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小海哥，快跟上，快跟上！”杜山秋喊道。

　　“来了来了，快掩护我，他没子弹了，在换在换——”许小海手指疯狂在键盘上按着。

　　“冲冲冲，倒了倒了！”

　　“Nice——”许小海摘下耳机，跟杜山秋默契地击掌。

　　“赢了？”嘟嘟问。

　　“赢了呀，你快看，我们配合简直天下无敌——”许小海一听声音不对，抬头就看见嘟嘟沉着脸色，双手交叉在胸前。

　　“嘿嘿嘿——杜老板，你回来了——”许小海心虚地笑道，“我工作都做好了，你看！”

　　许小海指了指一旁的宣传册，嘟嘟拿起后，神色才缓和了些。

　　“喂，你不找工作了？”嘟嘟调转矛头，问杜山秋。

　　“找什么，我先把寒假过了，明年再说吧，”杜山秋随口答道，“不如我也留在你这边打工？”

　　“别，我这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别啊哥，你看你弟，多惨，我这不是刚失——”

　　嘟嘟毫不留情地在杜山秋头上打了一记，“这都多久了，你还抓着不放啊？你没女朋友活不下去了是吧？”

　　“不不，我现在，是没了小海哥活不下去了——”杜山秋看向许小海，才发现许小海并没有注意兄弟俩之间的对话，他问了句，“小海哥？”

　　“嗯？”许小海应道。

　　“你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原来快过年了啊，”许小海回答着，“时间过得真快。”

　　“也还好吧——”杜山秋话音未落，外面街道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嘟嘟走向门口，问道。

　　“老王店里有条大蛇啊！消防员都来抓了——”

　　“哦……这样啊。”正当嘟嘟伸了伸脖子往隔壁看了一眼时，他身边突然有个身影冲了出去。

　　“小海哥？”杜山秋也跟在后头喊道，但许小海头也没回地，就跑出门直接跟着人流去了。

　　“这是怎么了？”杜山秋一脸纳闷地看着嘟嘟，“小海哥——该不会是许仙转世吧？听到大蛇这么着急，是去见娘子了？”

　　嘟嘟耸耸肩，也表示无解。

　　“抓到了抓到了！”人堆里传来一阵叫声，“喔唷，真的好大啊！”

　　许小海拨开一个个的人，与众人目光所聚集之处不同，他伸长了脖子往消防员的方向看去。从店里出来到现在，许小海动作一气呵成，直到停下来，看到那几个穿着制服的消防员后，才冷静了下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杜山秋也跟了过来，挤到许小海身边问道。

　　“噗嗤……”许小海笑了起来，暗自嘲笑自己。

　　“哥！”杜山秋拉了拉嘟嘟的衣袖，“小海哥……疯了？”

　　“别瞎说，”嘟嘟靠近了些，“你是想起你的室友，那个叫江心的消防员了？”

　　江心，许小海默念着这个名字，点点头，“是啊。”

　　“那你回去看看？或者给他打个电话吧？”嘟嘟建议道。

　　“江心是哪位啊？白娘子？”杜山秋一脸疑惑地问道。

　　“什么白娘子？”许小海问道。

　　“闭嘴。”嘟嘟无语。

　　“我不打，”许小海撇过头，“他不打给我，我为什么要打给他……”

　　“你不是换手机号码了么——”嘟嘟说道。

　　“也对哦……”许小海恍然大悟。

　　“你小海哥这不是疯了，”嘟嘟略带遗憾地看向杜山秋，“这是傻了啊。”

　　“别闹，我这也不是故意的……”

　　“那为什么不联系啊，看你这样子，不挺想人家的吗？”杜山秋问道。

　　“屁，我会想他？”许小海嘴硬道。

　　“小海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傲娇……”

　　“傲娇你个头……别看热闹了，回去继续玩——”许小海看到身边的嘟嘟，及时刹车，“回去认真工作啦！”

　　四十八

　　宁息镇的木雕很有名，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经营着木制品有关的产业，嘟嘟家也不例外。宁息镇的镇中有条“宁木巷”，是一条专卖木制品的古街，因为近几年旅游业的发展，宁木巷被整改了不少，除了木制品，也开了不少其他特色店铺。

　　年关将至，宁木巷比往常更加热闹，到了晚上，就像各地的夜市一样，吃的逛的一应俱全。因为一直受到杜家人的照顾，许小海这几天在文印店关门后，也会跟嘟嘟在杜家卖木雕的摊子帮忙。摊子里有不少精致的木雕，许小海抓了一个木质的绣球，镂空的，里面还有放了一个精细雕刻的小球，整个球身有四条流苏吊着，好玩儿极了。许小海抓了一会儿，厚着脸皮问道：“这好看啊，可以当定情信物啊，绝对送一个跟我走一个啊！为了你小海哥将来的幸福，这个就送我——”

　　“六百，看在是你的份上，就算你五百八吧……”

　　“呵……”许小海把那个小绣球扔下，想去抓旁边的一个用木头雕的小书童。

　　“这个一千，算你九百五。”

　　许小海的手停在半空，无处安放，只好在掌心呵了口气，伸回来搓搓手。

　　“冷吗？”见许小海一直搓着手，嘟嘟关心道。

　　“还好，还好。”

　　“我去买两杯热饮来吧。”嘟嘟刚站起身，就被许小海拉住，说道：“还是我去吧。”

　　在去奶茶店的路上，许小海路过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他只远看了一眼，架子上都是些木质面具，摊前有些客人正在挑选。本想着也过去看看，但许小海看到前方的奶茶店排了不少人，赶着回去，只好先去排队。

　　才排了一会儿，不远处便传来一阵骚动。

　　“就是他！”几个大汉指着许小海的方向，拨开人群就冲了过来。

　　几乎就条件反射般，许小海拔腿就跑，可后面的人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紧追不舍。宁木巷中人群涌动，许小海逃跑费力，大汉们追得也不容易，正当许小海快要跑出这条街时，有个人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力气很大，许小海几乎来不及反抗地，就被拉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

　　“哇，你谁啊——”许小海被钳制在那人的怀里，动弹不得，刚想出声大喊时，嘴巴也被捂住了。

　　“别出声。”

　　许小海看到那几个追他的人在巷子前徘徊了一会儿，刚想进来时，不知是谁喊了句：“抓到了抓到了！那个小偷！”

　　“快报警！”

　　原来不是在抓我啊！许小海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又瞬间松懈了下来，只觉得一阵虚脱。

　　“喂，放开。”许小海拍了拍那人的手，那人也像是刚回过神来，放开了许小海。

　　许小海转过身，黑暗中，许小海看见刚“救”他一命的人，脸上带了一张木质的半脸猫面具，怪异中带点滑稽色彩。

　　“欸？”许小海惊叹了声，刚想说点什么，那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哇，腿疼。”许小海慌乱中计上心来，蹲在地上，惨叫着，他瞄了一眼面具男，果然停下了脚步。

　　“你——没事吧？”面具男问道。

　　许小海痛苦地摇了摇头，“嘶——我这腿啊，老毛病了，刚才跑太猛，现在站不住了。”

　　“那我背你？”

　　话音刚落，许小海蹲着用手托腮，正笑眯眯地盯着面具男，“嘿嘿嘿……我一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随便让人背。”

　　“那——”没等面具男说完，趁他不备，许小海就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掉了面具男的面具，由于措手不及，面具男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许小海也没控制好力度，摘下面具后，直接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痛痛痛——”许小海的下巴刚撞上了那人的肩膀，一阵哀嚎。

　　“没事吧？”

　　许小海摸着自己的下巴，“差点咬到舌头了……”边说着边抬头，那人面具下是一张许小海无比熟悉的脸。

　　“我就知道是你！”许小海得意地笑了起来。

　　“……”江心看着许小海没有说话。

　　“呃……江心？”许小海叫了一声。

　　“嗯？”

　　“你可以把手放开了……”许小海指了指环在自己腰上江心的手。

　　“哦……不好意思。”江心回过神把手放开，有点慌乱地道歉道。

　　“没事没事。”许小海笑吟吟地回答着，却发现江心神色有点低沉。

　　“你怎么了？”许小海问道，“挺久不见，你有烦心事了？”

　　“你说让我别来找你的……”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许小海加大了音量，选择性失忆般，没心没肺道：“我没有啊……”

　　“沈星辰说……”

　　“没有的事，她乱讲，走走，我们去买奶茶喝，压压惊，这没事给我闹腾的……”许小海拉着江心，回到了热闹的宁木巷，“你冷不冷啊……要喝点什么……完蛋了，嘟嘟该等急了……等下又该怪我偷懒——”

　　嘟嘟目送走许小海时，许小海还是一个人，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一个。带回来的那个人嘟嘟是记得的，曾经救过他一命，有着凶恶的眼神跟严肃的气场，现在见到，嘟嘟仍然心有余悸。

　　“江……江……”嘟嘟结巴着。

　　“叫他江心就好了……”许小海递过奶茶。

　　“江心，好……好久不见了，”嘟嘟说道，“上次的事……谢……谢谢。”

　　“嗯，”江心对嘟嘟点头打着招呼，“不用谢，应该的。”

　　不知道为什么，嘟嘟觉得自从江心出现了之后，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静起来。三个男人每人手持一杯奶茶坐在三把小板凳上，守着一个小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停下脚步。

　　“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许小海问道。

　　“还有两天的假。”江心回答。

　　“啊……”嘟嘟见缝插针，“那你是来宁息玩儿的吗？我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不用了，我来找他的。”

　　“咳——”许小海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那个……今天怎么都没有生意啊——啊！”

　　“小——海——哥！”杜山秋突然从许小海身后出现，压在许小海的双肩上，“我来啦！”

　　“吓死我了，阿秋，你不是在家呢吗？”许小海转头。

　　“在家多无聊啊！”杜山秋笑眯眯地看着许小海，“还是跟你在一起比较有意思……就是有点冷，哇！奶茶！来给我蹭一口——”

　　还没等许小海反应过来，杜山秋就抢过了手里的奶茶，猛喝了一口。

　　喝完后，杜山秋想找自己的板凳坐下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这是？”

　　“他是江心，我朋友……”许小海回答道。

　　“哦……江心……啊？”杜山秋张大了嘴巴，手指着江心，“江心？白娘子？男的？”

　　“快闭嘴吧你。”嘟嘟忍不了骂了一句，对江心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杜山秋，还小，没个正经的。”

　　“嗯……”江心看了一眼杜山秋。

　　“欸，小海哥你往边上坐坐，给我腾个地方。”说着杜山秋就往许小海的座位上挤。

　　“哇不是吧，那么小的椅子你还挤——”许小海不满道。

　　“有什么关系，天气那么冷，挤挤更暖啊——”

　　“阿秋你坐我旁边来吧——”嘟嘟说道。

　　“我才不要。”

　　“坐你哥那边去啊，他比我胖，更暖——”

　　“他那么胖，根本挤不下两个屁股啊！而且，我就喜欢跟你坐啊——”

　　“你别挤了，哇靠，再挤我要掉下去了，你个小王八蛋！大屁股——”

　　“咳，”江心咳嗽了一声，身边三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江心站起身，“你坐我这儿吧。”

　　“啊？哦……算了……你是客人……”杜山秋犹豫着。

　　“没关系，坐。”江心不过也就说了几个字，不带脏，语气平和，杜山秋却莫名感受了一种压迫感，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支配了身体，只好坐了下来。就这样，四个男人，三个坐在板凳上，一个站着，守着一个小摊子，来来往往的人，仍没有一个停下脚步。

　　“江心哥，你晚上睡哪儿啊？”杜山秋闲着无事，问道。

　　“我还没找好旅店……等会儿去周边看看——”江心转头看向许小海，问道，“你这些日子都住哪儿？”

　　“我住在店里啊——”

　　“江心哥你别找了，你住我家吧，我房间给你！”杜山秋热心肠地说道。

　　“那你住哪儿？我可不跟你睡——”嘟嘟无情拒绝。

　　“别自作多情好嘛？谁要跟你睡，我当然跟小海哥回去啊——”

　　“噗——咳咳——”听完许小海被奶茶呛到，一阵猛咳嗽，不知从哪儿涌上一阵心虚，抬头偷瞄了身边的江心一眼，江心脸色冷静，无比淡定，许小海刚想放心收回眼神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江心手里的奶茶杯已经被他握到变形了。

　　“怎么样啊小海哥？我们还可以通宵玩游戏呢！”杜山秋满脸兴奋。

　　“啊？”许小海犹豫了会儿，“还是算了，我那房间太小了。而且阿秋，我希望你明白，电竞固然重要，但生命价更高。”

　　“什么意思啊？”

　　“呃——”许小海一时语塞。

　　“就是说熬夜通宵对身体不好啊——”嘟嘟解释道。

　　“对对对，你哥说得对啊！”

　　“那好吧——”杜山秋撇撇嘴，只好作罢，满脸遗憾地看了一眼许小海，说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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