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如今可算是明白曹丕口中的“欺负”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与他这样的亲近，竟是会让她感到痛楚的。

　　玳瑁紧紧地依偎在曹丕的怀里，拳头握紧了轻轻地锤他。

　　他温暖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肌肤，没有去拦住她锤着自己的拳头，只是去迁就她：“一会儿就没事了，我是期盼这一刻很久了，所以……”他的嗓音哑浊。

　　“都是你不好！”玳瑁推了推他。

　　“都是我不好。”曹丕用力抱紧她，也不争辩，只说道，“很痛吗？我再小心一点。”

　　玳瑁在他的怀里咬着嘴唇笑。

　　曹丕轻轻的说道：“夫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从铜鞮侯府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当我为好友被贬而伤心，你来劝我不要喝太多的酒，我也喜欢你……”他一遍一遍说着他们以前所经历过的事情，听得玳瑁神魂颠倒。她和曹丕在床榻上狂欢了大半个夜晚，两个人卿卿我我私语着，谁也不舍得离开对方去做别的事，在冬天的寒夜里，一切都是温暖的，连空气都是暖融融的，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抵死缠绵，九死而犹未悔。

　　天亮时，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流了太多的清泪，冒着袅袅的青烟。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映照在玳瑁雪白的肌肤上。她掀开被子，犹如水里捞起来的衣衫一样被曹丕扶起来，她的黑发与曹丕的黑发相互纠缠着，脸上是如喝醉酒了的红色，那是春宵一刻之后的媚态。

　　曹丕怔怔看着她，他眉目如画，神色中带着痴。

　　玳瑁也不害羞，睁着眼睛理直气壮地要他看她的美丽。

　　曹丕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玳瑁看，那一本正经的媚态，他明白是玳瑁刻意为他呈现的。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手指交错着。情到浓处，曹丕盟誓道：“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玳瑁也跟着他盟誓：“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两个人盟誓之后，又一直对望了很久，犹恐相逢是梦中。

　　玳瑁细细地将两个人的头发分开，她用一个木梳，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挽好一个发髻，然后对着镜子，最后插上一支玉簪。玉簪和头发相得益彰，她回头看曹丕，笑开来，然后上前去拉他到镜子前坐下来，开始也为他梳头。

　　他伸手去抢她手里的木梳，抢到了木梳便去顺着木梳去抚摸她的手臂，摸完她的手臂便去抚摸她的眉眼，接着去搂抱她。

　　搂着抱着，他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脸颊。

　　一名护军在门外禀报：“启禀公子。”

　　玳瑁一惊，从曹丕的怀里挣脱开，警惕地看着门口，生怕那人闯进来。

　　曹丕倒是不慌不忙，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着害羞的玳瑁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

　　“丞相请您过去商议公事。”护军回答道。

　　曹丕握着玳瑁的手，眼神示意玳瑁来为他更衣。然后，他对外面的护军回答道：“好，我这就过去。”他起身，往那儿一站，展开双臂，等着人来给他穿衣服。

　　玳瑁连忙就拿了衣裳为他穿上，又小心翼翼将玉带束在他的腰上，配上挂饰，她一路的动作做下来犹如行云流水。

　　曹丕看着她，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腰。

　　玳瑁正在做事，冷不防的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足，抬头看他：“怎么了？”

　　曹丕如同叹息般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说道：“真是个会侍候夫君的小妇人！以后我若是不幸倒了霉，有你在身边，我一定能被你照顾的好好的。”

　　刚跟他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玳瑁白了他一眼，推他快走。

　　曹丕却还是不失热情地抱着她。

　　玳瑁生怕他去晚会遭到曹操的训斥，不再驯服，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快去！”

　　两个人拉拉扯扯，曹丕忽然说道：“不行，再抱下去我便无法把持自己了。”

　　他心下欲去又依依，还是矫捷地闪身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回身，对玳瑁说道：“我还是快快把所有的事情做好，等无事一身轻的时候，你可要让我好好轻薄轻薄你。”他说罢又看了玳瑁一眼，抬腿踏过门槛，刚走了一步，又回来加上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哦？”

　　玳瑁冲他点点头，曹丕这才算是彻底的离开了。

　　玳瑁站在房门口，望着曹丕远去的背影，她竟真的答应了曹丕，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回过身来，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镜中那明媚的少妇的容貌。

　　她不能忘却在来到襄阳前和姐姐郭昱的一次对话。

　　那时，玳瑁听到了曹操赤壁之战失败了的消息，心中十分地担心着曹丕。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然而，她的梦做完了她的主意也打定了。

　　她一早起来就跑到郭昱地房间，抓住她的手跟她说道：“姐姐，我决定了。”

　　郭昱听到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由得一愣：“什么？你说什么决定了？”

　　玳瑁这时反而低着头不出声。

　　郭昱放下手里的活计，又问道：“你要说什么？告诉我。”

　　玳瑁走过去，拉着她坐下来，半垂着头：“我决定要嫁给他了，他实在是不能让我安心。”

　　郭昱疑惑地看着她：“你要嫁给谁？”

　　玳瑁说道：“就是那天来找我的曹公子。”

　　郭昱凝思了片刻，好像是在回想见到曹丕时的情景。

　　玳瑁又说道：“他是曹丕，是曹操的儿子。”

　　郭昱在那个时候就隐隐的感觉到那位曹公子并不是普通的一位曹公子，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曹操的儿子。她不屑地说道：“那个汉贼之子，你迷上他了？你昏了头了。”

　　“姐姐，别因为我们的父亲做过汉朝的官，就真的认为自己是汉室的人。现在是群雄逐鹿，有能者居之。”

　　郭昱撇撇嘴：“刘姓才是正统，高祖与诸侯曾斩白马盟誓‘非刘姓者不能封王，非军功者不能封侯，有违背盟约的天下共诛之。’”

　　“陈涉造反时是不是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吕氏是不是也都封过侯？后来王莽还不是篡过汉？你看看现在这天下，按你的道理尽是乱臣贼子。”

　　“那按照你的道理，刘备扶持汉室倒还是错的了？”

　　玳瑁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天子姓什么有什么关系？我们所期盼的应是天下出现一位雄主，能够平定这乱世，免得百姓再受这离乱之苦。”

　　郭昱一怔：“你有这般见识，可见比很多男人都强的很。”

　　玳瑁看向她：“你觉得曹丕如何？”

　　郭昱沉默了一会儿，不以为然地说道：“无论相貌还是品行，比我家的夫君差远了。”

　　“哪里差了？”玳瑁颇为怀疑。

　　郭昱悠悠地说道：“你这个丫头哪懂得人间恩爱之事。我夫君他，可是孟子的后人，为了我甘愿和我在这里操持着这家山村野店。”

　　玳瑁“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你看看那位曹公子。”郭昱很是不以为然，“面色苍白，好像有不足之症；行为粗鲁，那天将你拖出客栈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遇到了强盗，这般哪里像贵族公子，倒像个挑脚汉。”

　　那天不知道是谁说的“这男人谦恭有礼，不仅长得好，声音也好听。想必文采武功都很不错，在这世上，像他这样的男人是越来越少了。”的话？

　　玳瑁笑笑，说道：“我要嫁给他。”

　　郭昱笑道：“真是个傻姑娘。”

　　玳瑁不以为意，向郭昱说道：“姐姐，我打算去襄阳，听说他们自从赤壁一战失败之后一路从乌林经过江陵逃到了襄阳，我决定赶往曹军设在襄阳外的大营，我决定跟他走。”

　　“什么？”郭昱一下跳了起来，却又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瞠目结舌，最后只喃喃道，“你是在铜鞮侯府长大的，凭借着那铜鞮侯的地位，你应该在府中见过不少的王孙公子，而自从来到江陵之后，我与阿表也忙着为你操持着婚事，你都没有生出这个心思，这曹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

　　玳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原本没有嫁人的想法，就算是铜鞮侯世子也曾向我示爱，我的芳心也不为所动。直到曹丕来到了铜鞮侯府中，我才知道我一直是在等一个人，如今，他来了，我自然就知道我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这是什么话？”郭昱不忿。

　　玳瑁不说话。

　　郭昱环住她的肩头，她轻轻地抚摸着玳瑁的头发，爱怜地问道：“妹妹，你是真的喜欢那个曹丕吗？”

　　玳瑁说道：“是的，我真的很喜欢他。”

　　郭昱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曹司空府中的二公子，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如果你跟他在一起了，可能会过着吃醋拈酸被冷落的日子；也可能他根本就嫌弃你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反而只是待你好了几天便将你丢到一边了。”这是她本来说出来要敲打他们两个的话，只是那天曹丕恰巧遇到护军寻他回营，便也没有说出口，现如今她也知道了曹丕的身份，心想这话以后更不可能会说给他听了，便只好讲给玳瑁，让她知道她做得这一个决定是有多么大的风险。

　　玳瑁深深地叹了口气，郭昱说的这些担心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她也由不得自己了。她低着头，对郭昱说道：“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嫁给他了，即使他以后会变心。”

　　郭昱伸手过去，把玳瑁揽在怀里，她俩长久地相对无言。玳瑁缄默着，她想曹丕是庙堂中人，跟着曹丕她根本不用去想曹丕现在在做什么，跟着曹丕她感觉轻松多了。而且，反正已经被他给亲吻过了，再怎么不愿意也是吃了亏，反正已经吃亏了，索性就吃亏到底了。

　　索性随他去了，随了他的心，也如了自己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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