要打听,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听不问不传。”房相刚吩咐下去,就有宫人来传召。
带着满身的忐忑的进宫,在看到帐册,刘侍卫和蔡都尉的供词时,房相一下子瘫软倒地。
皇上并不严苛,贪污受贿,也许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惩大戒。但是事涉御前侍卫,就是动了皇上的逆鳞,管你是谁绝不能饶。
看起来帐册是大头,可最后关头,触动皇上的,却是一个御前侍卫。
这一切,都在容先生的算计之中。
房相收押,朝堂哗然,这一次是真正的厮杀,勋贵与文官的厮杀。房相一倒,意味着勋贵的权势要去掉一半,如何能肯。
这期间数次争议,数次商谈,最后还是王九一语惊醒梦中人。
“为什么你们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让皇上改变主意,一个收买御前侍卫的宰辅,就算救回来,他还能是宰辅吗?大家辛苦一场就为了赔上自己甚至一个家族积累下来的在皇上面前的情份吗?”
“王九,你什么意思?”房相的长子站起来,怒目而视。
“意思是,有这个功夫,倒不如重新推举一个皇上能够接受的宰辅。若是我们再这么闹下去,文官那边只怕已经把剩下的宰辅收入囊中。我们王家,以军功起家,不淌这趟混水,至于我,本来也代表不了王家。只不过看大家蠢的这么清新脱俗,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
王九说完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当场收到不少的斥责之言,但之后,勋贵集团内部便开始了严重的分裂。
军功起家的勋贵,基本上都学王家,闭门谢客。其他勋贵,各自串联的结果,一半想要推举新的宰辅,一半想要营救房相。
团结都未必是文官的对手,这一分裂,自然是如一盘散沙,成不了事。
外头成不了事,后宫之中,贵妃已经数次求见皇上而不可得。
康王却没动静,等他进宫,皇上便问他,为什么不替自己的外家求情。
“从私人感情上来说,儿臣自然是不忍心。可是证据确凿,儿臣不能为了私情而罔顾国法。”
“不错,明辨事非,不愧是朕教导出来的儿子。”明德帝很是满意。
为了儿子也不好再继续给贵妃脸色,去了一趟琴台宫。贵妃跪地痛哭,说自己并非是想为家人求情。
“臣妾只是希望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饶臣妾的父亲一命。臣妾保证,他绝对不会再犯。”
只要父亲活着就好,贵妃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那房家打算拿什么来换呢?”皇上叹息一声,贵妃是潜邸时的侧妃,年纪很小就跟了他。一直得宠,也就一直活的象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可能真的分不清,这件事有多严重吧。
“换?”贵妃果然不懂,以前她想要什么,皇上都会直接答应她的。只到这几年,才慢慢变了,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已经不会对她百依百顺了。
“比如你们房家的爵位。”皇上看着她,“你可以问问他们。”
如果可以用房相一命,换回房家的爵位,皇上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贵妃急召大嫂进宫,让大哥上折,换父亲一命。
房家内部又分裂了,长房自然不希望交出爵位,那等于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但剩下的儿子明显不这么想,反正爵位也轮不到他们的头上,交出去换回父亲,岂不是更好。
但长房又不敢直言,只好找自己的亲弟弟出面帮他。
房显博见家中整天吵的乌烟瘴气,忍不住问身边的丫鬟,“如果她在,是不是肯定有办法。”
丫鬟不敢吱声,人家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少爷还能轻易见到吗?
“我为什么不能去燕王府找她,又没人拦着我,是不是。”房显博高兴起来,一个人兴兴头头出了门。
幸好他还是有一点点理智,没有一到燕王府就说自己要见燕王妃,他求见燕王。
萧承邺听到通传,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人人都知道房相倒台和他有关,只不过皇上刻意把他挑出来,别人自然不好再去攀扯。
房家人怎么会上门,就算上门谈条件或是求和,也不该由一个小少爷出面吧。
只不过,这个名字怎么觉得耳熟。
呵,追到府里来了,算你牛掰。
“把他带到书房。”
“是。”冬雪先替这位小少爷鞠了一把伤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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