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摘天堂花(大结局)
夏灿扬怎么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他,他不能不见。
巷内没有他的身影。他真的不见了。我的背心都是汗,额头也滴着汗,流到眼窝里。每一次汽车喇叭声,都会令我以为是他的大嗓门。可是,沿着巷子直走到最尾,没有他。好几间特色咖啡厅里,没有他。那么魁梧的一个人,他不能不见。
我有些着慌,开始大叫夏灿扬。
“夏灿扬——夏灿扬——夏灿扬——”
“在找我吗?”
夏灿扬从一株松树下走了出来。他早就躲在这里等我,一脸恶作剧成功的模样,故意看我找得疲于奔命。
我又气又好笑,冲过去用拳头打了他胸膛一记,下一秒,我不知道怎么想的,死命扑抱住他。“谢谢你。谢谢你。”
他回揽住我。我忽然想到他刚刚才吻过我,我脸上一热,有些过于急促地退开。
“所以现在怎样?妳感觉幸福了吗?”他毫不介怀地哈哈笑。
我没有马上回答。幸福归幸福,还没有实在感。未来会怎样呢?梅堇岩去谈分手,面对更多巴掌与羞辱,收拾行李搬出去,忍受报导的困扰,而后我们就幸福了吗?我会跟他住在一起,成为他国度里最稳固的依靠,继续为他工作,也许还为他煮饭洗衣服,夜里他会与我温存,还是累瘫没力气?我会见到他天未亮即醒来用计算机,日复一日坚持运动,搭飞机四处拓展宏图大业,成为比老板更大的老板。我会经常目送他的背影,我们膝下将会无子,这将是我的宿命。他是大人物,他的女人应当自知。
但是他会爱我,他会视我为他的宏图大业之后最重要的人,他会将我的幸福视为他的责任——不见得是他的快乐,至少是他的责任。
“我不知道。”我老实耸耸肩。“我感觉被踢到外层空间的是我,这一切还太不真实。”
他揉揉我的头。“现在最困难的地方来了,妳要跟我说再见了。”
这话堵住我的喉头,令我一口气吸不上来。
是啊,早知道会需要面对这个的。夏灿扬刚刚那样霍出去吻我,梅堇岩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我与他再有瓜葛?从前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直到现在,我才有了现实感。
“你这话不是废话吗?”我假作轻松地把手插到裤子口袋里。“在请你帮忙的那一刻,我就准备好面对这个结局了。”
“好。”他将我垂落脸颊的一绺头发拨回耳后,这样一个自然的动作,让我再度感到触电般的暖流。“看来我以后不用为妳担心了,那我走啰。”
“等等。”我忽然有些慌。
“我真的该走了。”他指指巷口,梅堇岩已提着公文包站在那边。“梅老板效率很好,把柳圣苣跟厂商都打发掉,要来找妳了。妳不能跟我纠缠不清了。”他转眼做出一脸恶霸样,故意大骂:“好啦好啦,肖查某,妳不要再骂了,我这就走。”
“谢……谢谢你。”我眼鼻热了起来,觉得心里崩掉一块珍贵的角落。
夏灿扬以螃蟹横行的流氓样,大步离开。阳光洒落在他的头发,他的脚步一点都不拖沓,很快就要消失在松树后方。
就要消失在我的人生中。
“刚才他掉了这个。”梅堇岩来到我身后,递了个瓶子给我。“可能是被我拖倒的时候从口袋掉出来的。”
这是一个茶色精油瓶,上面贴着自制标签,画着很多笑脸和一颗很大的爱心,完全没有文字。不用想也知道只会是夏婆的。
“我拿去还他?”我出口才发现这样问不对,赶紧装出怒容。“我要拿去丢他。”
“澍耘……”
梅堇岩伸手想拦我,我已气势汹汹朝夏灿扬那边追去,边喊:“死流氓,你的恶心东西不要留在这里。”
夏灿扬从松树后方折返了。
“画爱心,恶不恶心。你拿回去吧。”我故意把精油瓶在手中亮一亮,作势要丢给他。
“不要丢!”他眼睛瞪得好大好大,跑到我前面要接。
我也故意丢得很慢,让他有时间到我面前接住。
他松了口气,用唇型跟我说:“谢啦。”
什么东西他那么紧张?但现在我们实在不方便交谈了。这答案,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
我该走了,可是不由自主看着夏灿扬的背影。
他这次忘了假装螃蟹走,一步一步潇洒阔步,带着天生自然的韵律。我好像不曾好好看过一次他的背影?一直以来是他看我的背影比较多,我没留意到他的背影这么好看,那阳刚的线条,还有那体育健将的律动感。现在这是最后一次我能将这画面铭印在心中的机会了。
我不自觉伸指擦拭湿润的眼角,似乎有股熟悉的气味,是在我的手上?闻起来像佛手柑,还有一些香料,这我明明闻过……是我调给夏灿扬的他的香气?不是应该在精油炼里,怎么会是来自刚刚那个精油瓶?
有什么事情,严重的事情,我隐隐约约抓到了……
我追过去,扳过夏灿扬的肩膀,他的精油炼里头果然是空的。
我像被五雷轰顶,惊讶与怅然、喜悦与悲伤,纷沓而至。
夏灿扬很在乎我……过头了,所以他把我调给他的精油倒到另外一个瓶子里,因为精油炼几天就会挥发掉,装到能密封的瓶子里才能长期珍藏。至于瓶标为什么会画上大爱心,为什么随身带在口袋里,为什么链子明明空了他也还是要戴在胸口,这在在说明着……他对我太……
“没错,我喜欢妳。”夏灿扬收起了那流氓的、无赖的、痞子的作戏姿态,回到那明朗的、率性的、真实的他自己。“我比我意识到得更早就喜欢上妳了。”
我彻底乱了,倒退了好几步。
“所以妳提议要舍弃我们的友谊来追他,我才会那么心痛。”他做了一个刀插胸口的动作。
“你怎么没说呢?”我感觉自己浑身颤抖。
“大澍,我并不笨。我都已经当妳的牺牲品了,这种情况我还跟妳告白,是嫌被打枪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他自嘲式地笑,摇了摇头。“我原本不打算告诉妳,瓶子掉出来是意外。”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盯住我。“爱上妳,不是意外。”
我胸口震动。“怎么会?”
“从妳同事开始跟我说妳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为妳惊叹了。那天妳在海边叫我要找到能完全接纳我的人,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妳了。我当时心里就在大叫,这女生说的那个人就站在我面前,她怎么看不出来?我疑惑得要命,忽然想到妳的眼里还是只看得到梅堇岩,我就懂了。”
“可是你怎么还帮我追他?”我还是茫然。
“笨澍,妳问问妳自己。”他嗤的一笑,满脸怜爱地睨着我。“妳要摘天堂花,如果不让妳摘到,妳会死心吗?就算妳离开沁芳园,妳打开报纸,搜寻网络,到处都还是会看到他的名字,妳真能把他驱逐出妳的心吗?妳是我见过最能撑的人。如果不让妳得到过,就算妳愿意跟我在一起,妳这辈子有可能用看他的眼神那样看我吗?”
不、不、不……这些答案都是不能。
“所以我如果要真正得到妳,我必须让妳先得到过他。”他右拳啪??击在左掌。“我早就意识到他不是一个我能正面迎击的情敌。黑道老大我还可以打,但他是我挥拳打不到的影子,只能先让妳得到他,经历过了,妳才会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所以夏婆………这恐怖的男人,已经把我未来的路径算透了?他认为我必须得到梅堇岩才能放下他?他认为我迟早会领悟自己与梅堇岩不适合,然后投向他的怀抱?
“你以为你是神吗?”我涌起狂暴的愤怒,捡起地上石头丢他。“你凭什么替我做这个安排?你以为我是你的棋子吗?”
“我的确不是神,我只是一个爱妳的人。”他不闪不避,就这么让石头从他颊边擦过。“所以我愿意让妳去经历妳的选择,尽管那会让我非常难受。”
“你怎么知道我做这个选择之后,你会有机会?”我握拳大骂。“你未免太有自信了。”
“我很肯定,在刚才我亲妳的时候我就确定了,妳也一样喜欢我,不然妳刚才不会是那种反应。”他的神情像是一切都在股掌之中,彷佛他是我们之中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如果妳不开心我没早点告诉妳,现在我跟他两盘菜就摆在这里,妳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做选择了。”
“你不能这样玩弄我!”我吼得喉咙嘶哑。“你不能逼我做这种选择!”
“我的确不能够逼妳做这种选择,是妳必须自己做这个选择。”他同情地笑笑。“我说过,我的部分是简单的,妳的部分才难。”
“你闭嘴,你闭嘴!”我摀住耳朵。“我不要听你说了。”
“妳还是舍不得不听我说。”他还是笑笑地调侃我。“否则妳现在也不会继续站在这里跟我对话,梅老板还在看咧。”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对他哼了一声,便走向站在巷口的梅堇岩。
“妳可以不需要跟着我。”梅堇岩避开了我。
“什么?”我心口一沉,僵在了原地。
是了。凭梅堇岩的聪颖,必定明白了我和夏灿扬之间发生的事情。他能接受吗?他会再次把我切割吗?
我的心砰咚砰咚地跳着,等待他的反应。
“他帮妳追我,可是他喜欢妳?”梅堇岩果然问对了,但是他的表情像是碰上一件来自外星系的事。
“梅老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理解。”夏灿扬抬起下巴。“我爱她爱到愿意帮她追男朋友,这你就做不到了吧?”
梅堇岩笑容隐去,好似受到打击,神智飞到了哪座山巅上。
“堇岩,别听他的。”我赶紧唤回他。“我是你的耘啊。”
梅堇岩听见我的话,眼神终于定焦于我。有生气吗?没有,他朝我微笑了,好似要我安心。
他接受我,即使这样他还是接受我!我心花怒放,就想投入他怀抱。
“等等。”他竟然还是避开了。“妳还是不一定要选择我。”
“你说什么?”我急得快飙泪了。
“妳一向习惯听我的话。我不要妳是因为习惯而选择我,好吗?”
“那你要什么呢?”我真不懂了,选择你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我要妳选择最能让妳快乐的那一个,好吗?”
这句话,就这轻轻一句话,像是延伸的长影将我收入他怀里。
他这次是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了。梅大神伟大的脑袋里,终于装置起这个新回路了。他爱我原来有这么深,深到肯放手让我做出对我最好,而非对他最好的选择。深到能放下那些被我欺骗、背叛或通敌的猜疑,而非拂袖而去。
我经常低估夏灿扬,这次我也低估梅堇岩了。他是打从心里爱我的。在机场时他要我赶快走,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维护我。他将我切割是为了对得起柳圣苣,更是为了保护我。明明以为我背叛他,还是将我护到了现在。一切一切,即使在我们距离最遥远时,他都有把我放在心上思量,以他特有的方式,隐隐约约、不着痕迹的,梅式的爱。
“澍耘,妳要明白跟我在一起妳会需要面对什么。”他像是下定决心,再不跟我打哑谜了。“我生来就不是热衷谈感情的人,爱情在我心目中不是必需品,这代表,我看妳的时间永远不会像看沁芳园那么多,妳能接受吗?”
“我怎么会不能?”我好心酸。“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一定会有牺牲……”
“听听妳用的词。”他像被针扎到手指。“牺牲。”
“那你刚才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的时候又用了什么?”我眼睛顿时泛雾了。“弥补。”
我们之间陷入沉默,与浓浓的悲哀。
“耘……”他嗓子哑了。“我们之间的渊源太久,本来就会有这些算不清的债,我们先把这些抛开吧。刚刚夏灿扬说对了,那样的爱我做不到。我只有……我这种方式的爱。我确定妳是最能给我幸福的人,我希望妳也要确定我是不是能给妳幸福的人,好吗?”
是啊,梅堇岩从来从来不肯负人。跟着他永远不会错。只要我能从旁支持他完成志业之路,他的爱,永远会温润绵长。
我怎能不……怎能不跟着他?
“梅老板,认识你以来,就这番话让我听得最爽快。”夏灿扬也高声鼓掌了,然后他落下了双手。“大澍,妳就做一个决定吧,别折腾我们了。”
我答不出来,哽住了。
“耘,给一句话吧,好吗?不管是我还是他。”梅堇岩说。
“对呀,既然今天这个局面,三方做一个见证。”夏灿扬说,“选了一个,另外一个就再也不能介入——梅老板,你同意吗?”
梅堇岩点了个头。
之后,他们俩果真都不再说话了,都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等着我宣判。
梅堇岩提着公文包,神情肃穆,沉静典雅,彷佛动一下影响到我的决定都是万万不该。夏灿扬手肘倚着松树,满脸期待,落落大方,彷佛只要我给他一个信号,他就会冲上来深拥住我。
我整个人要被撕裂了,有狂喜,有痛疼。这不是两条分岔路。这是两个国度,只要走进一个国度,就没有回头路,不会有许愿花精来取消这一切了。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我崩溃地抱头。
“妳不用急着现在做决定,我不会给妳压力。”梅堇岩伸掌挡在我面前。“我这就先走。在妳联络我之前,我不会干扰妳,好吗?”他转动脚尖,真的要走,即使这意味着可能送给夏灿扬更大的机会,他难道没想到?
不,他当然想得到,只是他有他的骄傲与原则。
他想确认我的选择是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做出的,最由衷的选择。
这就是梅式的爱。因为爱我,所以不肯给我压力。
夏灿扬望着梅堇岩,有些哭笑不得。“笨澍,我想陪着妳,就算人家说我死缠烂打我也不管,不过如果妳现在不希望我陪的话,我也可以走。”见我脸孔扭曲、始终无法出言的样子,他嗒了一声手指。“要不然,如果妳希望我留下,妳就随便出个声,鼻音也好,我会陪妳到妳拿棍子把我赶跑为止。不出声我就当妳不要我,妳放心去跟梅堇岩在一起,我也不会去骚扰妳。就这么简单。”
啊,这就是夏婆的爱,没有隐藏,没有骄饰,如此豪迈不羁又如此为我着想。因为爱我,所以陪伴,同时保留了选择权给我。
我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但我没有出声。我的脚尖还是朝着梅堇岩的方向。
“耘,妳可以不用习惯跟着我,好吗?”梅堇岩再说了一次。“妳帮我摆脱前一段关系,对我已经很够了。我自己可以过得很好。”
天哪,梅堇岩还回头来安慰我呢。他越是愿意放我自由,表示他越为我着想,这样越会将我拉回他怀里,我当然没有出声——我怎么能出声?
“好吧。”夏灿扬洒脱地挥了挥手。“我就当妳选他啦。那我走了。妳可以放心,梅老板也可以放心,我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苦守寒窑那种事跟我没有关系。”
夏灿扬果真转身走了,脚步一点都没有迟滞,就像大安森林公园那晚,他爱我,必要时他也可以潇洒就走。
梅堇岩也走了。他当然不会容许自己成为留下来捡便宜的那一个。
没错,不管我选择哪一方,另一方都再也不会接近我。梅堇岩是因为自律,夏灿扬是因为洒脱。这是一场黑与白的选择,没有灰色地带。
就这样了,我的脚步朝梅堇岩追去,目光还是怔怔望着夏灿扬。
夏灿扬的身影已经到了松树后方,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奔放豪迈的笑容、孩童一般的睡姿,或婆婆妈妈的样子了。
他这一去就会是永别。
是永别。
“等等。”我破口喊了出来,忽然听见自己嗓子瘖哑,声音根本没传到夏灿扬那边,我赶紧加大声量。“等等。”
“是妳叫我?”夏灿扬霍然转身,眼神发亮。
梅堇岩也转身了,他以为我在叫他。我也的确撞进了他怀里。
好尴尬,但我顾不得,圈嘴朝夏灿扬喊:“你还没有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他摸不着脑。
“如果你失去嗅觉触觉,变成杀人凶手,你会许什么愿?”
“我会说,那些事情不能影响到我的快乐,我希望妳把愿望留给妳自己。”他回答得很快,显然是想过了。
我彻底呆了。我怎么没想到,这就是夏婆会许的愿望啊。
“懂了吗?我希望妳把愿望留给妳自己。”夏灿扬如雷贯耳地喊着:“但是因为妳个性很拗,如果妳硬要我许一个我自己的愿望,我会说,我希望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妳都能永远健康、幸福、快乐。”
那一剎那,天地翻转,我险些站立不定。
是啊,夏婆不把自己放第一,他把我的幸福放第一,就像我把梅堇岩的幸福放第一,以及梅堇岩把他的志业放第一。
梅堇岩是我敬我爱,因为他是属于这个世界,眼睛只放在远大地平线那端的大人物。我爱他,因为他让我看见一个巨人的世界。我心疼他,因为我眼见他筚路褴缕,始终如一。
但是夏婆,夏婆才是能把我放在心尖的那一个啊!
是夏婆,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毫不保留的关爱。是他读我懂我,而让我无需费神读他猜他。是他让我对他没大没小,却不害怕他会因此皱眉远离我。是他让我看见人可以活得多么自在,让我全然做回我自己。有他与我平等相待,我何苦要活得那样战战兢兢,在关系中担任牺牲奉献的一方,不让自己享受无限的疼爱?
这一生中,我头一次有这样澄澈的明白。夏婆,恐怕早就看穿了我看不见的这一切。
我回头凄然望了梅堇岩一眼,那一瞬间我与他交换了无尽的心意。失去我会让他痛一阵,但是那就如马拉松途中的一个趔趄,他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志业的实现。
我还没来得及跟梅堇岩说道别话,我的脚已率先倒戈,奔向夏灿扬,越奔越快,越奔越急。对着他,我迫不及待展开双臂。
松树下,夏灿扬早张开双臂在等我,撑起我飞转了好几圈。我感到坐旋转咖啡杯般的离心力,兴奋地发笑,看见松针一根根,草皮一丝丝,街角花店的鲜黄向日葵一朵朵绽放。我看见夏灿扬的发丝飞旋,笑容满面。梅堇岩转身的背影,一如往昔。
夏灿扬将我放下,将脸凑近我。我连忙遮住自己的嘴,“我感冒。”
“妳以为老子会怕?”
他扯开我的手,拢住我的后颈,赴汤蹈火热烈吻了我。他把我抱得好紧,胡碴刮得我的唇周热辣热辣。我双脚被抱到离地,他还舍不得放开。
我笑着任自己全然被他的男人味包覆。透过衣服我摸到他背部大概是枪伤的疤痕,不禁多摸了两下,凸凸圆圆的形状,充满往事,也充满疗愈。
然后我揍了他一记。“要是我刚才没选你,你真的不会为我苦守寒窑喔?”
“如果我真的苦守寒窑,恐怕第一个冲出来阻止的就是妳。”他用鼻尖亲热地磨蹭我的额头。“我知道妳不会希望我这样,那我干嘛要让妳一边为梅堇岩操劳,一边还要还为我操心咧?”
啊,他是真了解、真体贴我。我扑抱住他的腰,不只出于爱,更是出于感动,忽然我抬起头。“如果哪天我偷看你手机,你会不要我吗?”
“对别人会,对妳不会。”他捧住我的脸,重重吻了我一口。“如果我能让全世界最信任我的人都怀疑我,这就一定是我的错了。”
我哈一声笑开怀。
“笨澍,我回想了妳之前那些怪里怪气的举动。”他冲着我笑得像朵向日葵。“从妳到我店里哭,把我看成阎罗王,把我踢到游泳池,或是我把妳压到水底妳也不怕……刚开始我很想不透,现在我好像兜得起来了。”
“怎么说?”
“我做了一个梦。”他的眸光闪动,握住我一绺头发。“前几天我梦见妳说的那个时空,我误杀了房东,妳带我逃到大安森林公园,帮我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我没许过前两个愿望?”我惊喜交集。
“对。”他扬起眉头,“后来妳听不见我的愿望,还跌倒了。”
“你想要过来扶我,但是来不及。”
“哈,我本来以为那只是梦。”他满面惊喜,撑住我的胳肢窝,将我抛得好高。“现在我相信那是真的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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