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指间沙,一不留神就到了暑假。
好歹咱也混到大学了,寒假要回家过年那是没办法,可这暑假嘛,自由发挥的余地还是很大的。我提前通知了老爸老妈,说我要“提前体验社会生活”,这个暑假就不回去了。老妈不同意,说女孩子家家在外头瞎跑啥?真是封建!男女平等提倡了若干年,怎么这思想还是跟不上趟呢?
还好我爸意识前卫站在我这一队,我家倡导民主,我和我爸二比一斗赢了我妈,终于让她点了头放我在成都学习独立。可这老姜辣,硬是断了我的生活费,说是既然要独立就独立得彻底一点,经济上不给予支持,若是在外混不下去了就打电话,她会给我买火车票的钱。
哼,我才不会让他们瞧扁呢!
下学期升大二,老爸和老妈商量着给我买个笔记本电脑,方便上网查资料啥的。我那心里瞬间开了花,脑袋一热竟然跟我妈说暑假好好打工,买电脑的钱我自己掏一半。唉,大话都放出去了,覆水难收,我那奸诈的老妈二话没说准了我的“奏折”。
“橙橙,你真不回家啊?”李韵边收拾东西边问我。她的情哥哥古常松要回家,李韵小媳妇儿的性格还不得跟着千里迢迢回东北,黏糊哟。
“嗯,我都跟爸妈说好了,就在成都找个兼职做做,我要赚人生的第一桶金子!”我握着爪子在面前舞了舞,方飞抱着几本书把我撞开,自顾自地整理书桌。
“那就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了,不害怕?”方飞的口气里明显有幸灾乐祸。
这妞儿还好意思说,本来方飞的家就在重庆,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可这没有骨气的家伙吃腻了学校的食堂,特想家里的重庆烤鱼。于是乎,为了一条鱼,她抛弃了我这个妹子。
“哼,怕的话我就爬到你床上睡!”我故意气方飞。
“你敢!我可跟你说,我的被子床单怎么放的我都知道,你要敢打它们的主意,看我回来后怎么收拾你!”
“……”
唉,我就是软弱,不敢跟方飞叫板。她收拾起我来就跟捻小鸡仔似的,我怕她。李韵和方飞还在整理行李,孙晓萌早已经坐上了直飞大连的飞机。她家里还没放假就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催,这不,上午才考完,她下午就走了。等李韵和方飞一走,寝室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悲凉啊!
当初选了中文这个专业,我自豪而又骄傲。想我们堂堂中华五千年灿烂文化,没有比中文更博大精深的了。可现在,我忽然觉得中文就是个悲剧。
放假头几天,我试着联系中介,想找份家教的工作。家教按小时计费,又是跟学习有关,在我看来很不错。可人家一看我是学中文的就啥后文都没有了,说是语文不用补习,只找数理化和英语家教。
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只能去就山。一脸讨好地假笑,我又跟中介的工作人员说英语过了四级,可以给初中生补习。哪知成都这地方的家长刁钻得厉害,初中生硬要英语专业的研究生来上课,本科生有多远滚多远,一抓一大把,人家不稀罕。
我靠!
奔波了好几天,从早到晚都在市区晃荡,乘公交吃盒饭,钱“哗哗”如流水一去不返,工作如浮云在看不见的地方飘飘荡荡。吃饭也就算了,我对吃的东西不挑,填饱肚子就行。可这挤公交却是我每天最头疼的事情。傻X的306几乎每天爆满,若是公交车也算超载的话,公交车公司非得赔死。
看着一辆破旧的306颤颤巍巍地靠过来,我真不想上车。可这是今天的末班车了,再不上去我就要露宿街头,相比之下,忍它一个小时算了,小女子能伸能屈。
挤挤巴巴的公交车里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我挪到一个老大爷身边站着,身高受限拉不到吊环,我特腼腆地朝老大爷笑了笑,然后扶在他的座位靠背上。老大爷估计是想回我一个笑容,结果车里空气质量不好,他老人家身子也不康健,咳嗽起来没完没了,我真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得赖在我头上。
一站一站又一站,两站三站四五站。我的意识渐渐开始迷糊,一整天下来早就累得体力透支筋疲力尽了。直到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公交车的喇叭里传出来,我瞬间来了精神。
“XX大学到了,请乘客们依次从后门下车,下车请注意安全。”
妈妈呀,我终于回来了!
摸了摸瘪瘪的肚皮,我琢磨着去小镇吃碗酸辣粉得了,食堂肯定是关门了的,别的地方太贵我也吃不起。穷人家的孩子真可怜啊!
右手摸进口袋,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仔细掏了掏,我靠,我手机呢?哪个不要脸的三只手竟然掏了我的口袋?我的口袋有拉链的啊,怎么还会被偷?当我植物人吗?
愤愤地想了很久,我跑到公用电话亭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心里想着能跟小偷商量商量,手机还我,给他点钱就当我倒霉。可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连跟小偷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颓然地坐在校门口的花坛边,肚子饿也感觉不到了。手机里存着所有联系人的电话号码,我至今能背出来的只有我爸一个人的,因为我爸买手机比较早,我上高中那会儿天天都给他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若是连我爸都联系不上了,我可怎么办哟?
“橙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隔了十几秒才想到要抬头,真是悲催得人都傻了,反应迟钝。
“哥……”看到田文斌,我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说来就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出啥事儿了?”
我把手机被偷的事儿原原本本跟田文斌说了一下,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我自己压根儿不知道是哪个时候被偷的,只记得最后一次拿出手机看时间是上公交车之前。
田文斌放假也没回家,他比我有经验,已经找到工作了,是在新世纪电脑城促销电脑。看到他我便看到了希望,他说明天带我去电脑城找个兼职,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了。
其实这几天我也不是全无收获,工作的机会也遇到几个。不过都是餐馆里刷盘子这类无技术含量的体力活,我虚荣心作祟,不想干这等是个人都能做的事儿,想找个靠脑力赚钱的工作。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终,我被田文斌带到新世纪电脑城发传单,还是个体力活。
电脑城,顾名思义,各种牌子的电脑都聚集在这里头,顾客一进门就看得眼花缭乱的,什么HP,苹果,戴尔,清华紫光……各种品牌的负责人都招了像我这样的发单人员,在大门口堵截顾客。
“冯橙橙,你放假干吗不回家啊?”跟我说话的人叫小君,给TCL电脑发传单,成都大学大三的学生。咱俩经过一上午的接触已经混得很熟了,时不时趁主管不注意躲在角落里偷懒。
“回家也没意思,我想做份兼职赚钱买电脑。”拿着传单挡住太阳,我半眯着眼靠在墙头假寐。
“赚个毛线!一天60块钱,吃饭坐车得自己掏,还要买防晒霜,你看看这太阳,我才来几天皮肤就黑了一轮。”
“啊?我还想着省吃俭用能行呢。”一天60块我窃以为已经很多了。
“要不你直接进去,看哪台顺眼抱哪台,抱着就跑,我掩护你!”小君说得一本正经,我汗毛列队起立,背上凉飕飕的。
“不好吧……”
“哈哈哈哈哈,冯橙橙,你这傻妞儿还真信啊!”
我和小君的休息被主管雷鸣般的叫唤打断了,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没事儿不在电脑城里吹空调,非得出来盯着我们几个发传单的学生,见不得我们闲暇一会儿。小君说老男人更年期,别跟他一般见识,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中午的时候,田文斌带我到电脑城后头的小街吃饭,这里没有像样的餐馆,只有临时支起来的帐篷和几把破破烂烂的椅子和小桌。在这里吃饭的多半是电脑城里做兼职的学生,要么打包带走,要么蹲在帐篷边,整个小街就像是难民收容所。
我很排斥这里的环境,田文斌拍了拍我的肩头,问要不要换个地方。我知道他是为了照顾我,但我俩那点儿工资哪里还能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俩一人买了一份炸酱米线,端到电脑城旁边的公园里去吃,虽然太阳毒,可好歹能有个坐的地方。
吃到一半,我见一个老奶奶拎着个布袋在捡空矿泉水瓶子,布袋里装了不少。
“哥,矿泉水瓶子什么价啊?”
“不太清楚,好像是一毛钱一个。”田文斌嗦了一大口米线到嘴里,口齿不清地回答我。
田文斌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晚上我约他出来告诉他我剽悍的想法,他才用惊诧的眼神看着我。
我叫田文斌给我当“侦查员”,拎着个塑料袋外加一个手电筒在学校里晃荡,等晃到垃圾箱旁边之后分工协作,他站岗,我翻垃圾箱,把学校里所有的空瓶子都挑拣出来。
东游西荡仿佛在散步,我们等周围没什么人之后才把目标锁定。我刚准备揭开垃圾箱的盖子,田文斌一把拉过我,抢走我手上的手电筒自己开始翻,我心惊胆战站在旁边给他放哨,看见有人来了我俩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聊天。
一个晚上下来,我们的“战果”有50个空矿泉水瓶,20个易拉罐,装了满满一袋子。
“哥,这里大概能卖多少钱啊?”我期待地看着田文斌。
“大概就七八块吧。”
“和老板说说价,能卖十块吗?”我心里盘算着,一天十块,一个月就三百哟。
“橙子,你缺钱?”田文斌认真地问。
“没,没,嘿嘿,我说着好玩的。”我忙打哈哈地混过去。
其实我心里早就小算盘拨的叮当响了,一天十块,一个月三百,两个月六百,加上电脑城发单的工资1800块,哎哟,不错哦!
田文斌受不了地对天一翻白眼,推着我进寝室。
“快回去睡觉吧,小富婆!”
“哈哈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乐呵呵地跟田文斌道晚安,转身回寝室去了。眼前飘荡的全是红灿灿的毛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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