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秦簪都赶到天成医院去了解列凨的病情,在问过当班的护士后她便悄悄地走到重症监护室窗口瞅上列凨一眼。令她欣慰的是,护士告诉她列凨的情况逐渐好转,也许不日就会清醒过来。
不过,她呆得并不久,略略站上一两分钟便离开。呆得过久会随时遇上陈易乐,她还不想与她有什么纠葛。至于列凨的父母她也瞧见了两三次,但每次她都会躲到一边,她有愧于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就有愧于他们。
而今天是第七天,秦簪来得比往常更早,因为这个时间陈易乐多半会出去买早餐,那么就不容易遇上她。
经过护理室时,里面两个护士正忙着,秦簪就打算先去重症室窗口瞧瞧情况。这次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过后又是几声短咳声。
她怔住了,但马上喜极而泣,这个笑声她听得出,是列凨。他终于醒过来了,他活过来了。一滴滴泪水氤氲着热气抑制不住从眼眸里倾流而下,但这次表示的不是悲伤,而是来自心里的喜悦。
“好了。”一个女声娇嗔着,“医生说了你不能笑,再笑伤口就会疼了。你如果再笑,我就告诉伯母去。”
“我不笑了。易乐,你也用不着向我母亲告状,我知道现在她向着你。”
秦簪没有再听下去,这次,她再没什么可担心了,以后列凨会活得很好。她微笑起来转过弯向电梯走去,只要见到小曳她就会来找他,她不需要急于这一时。无论是三十年还是天长地久,他们会在一起的,因为彼此深爱着,深爱着便不会再分开。
病房里,列凨的笑声时断时续,惹得陈易乐娇嗔连连,她并不是真的生列凨的气,而是担心他胸口上的伤,笑会牵扯到胸部的肌肉使伤口不易愈合。可是她越不让列凨笑,列凨偏笑得大声。最后她真的生气了,背过身子坐到一边,气呼呼地不说话。
“易乐,怎么生气了,我不笑了,你陪我说话。”列凨仍是笑嘻嘻地道。
“你说不笑,可你还在笑。”陈易乐赌气道,自己关心体贴列凨,他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
列凨望着她,道:“我真的不笑了。”
陈易乐没有说话,空气沉静下来。可是半晌过后陈易乐又开始期待列凨的笑声,那总比相对无言的好,她等待着。忽然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她低下头一看列凨的手正覆在她的手背上。
列凨抓过她的手,眼神忽变得郑重,他瞅着她慢慢地道:“易乐,我想等我出院后我们结婚吧。”
陈易乐的身体猛地一颤,列凨说出院后和她结婚,他是在开玩笑吗。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列凨的神色很认真并不像开玩笑。
“易乐,我们结婚好不好?”
陈易乐呆着,这一切变化得太快她还能反应过来,列凨爱的不是秦簪吗,他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呢。她张大了嘴,可是所有的话全梗在了喉中倒不出来。
列凨的面上又浮上了淡淡的微笑,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陈易乐是喜欢他的,只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它遮掩过去。“易乐,昨夜我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你,我真的想不到,我以为会是我的父母,可是居然会是你,我真的很感动。妈告诉我,是你从松林里把我救出来又把我送到医院,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在医院照顾我几天几夜没合眼,真的,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妈说,像你这样的好女孩便是世上也找不出几个,让我不要辜负你。”
陈易乐有些失望,原来列凨之所以要娶她只是感激她,感激她救了他的命,感激她照顾了他。“列凨,你没必要为这些原因和我结婚,就算我们没有夫妻的缘份,可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为这些娶你,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易乐,请你相信我。”确实,他并不是为这些原因娶她,他是被她对他的爱感动了。当绘子告诉是陈易乐救他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在松林中瞧见的那根浸着血的绳索,那个长头发女人拼命地拖着他前行,即使流着血、痛着她也没松开那根绳索,这样执着而坚贞的感情他如何不感动,他如何再能够忽视她的情感。
“那秦簪呢?你打算怎么办。”陈易乐也并不糊涂,就算此刻她再欣喜也会把事情想得透彻,这唯一的敌人她要清楚地知道列凨是如何地安排。
果然列凨又沉默起来,他闭上眼半天才道:“我和她大概没有缘份吧,也许她和凌隽在一起会比和我幸福。”他一直在等她,一直在创造属于他们的缘份,但这些都敌不过天意。而陈易乐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必须还,还有她的深情也必须还。
“可是你还爱着她。”
“爱有什么用,她已经忘了我,现在的她并不爱我。”
“可是你不爱我。”陈易乐低声道,不爱才是最大的问题。
列凨唇边一笑,伸出手抚上她的鬓前,她的发丝已经凌乱了,他轻轻抚顺后道:“我会爱上我的妻子,会永远爱我的妻子。”
陈易乐终于笑了起来,她已经满意了,爱或不爱现在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要有时间不爱也会变成爱。如果到几十年后,列凨还能说不爱她吗。她有这个信心,只要多给点时间她能让列凨爱上她。
终于在这满天乌云的日子等到了云散月明的时候。
轰。天外雷声突地翻滚,乌云排山倒海地压下来,天色黑了。
秦簪还没走到公交站,密密地雨点已经打了下来,打在身上生冷生冷地。她瑟缩着抱起肩站在公交站下避雨,可是这次比较不幸,公交车迟迟不见来而雨势却有加大的趋势。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早已沦为墨般的黑色,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像发光的长蛇劈向地面。
她越来越冷,身体不住地发抖。前面驶过来一台的士,她赶紧招手拦了下来坐了进去。回到家中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换过干净的衣裳躺着睡了一阵,醒来后只觉鼻塞声重,俨然是淋雨受了风寒。
可是,风寒虽是小病,但是她由于早前受过重伤,近日又心思郁结难解,旧伤新病,这次风寒却足足让她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池塘的睡莲飘浮着,淡淡的馨香散开,浅风吹动水波一圈圈地晃开,白云映了下去,蓝天如洗。世间安祥沉静,一切就像这水中的世界不会被打扰。
秦簪坐在塘边的长椅上出神,一个多月前她曾在塘中放生了几十尾小鲤鱼,如今都长得有一斤多重。想着,她随手又抓了些鱼饲料投进池塘中。
也许,列凨现在就像这些鱼们健健康康地,自自由由地,安安乐乐地。
“簪子,簪子。”
一个年轻的男声在欢快地叫着她的名字,秦簪一愣,这个声音她听不出是谁,可是他又叫得这么亲热。这世上如今还只有三个人会叫她簪子:凌隽,列凨,韩曳。不会是凌隽,也不会是列凨,但是这个声音也不像小曳,小曳的声音很细很好听,这个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从别墅那里跑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他欢喜地冲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盯着那个身影心里重重地一震,他是那么像列凨,那身形,那跑过来的姿势,还有那面孔,分明就是少年时代的列凨。虽然像,可她并没有把他当成列凨,秦簪已经认出他来。
“小曳。”她站了起来,迎着他跑过去。
树影在身后倒退,时光却穿梭如前,一切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今日的重逢。两个人在太阳的光影里热烈地相拥,秦簪紧紧地抱住韩曳,更准确地说是韩曳抱住了她。这快一年的时间不见,韩曳的身高就超过了她许多,他的胸膛也变得宽厚,手臂也变得结实,他拥着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秦阿姨。”温柔害羞的声音响起,和一阵明朗的笑声。
秦簪挣脱出韩曳的怀抱,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凌隽,另一个是他的女儿凌挽,这一年的时间小挽也出落得更加美丽,也长高了不少。她瞧着秦簪面红红地,似乎有些羞涩。
“小挽。”话一出口,秦簪就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失忆的秦簪根本就不认识凌挽。她瞧瞧凌隽,凌隽正看着自己的女儿并没在意她的这句话。
吃过午饭后,两个孩子便都去睡觉,房中就只剩下秦簪和凌隽。秦簪一直都在笑,她太高兴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她可以去找列凨实践三十年的约定。
凌隽也看着她,他没有笑,他笑不出来。之所以让韩曳回国来,也无非是想讨秦簪的欢喜,他也并不是不知道秦簪的意图,虽是有风险可他也要尝试,他要看见的是一个开心的簪子,快快乐乐的簪子,而不是一个整天愁眉苦脸的簪子。
如果秦簪一定坚持带韩曳离开怎么办呢。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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