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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松奇迹

再见后,开始香恋 倪采青 6517 2021-04-02 13:26

  到夏园时,我已迟到十分钟。这是台北市闹中取静的一个巷弄内,我本要直冲店内,临时被木头围墙内的庭院吸引住了。岂不奢侈,在台北寸土寸金之地,怎能腾出偌大一块院落,只种花养鱼,做这毫无坪效的安排?

  可是有效。伫立院落不过一会,桂花飘香,水波粼粼,彷佛航进桃花源。我自然而然深呼吸一口气,一时烦忧尽散。

  叮铃一声,玻璃门开,一位黑衣男攫住我的注意。

  这……夏园老板在想什么?搞个庭院不够,还聘了保全警卫?瞧那男人虎背熊腰,肌理壮健,在保全界中应也并非等闲。

  那保全冲着我爽朗一笑,大嗓门地问:“小姐是预约疗程吗?”

  我不习惯。沁芳园所有人员总是被梅堇岩训练得吐属如兰,轻声细语,起码在上班时是如此,但是保全这种风格倒不会令人不舒服。

  “七点,项澍耘,我朋友帮我约的。”我说。

  “喔,项小姐。”他咧开笑容,领我进入。

  夏园跟沁芳园好不一样,以张扬的柑橘熏香来迎人,葡萄柚、甜橙,也许混些佛手柑。墙面请艺术家手绘,渲染上斗大的一轮朝阳,让人登时暖了心。产品琳琅满目,大部分是复方创作。

  我跟着慵懒快意的爵士音乐,到橙色沙发卸下肩包,不由自主注意到前面的青绿圆形茶几,几上有壶花草茶以小蜡烛暖着,前方立牌以童趣字迹手写“欢迎自己倒”,真随性啊。

  店员有三位,一见我进来就齐齐冲着我笑,是碰见朋友吗?我转头瞧向背后,背后没人啊。有人说“嗨”,有人说“欢迎”,有人只是继续笑,随后便各做各的事了,好像没有制式的训练,倒显得真心诚意。这算美式风格吗?我想挑剔些什么,可说不上有哪里不对。

  一位有着梨涡的年轻女生为我添茶。“请稍等,芳疗师马上就来。”

  我无意喝茶,抓紧时间四处刺探。先找熏衣草精油检查价格,什么?标价是沁芳园的三分之一?我旋开瓶盖试闻,这味道……很好哇。我用力嗅吸,找不出混充的迹象。一连闻了几瓶,都是这样。

  每闻一瓶,我的心就沉下一度。

  于是我把侦查重点移向花精。夏园进的英国花精品牌跟沁芳园相同,标价却近乎腰斩。梅堇岩那么积极想要争取独家代理权,想必缘由于此。希望梅堇岩成功,夏园就不能卖这个品牌,这会是一记好拳。

  墙上有征人启事,征求仓库物流员。夏园的网购营业额是大到需要扩增人力吗?值得留意。

  我走回沙发,才发现梨涡女正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的行径可能已经引起注意了。我不动声色坐下,但还是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妳朋友对妳很好吼?”她朝我嘻嘻一笑。

  “呃,是吗?”

  “妳今天这位芳疗师很难约喔。”她露出梨涡,眼中是闪过狡黠的神色吗?怎么跟凤勋她们的诡笑有点类似?

  “怎么说?”我问。

  “本来半年内都约不到了,因为要约的人太多,一周又只开放三个名额……咦?还是五个?还是七个?哎,我忘了。总之,后来听说是妳朋友集体抽签,抽中的人让出名额给妳。”

  半年约不到?好,不管一周是接三个、五个还是七个,我承认这种芳疗师是大牌中的大牌了,可是“集体抽签”?凤勋她们究竟有多少人来过这里?

  见我沉默不语,梨涡女加强道:“听说,抽到的那位,搥心肝哪。”

  她越是强调这疗程是我朋友何其难得弄到的,我越是苦涩。凤勋她们这样对梅堇岩是集体的背叛,梅堇岩今天听到那番话,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我正愁容时,保全开启了手绘墙面的隐藏门,领我进去。里头就是疗程室。绿叶色系的布置,内附一方黑砖为底的淋浴间,气氛颇有度假感。接下来的流程我不陌生,在保全指引我梳洗用品的方位之后,我就关起门来,快马加鞭研究夏园的用品等级,而后洗场战斗澡。

  用纯白浴巾拍干身子,我对着镜子披上浴袍,眼周一轮黑眼圈露了出来。啊,怪不得凤勋她们说我累,可是我没感觉呀。

  我进疗程室等待,芳疗师还没进来。我趁机跪下来研究疗程床品牌,直到外间有人敲门,我匆忙站起身说:“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还是保全。

  “怎么是你?”我下意识抓紧浴袍领口。

  保全走到按摩床边,露出一口白牙。“项小姐,我是妳今天的芳疗师。”

  “什么?”我脸颊烧烫,是男的?原来凤勋她们的诡笑就是这个!

  “她们没跟你讲吗?”他抖开挂在手臂上的浴巾,他的手臂是拉奥运吊环等级的,万一他要对我怎么样,我根本无可反抗。“我叫夏灿扬,妳朋友指定要我为妳服务。她们已经警告过我妳可能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她们威胁我,没服务完,不能让妳走。”

  我全身冻结,无法言语。

  他展开浴巾到一半,一脸奇异地停下动作,“妳怎么还绑着马尾?”

  我有些惊吓地伸手摸上马尾。

  “一般人做疗程会解开马尾。妳很不能放松吼?”他嘴角抽动像在忍笑。“没关系,等一下我帮妳解。现在,请妳脱掉浴袍,挂到妳后面墙上的挂勾,趴上来让我完成使命。”他将浴巾高举过头,遮挡他与我之间。

  我将浴袍拉得更紧。虽然无关情色,但是让个陌生男人摸遍我全身上下,这……

  “项小姐,我知道妳可能不习惯,可是拜托妳,我收了她们的钱了。”

  “她们付你多少?我付你双倍。”我说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寻找逃跑路线。

  “外面有铁窗。”

  我吓了一跳。他明明看不见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项小姐,我也是被逼的。她们说如果我不干,要剁掉我的手,到时候妳会付我医药费吗?”

  “一百五挂号费我付得起。”

  “恐怕比一百五贵很多。”他虽然有点不正经,谈话间倒也乖乖的蒙在浴巾之后不敢窥看。“事实上妳恐怕赔不起,这是我的职业生命吔。”

  他特别强调“职业生命”那四个字,我心中忽然一动。“夏灿扬,我是不是听过你的名字?”

  “马上承认太臭屁,不过也许喔。”

  “你不会是……”我心头隐隐约约浮起一个可能性。

  “我刚好就是。”

  “夏园的老板?”

  “宾果。”

  夏园的老板长这样?

  我扯下他手中的浴巾,重新审视他一遍。闪亮大眼,浓眉飞扬,宽阔方脸,好张狂的一个人。梅堇岩已经算高??,可是他比梅堇岩更高一个头,胸膛厚度多两倍。说他是体坛的灌篮高手还比较像,不然也是赌城的脱衣猛男,怎么可能是沁芳园的最大敌手?

  “小姐,妳这样看是要把我吃掉吗?我会怕吔。”夏灿扬揪回浴巾,重新高举过头。“现在,可以放心让我按了吗?”

  “……”

  “拜托,我比妳还怕好不好?”他双手假意发抖。“妳想一想,要是妳们任何一个人出去说我对妳们怎么样,我在这一行还干得下去吗?”

  他说的不无道理。

  “再说,妳看。”他动了动无名指,亮着一枚戒指。“我未婚妻是个醋坛子,要是有什么风声传出去,我还想活吗?”

  我不甘心,但是手已微微从领口松开。凤勋她们千辛万苦帮我弄到夏园老板亲自做的疗程,我是不想要,但是梅堇岩呢?他肯定会想知道夏园的疗程手法。为了梅堇岩,对,为了梅堇岩,我虽然不情愿也必须……

  “妳行行好,我手好酸。”夏灿扬的手臂故意向下落了一截。“到时候浴巾拿不动掉下来别怪我喔。”

  我鼻腔嗤了一声,解开浴袍,趴上疗程床。“好了。”

  他多等了几秒,才放下浴巾,盖住我颈部以下的身体,仔细确认浴巾把我全身都完整覆盖,确实是比女芳疗师还小心。

  “妳朋友已经告诉我妳需要做瑞典按摩放松肌肉,也帮妳调好精油配方,所以我没有先问妳。”

  “她们调了什么?”

  “我闻了一下,都是偏向放松类的,感觉她们想让妳昏睡个三天三夜。还有处理肌肉酸痛,白珠树剂量下得满重的。”他的手硕大温热,轻放到我的双肩。“嗯,硬得像树皮,妳朋友真是了解妳。”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我的语气实在不善。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直接开始啦。我按完还要回去工作。”

  “不行,这个问题不能省略。”他还是带着笑。“妳有没有受伤或手术过,不能重压的地方?”

  “喔。”这问题的确不能省略。“左脚踝骨折过。”

  “好,这里吗?”他伸手握住我的左脚踝。我下意识缩了缩,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信任,立即松开我的脚踝。

  我无法抑制紧张,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了脸枕的位置。他也精细,不着痕迹地暂停动作。等我调整完毕,他才正式开始。

  他首先做来回两道轻柔的长推,作为起始的仪式,这个动作人人会,可是他的手温炎热异常,马上熨进我的肌肤里。他接着推我身侧,带动我全身晃动,这比较罕见,是德式韵律手法。动作行云流水,跟背景音乐若合符节。他的劲道……温柔细致中掩不住男子的刚猛,节奏像海涛,一波波高潮迭起,连绵不绝。

  我卯足全力记忆他的手法,过不一会就有些涣散了。身体一会儿沉重,如夕阳沉入大地,一会儿轻盈飘忽,像鸟雀飞上云端,有一段时间失去意识,醒来是以为自己在洞庭湖一叶扁舟上,又或者在母亲的子宫,感觉彻底舒展了——啊,不能睡着,睡着了要是他对我上下其手,我怎会知道?睡着了我又要怎么回去跟梅堇岩交代?

  忽然肩上一凉,浴巾正一截一截地向下拉去。哎呀,上油的重头戏来了,原来刚才只是前菜啊?浴巾一路拉到尾椎。现在我的整片背部被他一览无遗了。我的脸应该比扶桑花还红了吧,幸好是趴着。按摩油在他的手上熨得好热,他双手呈扇状贴上我的下背,我差点叫出来,所以这就是凤勋她们爱找他的缘故吗?他的手大得把我整个下背包住,我的背像贴上一株高耸入云的雪松树,很温暖、很强健、很有依靠的感觉,浑然不是女芳疗师那种细软小手用点摸的方式能带来的感觉。他的手质有些粗糙,但是熨上油之后,提供了恰到好处的摩擦力。

  他压上我最僵紧的膏肓处,啊啊啊,好舒服。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这人是解剖过我的身体吗?他怎么知道要按到我最需要的那个点?对对对,就是那里,不要停下来,天哪……

  “项小姐。”

  我在朦胧中听到一道男人声音,是谁?不要吵我……

  “项小姐。”

  到底是谁一直叫我?可我眼睛睁不开呀,好想睡……

  “项小姐。”

  是谁在摇我的肩膀?

  我费九牛二虎之力睁开眼睛,地板上有座陌生的熏香台,这是哪里?

  “妳的疗程已经结束了。”

  我脑中轰的一声,猛然抬头,肩上却有一股重力把我压下去,只听一个男人紧张的声音:“不要急不要急,我还没出去咧。”

  对哟,我没穿衣服。对,夏园老板,我大约错失他八成的手法,回去可以到梅堇岩面前饮弹了吧。

  听见门“砰”的一声阖上,我这才缓缓坐起,感觉神清气爽。动动肩颈,啊,好舒服,整个都松开了。

  我几乎是不情愿地换上原本的衣服,绑回马尾。临走时瞥见墙上有面镜子,镜中的我脸庞发光,宛如恋爱,诉说这趟疗程在我身上造成的奇迹。

  我愤怒地,用手掌盖住镜中的自己。

  我走出疗程室时,夏灿扬已经倒好茶等我。想到刚才全身被他摸遍,我的视线一时不知往哪里摆。

  “妳看见自己有多美了吗?”他像是观赏一盆兰花似的,脸色十分温煦。“疗程前的妳,跟疗程后的妳,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番话可以是下流的搭讪,但是他说出来,不知为何,非常自然。

  他示意要我坐上沙发,他自已坐上我侧面的凳子。这是一种对双方都舒服的角度。

  但是我仍闷闷的,不愿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还是把话题转到我最关切的部分好了。

  “我朋友有告诉过你她们是做什么的吗?”我问。

  “服务业。”他将茶推到我面前。“我问过她们几次,都说是服务业,服务什么也不告诉我。”

  太好了。凤勋她们没那么无脑。

  “我猜,一定是芳疗业。”他说。

  我心口突了一下。“你猜错了。”

  他瞇起眼睛不相信。

  “你猜错了。她们是做脚底按摩的。”我摆出高傲姿态,喝了口茶。

  他把眼睛瞇得更细了,但并不在这个点上追究,只问:“妳也是吗?”我还没回答,他先摇了摇头。“妳应该跟妳朋友不一样。妳这种服务业,比她们辛苦一百倍。我接过一千五百多次个案,妳是第一个没有办法被叫醒来翻到正面的人。我叫了妳好久,前前后后有十分钟吧,吓得我去探妳的呼吸,还好还活着,最后我只好临机应变调整疗程内容。妳醒来之后难道没有觉得奇怪,怎么开始的时候是做背面,结束时还是背面?”

  “呃……”一句话把我问倒了。我真昏迷到连这么严重的反常都没意识到。

  “妳怎么能够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项小姐,世界上没有劳累诺贝尔奖吔。”他苦口婆心,朝我肩膀凌空比划,“还有妳的肩膀,是我按过最僵紧的。按的时候我心里想,天哪这女孩是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的?她是每天在计算机前突破FBI防线的黑客,还是受到魔鬼训练的举重选手?”

  我对他生动的形容忍俊不住,赶紧又喝了口茶。

  “还有妳的手,从一开始就掐着床边不放,是有那么紧绷吗?哈哈哈哈哈。”他的朗笑让茶水都颤动了。

  这种笑声要是在沁芳园,一定会惊动梅堇岩出来查看。不过在夏园,好像家常便饭。

  “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打妳的手叫妳放松。不过,哎呀不必啦,再紧张的个案,在我手底下最多撑个十分钟就睡着了。”

  他的表情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神气,那是经过无数经验堆栈而成的自信,倒不是臭屁。事到如今,我已不能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但是妳算是撑得特别久的。”他继续侃侃而谈。“一直到我做到妳下背之前,妳的脑袋里都还在想事情。某种很重要的事情。妳不愿意放掉。妳是责任感过重的人吧?还有,妳是个很能忍的人吧?妳的手明明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

  他的观察力很入微呀!我震惊地举起双手,去英国时去找第三十九种花被草割的,伤口都还完好,想必是他避过了,这人是有八只眼睛吗?

  “我帮妳擦了金盏花膏,会愈合得快一些。”他说。

  我呆视着他。他……他好……贴心。

  “不客气。”他说。

  我咳嗽一声掩饰笑意,心理暖暖又苦苦的,五味杂陈。

  “我觉得,妳还需要这个。”他站起身,我不由得仰起头来看他魁梧的身高会不会撞到上方的吊球灯。他到巴赫花精的展示架上抽了两瓶,放到我面前。

  我明白了,推销时间到了是吗?太好了,他没有我以为得那么好。

  “用过花精吗?”他将花精标签秀给我看,上面写着“橄榄”和“橡树”。

  “稍微。”我打含蓄牌。他应该无从得知我带过沁芳园的花精讲座。

  “橄榄是身心交瘁,感觉很累。橡树是硬撑硬熬,不知道累。妳是两者都有。”他撕开封膜,各滴两滴到我面前的花草茶中。

  “欸。”我抓住他的手。“我还没说要买吔。”

  “谁说要妳买啦?”他推开我的手,将花精丢进我的包包。“妳是寿星,我送妳不行啊?”

  我傻住了,心头是说不上的又酸又暖。手中一热,是他把茶杯塞到我手中,随后拍了我肩膀一记,如雷贯耳地祝贺:“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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