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好没礼貌，人家跟他说话都不理人的。”毛丹妮也跟着进了屋，声音紧紧地追着楼明。

　　“大哥回来了。”肖雅高兴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蹦到楼明身边，亲密地抓着兄长的手。

　　楼明爱怜地揉了揉妹妹的长头发，“嗯。小雅今天放学这么早吗？”她个子已经长高到楼明的耳朵了。

　　“嘻，因为知道今天大哥会回家早，所以我逃课了。”肖雅歪了歪脑袋，得意地宣布。

　　楼明“嗯？”了一声，皱着眉头，把肖雅推开一些，握住她双肩，“逃了什么课？”

　　肖雅伸了伸舌头，“体育课啊，但今天是上游泳课，大哥，现在居然真的还有不会游泳的人耶！老师教得好困难，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偷偷溜了。”

　　“偷偷？对老师真没礼貌。”楼明责备着。在家里，唯一能和楼明闲扯的人就只有肖雅了，除了这个小妹妹，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一副十分不愿搭话的架势。

　　奶奶冷眼望着孩子们，楼明兄妹正热络地说着话，孙媳毛丹妮瞪眼皱眉望着说话的兄妹俩。

　　奶奶不满地说：“丹妮，你回来也不进厨房帮帮忙。”

　　毛丹妮轻轻嘟囔着，“大哥也回来了，也不见进去帮忙，小雅比我回得早，也不见进去帮忙……”她虽不满，却不敢挑战奶奶的威严，放下包包，转身走向厨房。

　　她声音虽小，但奶奶七十岁高龄仍然耳聪目明，早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咱肖家的规矩，你大哥他是男人，我们肖家历来厨房的活都是女人做的。”奶奶有些不悦，在她心里，除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偏见以外，孙女的地位是远远高于孙媳妇的，何况，孙媳妇嫁进门四年了仍未生育曾孙，她就更加不满意了。

　　楼明听到奶奶的话，嘴角掠过一丝淡到不易觉察的笑意。近几年来，偶尔会听到奶奶说这样的话，那么，她是将他这个外姓之子也囊括进“我们肖家”的成员里了吗？

　　就算是，那他恐怕也是沾了肖家“嫡孙”肖剑峰的一份情面吧，真多亏了小峰一直帮他悍卫着他在肖家的地位。

　　“来，我们去帮妈妈开饭。”肖雅拉着楼明的手，拖着他走进厨房。

　　奶奶心里轻叹，不管她如何不情愿承认，楼明虽无肖家血缘，但终究还是孙女肖雅一母同胞的亲大哥，这是如何都割不掉的联系。

　　他的精明和在商业上高于常人的敏锐和野心勃勃令奶奶十分忌惮。

　　但愿他的野心不是整个肖氏的海博企业。暗中祈祷完毕，奶奶也站起身，走进厨房。

　　.

　　厨房里，张丽桃正在琉理台边忙碌着，肖雅等在旁边，准备帮妈妈端菜上桌。

　　楼明则从碗柜里拿出碗筷。

　　而最早进厨房的毛丹妮却倚在餐桌边上，背对着厨房门，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楼明。

　　他脱下的外套搭在餐椅椅背上，挽起衬衣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黎黑的肌肤闪着健康的光泽。

　　“二嫂，你不帮忙就让开一点，别挡在这里。”肖雅来到旁边，用手肘顶开了毛丹妮，顺手将菜碟放到桌上，隔开毛丹妮望向楼明的视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楼明摆好碗筷，扭头看一眼妹妹。

　　站在琉理台边的母亲张丽桃，也回头望了一眼餐桌边的情形，心头那股隐隐的担忧又浮上来，她赶紧故作惊奇地问：“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全都到厨房里来了？”

　　“来帮忙啊。”肖雅拉了楼明，几步蹦到妈妈身边。

　　楼明一眼看到母亲鬓边白发不知何时又多了几缕，不觉怔了怔。自己有多久不曾注意到母亲已在渐渐老去？

　　“对了，大哥。”肖雅叫醒沉思的楼明，“下星期我们学校做联谊，你来当我男伴好不好？”

　　“嗯？男伴？你都大三了，还要大哥出马冒充？”楼明惊讶地皱眉，“而且大哥很老了哦。”

　　“不会不会，大哥怎么会老，是学校的男生都太幼稚。”肖雅摇了摇兄长手臂，“就这样说定了。哇呜，大哥，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成熟男……”

　　肖雅的吱吱喳喳被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小雅，你小小年纪，整天都在研究些什么呀？”

　　肖雅翻了翻白眼，转身，笑眯眯地望着奶奶，“奶奶，我跟大哥开玩笑呢。”

　　“开玩笑吗？”奶奶突然望了望楼明，“你做哥哥的，就任着妹妹胡闹？也不好好管管。”

　　“是，奶奶。”楼明抿着唇淡淡地笑。

　　“小雅又在胡闹了？”突然，大厅里有个声音带笑，一路进来，“我也得管管你才行。”

　　说话的正是奶奶嫡亲的孙子肖剑峰，他和他的妻子毛丹妮一样，在海博建设就任高级管理。

　　“二哥你管管你老婆就行了，管我干什么！”肖雅抗议道，目光略带挑衅地向毛丹妮瞧上一眼，看清了二嫂脸上一层薄怒，又立即转开目光：“哎呀，我说错了，二嫂。”

　　她伸伸舌尖，就看到肖剑峰和父亲肖清远一同走了进来。

　　对于孩子们互相斗嘴玩闹，肖清远一向是淡然处之，由他们去。

　　毛丹妮十分不高兴大人们对肖雅的纵容，柳眉挑了挑，对肖雅道：“小雅，是不是全家人都宠着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什么叫管管我？我什么地方不对了需要管了？”

　　毛丹妮的话中带怒，大家都听出来了，张丽桃转头看一眼女儿，正要斥责，奶奶却先说话了：“我看你们几个，都该好好管一管。”

　　大家长威严的声音一起，孩子们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肖剑峰却凑到奶奶身边，轻轻拥了拥奶奶肩头，“奶奶，我只要奶奶管我。”

　　这个孙子素来就会撒娇，奶奶自然是心头欢喜，面上却假意嗔怪，“快洗手吃饭了。你只要好好学着经营公司，别的我也懒得管你。”

　　一提到经营公司，肖剑峰顿时泄气，悄悄望了楼明一眼。

　　楼明垂眸敛目，避开肖剑峰的目光，默然帮着母亲摆放餐具。

　　他知道这是奶奶老生常谈的话题，意在敲打孙子，不时提醒。

　　奶奶是矛盾的，一边害怕楼明太接近海博建设乃至肖家的核心位置，一边又不能放开他让他远离。

　　他四年前曾经为了寻找兰若非脱岗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打算放弃在海博建设继续工作，被奶奶狠狠地责骂，甚至被扣上背义忘恩的大帽子。

　　他也知道，奶奶为什么会矛盾。

　　自四年前肖剑峰结婚以后，本应成家后就立业的企业接班人，经过几年的历练，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能力，反而随着公司业务的扩大，越来越是处处依赖楼明。

　　于是，楼明就处在了一个很重要也很尴尬的位置。同时，在这样的背景下，越发突显他超常的管理和创业才能。

　　肖清远看到孩子们已经长大，已经渐渐将事业的重心转移给楼明和肖剑峰。

　　因为肖剑峰离不开楼明，对楼明过度的信赖也是奶奶最为担心的，她急切地希望肖剑峰快点成熟起来，但肖剑峰，却迟迟满足不了她的心愿，对家族事业的热心程度，远远不如楼明。

　　这不得不令奶奶心生警惕。

　　对于奶奶的再次提醒，若是从前，肖剑峰还会抗议说经营公司有大哥，在被奶奶狠狠责骂了几次之后，他也明白，自己作为肖家嫡孙，对家族企业有着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更明白，若是自己再一味推托，只会令奶奶对大哥更加戒备。

　　.

　　晚餐过后，楼明并没有马上离开厨房，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餐桌边，看母亲收拾着碗筷。

　　张丽桃望了望儿子，看到他脸上一直挂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奇怪，“亚明，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亚明是小名，家里长辈都这样叫他。

　　楼明十指交握，有些为难地说：“兰若非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小非？”张丽桃眉眼突然一跳，眸光倏然盯着儿子，“她回来了？”

　　楼明看到母亲的反应，有些失望，站起身来，“没有，我只是以为，她会跟你联系。”

　　然后，他趁奶奶不注意时悄悄溜出大门，如果奶奶发现他连一个月在大宅住一天也不情愿，大概又会拿出肖家家规的大义来镇压他了。

　　打开的车窗吹进来冷冷的风，楼明抹了抹短发，一手握在方向盘上。

　　想到兰若非那样短暂地出现在他面前，又消失得如此彻底，几度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他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有一粒小小的珍珠耳环。只有这粒小小的耳环，证实她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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