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茨木看见卡叔一头卷毛, 立刻弓背, 冲着对方呲牙怒吼。

　　“茨木！”季檬呵斥一声，黑背立刻压制叫声, 抬起脑袋，瞪着一双水汪汪眼睛看季檬。

　　成年黑背体格壮硕, 搁那一坐，明显可见前肢连接根部的健硕肌肉，这绝对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狗, 标准警犬体格。

　　卡叔素来怕狗，往车后躲，“季小姐, 您这去吃饭，带条狗做什么？”

　　“这不是为了增添一分热闹吗？”季檬打开门, 只做一个手势, 茨木后腿一蹬, 跳上车稳稳坐住。

　　卡叔坐回驾驶位, 系好安全带, 回头打量一人一狗：“我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它怎么就冲着我叫？”

　　季檬轻咳一声，指了指头发，“因为这里。”

　　“因为老头的潮流卷发？”

　　“是啊，它大概以为你是泰迪……”

　　“……”卡叔摇头苦笑道：“能有我这么大只的泰迪？”

　　“正因为没见过这么大只的泰迪, 所以才那么恐惧。”季檬说。

　　一把年纪居然被狗当成泰迪, 卡叔欲哭无泪道：“这么威武的大家伙, 居然怕小泰迪？”

　　“泰迪嘛，”季檬微一顿，轻咳一声说：“狗中流氓，谁不怕啊。”

　　——

　　司霆家位于西郊半山别墅，因为环境地理位置偏僻，这里是大城市的“世外桃源”。

　　过了山下门卫闸道，汽车再走盘山道十五分钟，抵达山顶别墅。

　　司霆的家庭背景，网上只字未提；但他白手起家的励志奋斗史却一次次被奉为业界传奇。

　　这套山顶别墅，是司柏嘉集团给予首席设计师的“宿舍”。

　　季檬不由咂舌，不愧是国内顶尖时装设计师。

　　花园泳池边灯火通明，晚春，夜风徐徐，空气不冷不热。

　　季檬刚下车，就远远看见站在泳池旁，那只英挺的黑色身影。

　　季檬牵着狗走近，借他身后的淡淡节能路灯，看清他的装束。

　　司霆脱下素日深沉的西装，换了一套休闲穿着。

　　上身，淡黄纯棉长袖T恤，衣袖挽至胳膊肘半指处；下身，九分浅色裤，脚上穿一双休闲帆布鞋，露出一小截脚踝，褪却工作的清冷，浑身透着一层淡淡地居家暖意。

　　这才是浣熊先生嘛。

　　司霆瞥了一眼茨木，又将她从头到尾打量：“季柠檬，这就是你梳妆打扮的成果？”

　　“天天被你控制审美，就不许我放荡不羁一天？”季檬牵着狗，大摇大摆走在前面。

　　茨木始终横隔在两人之间。

　　司霆浓眉深蹙，双手插裤兜，走在后面，漫不经心看着前方一人一狗，迈着长腿，没忍住，抬脚在茨木臀部轻轻一踢。

　　——呵，电灯狗。

　　茨木记得身后的男人，本就对他保持敌意，被突然“袭击”，立刻弹跳转身，如果不是季檬手快拽住，茨木已经猛扑上去，咬住司霆大腿。

　　季檬一惊，吓得一身冷汗，紧张问他：“你没事儿吧？”

　　司霆神情依然淡淡地，左眉一挑，“没。”

　　“茨木！你疯了是吗？居然敢咬人！咬断人家的腿，你的狗腿能赔吗？”季檬气急败坏，一指玄关背后的白墙：“给我面壁，二十分钟！”

　　茨木用白眼瞅了眼司霆，嘴里“噗噗”两声，以示怒意。

　　被季檬怒眼一瞪，即刻低下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夹着长尾，找了个墙角站立面壁。

　　达到目的，司霆心情不错。

　　绕过玄关就能看见开放式厨房。备菜式吧台隔断，灶台无明火，干净整洁的厨房，无丝毫烟火气息。

　　季檬想不出一个连鸡蛋都剥不好的男人，做饭是何模样。

　　司霆将饭桌搭在泳池边，灯枝绕泳池半圈，黑夜中，如点点星光，洒进清澈泳池，深邃荧亮直入池底，美轮美奂。

　　碎花桌布搭配欧式旋转烛台，一瓶Le Pin红酒，司霆当真也是看得起她，这只红酒的价格，是她在国家队两年的工资。

　　保姆端上两盘黑椒汁牛排，司霆亲自为她添酒。

　　“浣熊，你真看得起我，红酒价格不菲吧。”季檬举过杯，放鼻尖一闻，醇冽的酒香溢满鼻尖。

　　“好酒配美人，”司霆放下红酒，就这么站在她跟前，拿起她的刀叉，动手替她切成一小块，她平时吃牛排便是切成这个大小。他通过她的眼睛，感受过她太多生活细节，“是这个大小，嗯？”

　　季檬也没想到，他会替自己切牛排，心窝莫名暖。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着爷爷奶奶从小农村，转住大城市，去二叔家里，外表粗犷的二叔，便是这样一块块替她切牛排，教她怎么使用刀叉。

　　二叔是她见过最“凶”男人。他连最温和的声音都震耳欲聋，最温和的神情都“横眉竖眼”，可她二叔教她用吃牛排，却又是无与伦比的温柔。

　　司霆手上动作未停，慢切牛排。

　　季檬双手捧着下巴，轻咳一声，陈述事实：“喜欢一个女孩，不是这样的，在没有任何感情奠基的情况下，浮夸地进行晚餐。浣熊先生，你没有分清好感和喜欢的区别。你喜欢我的腿，又能从我视角看事物，对我，比好感多一点，这也无可厚非。但你这明显不是喜欢，感情萌芽的初期不是你这样的。”

　　他切牛排的动作一顿，垂眼看她，不言语。

　　季檬双手捧脸，仰头看他，眼睛一眨一眨，手指如弹钢琴，在白皙脸蛋上不断轻弹。

　　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司霆略有冲动，很快又压制回去。

　　“也许吧。”司霆替她切好，回到座位，吃一口牛排，又将刀叉放下，用餐巾擦擦嘴角，直视季檬，“你不用想太多，今天只是纯粹为你庆祝。”

　　他举起酒杯，“希望古馨这支广告，圆满成功。”

　　季檬与他碰杯，“希望一切顺利。对了……网上关于我跟你恋爱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处理？”

　　“不作回应就好，话题会渐渐淡下去。放心，你都无情地拒绝我，难道我还自讨没趣么？”

　　这意思，大概是，在她一次拒绝后，他就放弃了么？

　　秦颖曾经说过，成年男人，哪里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浪漫套路。

　　有好感先谈性，得不到自然放弃，进行下一个目标。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成年人，也不是小学生，哪里再会有精力去追小女生。

　　司霆只是和大多数成功才俊一样，单纯想找个有好感的姑娘，缓解下枯燥的性生活，如果日久生情，再进行下一步情感发展。

　　季檬倒觉是自己过于自恋，以为司霆会“死缠烂打”，其实人家早想通透。

　　红酒后劲儿足，季檬喝得有点懵。自己就找了个墙角蹲，吐了一身。

　　司霆扶她起来，带上楼，经过玄关，面壁思过的茨木扭过头，翻着小白眼看司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看见摇头晃脑的季檬，又只好压制，回过头重新面壁站好。

　　季檬揽住司霆的肩，打了个酒嗝，“浣熊，你想听歌吗？我……我给你唱歌听！我跟你讲，我唱歌特别……特别得好听！”

　　话音一落，便豪气万丈吼起来：“我爱我祖国！天安门是我向往的地方……哦~”

　　“……”司霆将她放上床，替她脱衣服，眉头皱得深。

　　是啊，很特别，特别地难听。

　　季檬自己吐得污秽物从外套到裤子，无一幸免。

　　这时候保姆已经休息，他也不是没见过季檬的身体，干脆自己动手去脱。

　　外三层里三层，已经是晚春，临近夏季，两条裤子又是个什么鬼？

　　第二天季檬起床，发现自己换了套睡衣，揉捏着太阳穴想起昨晚，愤恨一咬牙。

　　这该死的禽兽。

　　总有一天她也将他扒个精光，亲手替他换上红内裤！

　　——

　　去新疆前，季檬家里人打来连环电话，质问她和司大设计师到底什么状况。

　　季檬说清只是绯闻，家里人明显失落，还以为季家小柠檬能嫁出去，没想到竹篮打水又一场空。

　　秦颖买了一堆防晒产品给季檬塞进行李箱，这一去少则一月，她抱着季檬，心疼道：“檬檬，好好照顾自己啊，如果有艳遇合适的‘巴郎子’，也一定不要放过。”

　　拍摄目的地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世界第二大的流动沙漠，一望无际的金色沙丘，壮观浩瀚的景色无与伦比。车队进新疆后，打算从阿克苏进入塔克拉玛干边缘，全程三千八百多公里。

　　共有八辆车，季檬和古丽坐的带头那辆乔治巴顿，是一辆外形非常炫酷的越野车。

　　两人将行李搬上车，即将回家乡的小古丽掩不住雀跃情绪，打开车门，看见后座的男人，一愣，“司……司霆先生。”

　　司霆抬眼看古丽，微一颔首，“你好。”

　　季檬放好行李，看见司霆，显然也是一怔，“你坐错车了？”

　　“出发时间快到了，”司霆抬腕看手表时间，催促说，“先上车。”

　　这辆车上除了司机，总共三人。古丽和司霆，各坐窗边，季檬被夹在中间，准备出发时，乔衍迅速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

　　消失这么多天突然出现，乔衍扭过身跟她打招呼：“嗨，小猫，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乔衍扭身看见司霆，啧一声：“我说，大设计师，这次路途这么辛苦，您也打算亲自去？”

　　“这次合作总部很看重，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他反问：“怎么，有问题？”

　　乔衍对他竖起大拇指：“司霆先生，您的这种敬业以及热爱柠檬小女友的精神，值得我等学习。”

　　“网上的谣言你也信，司霆先生是敬业，跟我没关系。”季檬辩驳。

　　乔衍两眼放光：“假的？”

　　“当然，我跟司霆先生是正当的合作关系。”

　　乔衍：“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又有机会了？”

　　季檬还没说话，司霆冷冷插话，对乔衍说：“看来你情伤调解的不错。”

　　靠，这个老禽兽，哪壶不开提哪壶。乔衍气鼓鼓道：“您老人家，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乔少会有情伤吗？”

　　司霆：“嗯，那晚醉酒抱着我痛哭的，大概不是你。”

　　“……”我屮艸芔茻。

　　他是掘他祖坟还是怎么滴了？不能给他留点面子么！

　　为了让几辆汽车保持队形，车队行驶相对较慢，晚上只能露宿无人公路。

　　无人公路远离大城市，银河举头可见，浩瀚星辰和荒凉戈壁滩融汇成一幅绝美画。

　　季檬和古丽一起搭帐篷，回到家乡的古丽掩饰不住兴奋，轻轻哼唱着维歌曲调。固定好一面帐篷支架，她抬头问对面的季檬：“喂，檬檬，你经常回家吗？”

　　“不经常。等拍完广告，回家看看爷爷奶奶，虽然没脸，但很想他们啊。”季檬做运动员那些年，虽然风光，但队里训练太紧张，也只有节假日能回家一趟。

　　比赛输了之后，她一直没什么脸回家。

　　她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人，从进国家队开始，就没怎么花过家里的钱，家里人给她的钱，都被她存进卡里。实在紧张的时候，会挪用一点，但有了钱也会很快补充进去。

　　她现在卡里的余额，大概也能在山顶买栋别墅。

　　唯一一辆跑车，也是买来虚荣给家人看的，她想告诉家里人，她一个人其实过得真不错。

　　两个叔叔当她是亲闺女，可毕竟小时候受过白眼，从小就有不想给家人添麻烦的独立思维。

　　天刚黑不久，戈壁地面还有余温，大家都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条件有限，每人手上发了一盒自发热米饭。季檬打开后，发现配菜是鳗鱼，顿时没什么食欲了。

　　正准备把鳗鱼扒出来，只吃白米饭，身旁有人戳戳她的胳膊。

　　她扭过头，对上司霆眼睛，“？？”

　　“我喜欢吃鳗鱼，换换。”司霆手上分到的是糖醋排骨配菜，正好是季檬的口味。

　　坐了一天车，季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过司霆的饭，迅速扒完，坐在原地打了个饱嗝。

　　刚放下饭盒，听见乔衍进食的含糊声：“这是条件艰苦，口味变了？谁以前说鳗鱼是最难吃的垃圾食物？”

　　“……”司霆脸色沉重，“我们换？”

　　乔衍忙侧身用胳膊护住饭盒：“去你的，我海鲜过敏你能不知道啊？老禽兽，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季檬：“……”浣熊先生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值得赞叹啊。

　　咳咳。

　　小古丽拍怕屁臀灰尘，起身跳起来，背对篝火，开始给大家唱家乡歌：

　　“

　　گۈزەلىم تۇنجىنى كۆرگەندە سېنى，

　　我的美人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ئۆزۈڭگە مەھلىيا قىلدىڭ سەن مېنى，

　　你使我心醉神迷。

　　گۈزەلىم تۇنجىنى كۆرگەندە سېنى，

　　我的美人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ئۆزۈڭگە مەھلىيا قىلدىڭ سەن مېنى，

　　你使我心醉神迷。

　　مەيلى ياخشى مەيلى يامان بول，

　　不管你好还是坏，

　　مەڭگۈگە سۆيىمەن پەقەت بىر سىنى，

　　我永远爱你一个人。

　　مەيلى ياخشى مەيلى يامان بول，

　　不管你好还是坏，

　　مەڭگۈگە سۆيىمەن پەقەت بىر سىنى，

　　我永远爱你一个人。”

　　音调婉转好听，季檬问了一嘴：“什么意思啊？”

　　“这是我们家乡一首男人对女人表白的情歌，”古丽转了一圈，扭了扭脖子，怂恿大家一起跳舞。

　　吃饱喝足，在维族姑娘的热情带动下，大家也都来了兴致，想提前来一个“入乡随俗”。最先起来的是季檬他们的车上的司机大叔，其余人也都不拘谨，手牵手，开始围着火堆边唱边跳。

　　司霆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淡淡看这一群人。

　　外雇司机大叔，见司霆一个人坐在那里，年轻人略孤独，大力将他拽起来：“小伙子，别这么不合群，来，搞起来！”

　　“……”司霆大概没跟这么多人跳过舞，眉头深蹙，一脸犹豫。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在乔衍的助力下被拉进了篝火圈。季檬左右两边都是男人，司霆看得酸，硬插过去。司机大叔也跟他过去，势必要带起这个孤僻年轻人的情绪！

　　司霆四肢僵硬，根本跳不起来，司机大叔一巴掌拍在他臀部：“扭啊！别这么僵硬，多矫情！”

　　司霆脊背一直，汗毛直立，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季檬看见，笑得腰不能直，也学着司机大叔，一拍司霆臀部：“哈哈哈哈，浣熊扭啊！别这么矫情！”

　　司霆耳朵一红，随着大部队臀部一扭。

　　季檬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他越是吃瘪，她就越是开心。

　　“小伙子别这种表情看姑娘，会被揍的！” 司机大叔又在司霆臀部一掐，浑厚的笑声被大家的歌声淹没。

　　司霆：“！！！”真他妈够了！

　　凌晨三点，帐篷外仿佛有狼嚎的声音，季檬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她推了推古丽：“小古丽？”

　　古丽一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季檬腹疼实在厉害，只好一个人从帐篷出来，用手机电筒光照亮四周。

　　她看了眼还离帐篷区很远的戈壁土堆，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还好来人手快，捂住她的嘴，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大半夜，出来做什么？”司霆压低声音问她。

　　季檬捂着肚子，站在原地跺跺脚，扯扯他的袖子，“我肚子疼，你陪我去那边上厕所好不好？”

　　“走吧。”司霆打开电筒，举过头顶，替她照亮前路。

　　季檬解完手，裤子刚提上，忽然听见身后有沉重的呼吸声，顿时头皮发麻。

　　“司……司浣熊……”她声音颤抖，不敢回身，甚至不敢收回提裤子的手，仍旧保持着提裤子的姿态。

　　司霆听见她的声音，爬上土堆，用电筒往她身后一照，头皮也是一麻，小声道：“别转身，站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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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找到信号，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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