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秦簪没去学校依旧托病请假，幸好学校里已经来了几个新老师，常茫茫也没怪责她反而嘱她多加休息。她在床上睡了一整天，没喝上一口水，沾上一粒米，要割舍心里的挚爱委实难受。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六点多钟，她才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洗脸梳头，对镜照着脸上苍白如雪，便又打了点薄薄的胭脂。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她不禁又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思索良久，她狠下心来踏出脚步，一旦决定了便无法再回头。怪只怪，他们的缘还没深到做夫妻的程度。

　　秦簪到达云汉广场时还没到八点钟，但是很远她就瞧到了列凨，列凨正在和一对年轻的母女说着话，那小女孩约摸七岁左右，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瞅着列凨。她迟疑着不敢走近，她能预料到在说出自己的决定后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的事也是她不希望的，可也是她没法阻止的。

　　列凨也瞧见了秦簪，他兴冲冲地跑上前拽住她的手拉到那对母女面前，道：“簪子，这个是我朝云公安分局的同事乐意繁，这个是她的女儿小麦。”

　　“你好，乐小姐。”秦簪赶紧打着招呼，想不到这乐意繁年纪也不过和她差不多，居然女儿都这么大了。

　　“呵呵。”乐意繁笑了起来，道：“这位想必就是列凨口中常常念到的秦小姐吧，果然很漂亮，列凨很有眼光。”说完，她溜了列凨一眼，挤了一下眉。

　　“哪里呀。”秦簪禁不住脸上发烫。唉，这个多嘴列凨。

　　乐意繁将女儿抱了起来，道：“小麦，我们回家去，不要打扰叔叔阿姨约会。”她向着列凨点头一笑便自顾离去。

　　这厢列凨忙将秦簪拉到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簪子，你约我来不会是想说嫁给我吧。”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幽深的眼眸里流光飞舞，星辰闪烁。

　　看着他秦簪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忍心让这么快乐的列凨又处在痛苦之中。她苦笑着抬起头，夜幕上繁星如织，明亮就如身旁的人的眼睛温柔恬静地照在心里某个地方，然后慢慢地暖起来，安静起来。

　　只是这种暖，以及这种安静现在她必须舍弃，连同这个纠结在心里的人。

　　她拼命地咬着嘴唇，唇上已经浸出血来。

　　“簪子，你怎么了，我看你很奇怪，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列凨也感觉到了异常，秦簪的举止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想着他的心里就慌乱起来。

　　秦簪点点头，她怔怔地瞅着列凨，瞧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眉毛很英气；他的眼睛是狭长的，和小曳的眼睛好像；他的唇薄薄的，却富有棱角……她傻傻地瞅着他，直要将他的模样镌到心里去。如果这次不多看他几眼，以后可能再无见面的机会，列凨会恨她，会怨她……

　　“簪子，你的样子好怪啊！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列凨的心更加不安起来，他有些预感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暗暗地祈求，不管是什么事，也不要像上次那样突然。

　　良久，秦簪叹息一声，低声道：“列凨，我隔壁有个小姑娘，一年前父母离婚，她和妈妈住在一起，现在妈妈要结婚，她的亲生父亲也要求抚养她，现在她来问我是和亲生父亲在一起好还是和继父住在一起。可是我也无法回答她，她的那个继父我见过，对她也挺好，而她的亲生父亲对她倒是不冷不热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列凨，你觉得是和亲生父亲一起好还是和继父呢。”

　　“这个，我当然认为是和亲生父亲在一起好。”列凨不假思索地道，他有些不明了秦簪问这个话的目的，这明明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我觉得小孩子和亲生父亲一起在心理方面会健全些。”

　　“列凨，原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也觉得小孩子还是和亲生父亲在一起的好。”

　　“簪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秦簪轻轻地一笑，她凝视着列凨道：“我怀孕了。”

　　“什么。”列凨明显地一震，秦簪的话恍若晴天霹雳将他震得晕头转向，他不用想也明白了秦簪的意思，她是要放弃他，她是要他知难而退。可是他仍然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拉住秦簪的手，用很温柔的声音问道：“簪子，你想告诉我什么。”

　　秦簪望着他，他的眼神已经完全黯淡下来，就如此刻被浮云遮住的明月失去了光辉，但他瞅着她，那眼神里明显又有着期望，这期望就如那小小的萤火，虽然微小却也是一点光亮。她不忍心起来，话到嘴边缩了回去。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凝视着，不说上一句话。人影如潮在身边来来往往，月亮升起浮下。

　　良久，秦簪偏过头去，看着列凨的眼睛她根本无法说出口，既然已经决定和凌隽过日子，就不能让列凨对自己心存幻想，这对他是不公平的，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真正爱他的女子，而她秦簪不配，她是个委曲求全胆小怕事的女人。

　　“列凨，不要等我了。”她咬着唇终于说出来了。

　　列凨的心一直紧缩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秦簪的这句话，可是当她说出来后他还是不免受到重创，左胸上伤口似乎正从里面慢慢地崩裂开来。

　　疼……

　　痛……

　　他看看她，又看看这近在咫尺的云汉广场，前天的时候她不是还答应给他三十年的时间吗？现在她都忘记了吗？他很想问她，可是她的面上很忧伤，却又很镇静，她是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这真是一个突然的意外啊！他伸出拳头击打着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从这极度的痛苦中清醒过来。

　　“对不起，列凨，我只想我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原谅我。”秦簪逼着自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说完后她竟觉自己很虚伪，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自己终是辜负了他，终是违背的诺言。

　　“簪子，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你有那么好的理由怎么会对不起我呢，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缠着你烦着你痴心妄想。”列凨微笑起来，今夜又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他抬起头看看夜空，明月星辰早已不知隐没在何处，广场上的人也都散得七零八落，夜色沉沉地，朦朦胧胧地，像一场梦。他低低地道：“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就好了。”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是一场梦，如果是梦他怎会如此清醒，又怎会有如此深刻地痛。

　　“列凨，你恨我吧。”

　　他摇摇头，道：“簪子，我不会恨你，相反我还要祝福你，祝你们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对不起，列凨。”秦簪流着泪道。

　　“不要流泪，为什么要流泪，簪子，你马上就要做母亲了，应该高高兴兴地。”他笑着抚去她眼边的泪珠，柔声道：“天晚了，簪子，我送你回去。”

　　列凨拉着秦簪的手走到停车场，将她按到副驾上坐下。车开动后，两人也一直沉默着，秦簪几次想开口但瞧见列凨严肃的神色，只得硬生生将些安慰的话咽进肚中，她知道此时列凨需要的并不是她说的虚伪的客套话，他要的是她这个人。而她却是决定了却不容许自己后悔，就算错了也要坚持下去，为了腹中的孩子。

　　车在离别墅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列凨这才转过头瞅向她，瞧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他微笑道：“簪子，你知道有一座山叫天长地久吗。”

　　她摇摇头，从没听过这么怪异名字的山，这世间能有什么配称天长地久。

　　“几年前我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小城游历时，听过当地人讲过这座山的传说，簪子，你想听吗？”

　　秦簪点点头，现在列凨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尽力做到，这也是她唯一能弥补的机会。

　　“据说几亿年前还没有陆地的时候，在海底有一座叫天长的山，这座山很高面积也很大，但是还是不能冲出海面，甚至更加不能将海底占满。因此，天长山认为海是世间最浩瀚的。某天，有只鱼游到它的身边，告诉它最浩瀚的不是海，而是在海上面的天空。天长山最初不相信，但是一只接一只鱼的告诉它天空远比海辽阔，最后它也信了。可是，它并没有办法看到传说中无边无际的天空，它只有等待，等自己慢慢地生长。于是，几亿年的时间在海底无声无息地过去，世上沧海桑田，天长山终于浮出了海面，海水在它周围退去化成肥沃的土地。”

　　“天长山终于看到了盼望中的天空，它欣快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它四下眺望，忽然它看见在离它很远的地方也有一座和它一样高的山，那山上白雪皑皑，在阳光下晶莹透彻，瞧着它就爱上那座山。它大声地喊着，远处的那座山也听见了，它告诉天长山它叫做地久。地久山看见天长山上覆盖着森林绿草，野花流水，很快地它也爱上了天长山。两座山每天隔着数百公里谈着绵绵的情话，彼此深情地凝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长山终于不能满足只是和所爱的山聊聊天，它要让彼此连成一体，永不分开。”

　　“傻瓜，我们相隔数百公里呀，你如何能把我和你连在一起。地久山有些不相信，可是天长山却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以后的日子，天长山不再和地久山诉说情话，默默地生长，让自己的山体向远处延伸，可是山的生长速度却是世上最缓慢的，但是天长山并不气馁。当累的时候，它会凝视远处的地久山。于是，又是几亿年的光阴过去了，天长山的山高已经达到了一千多米，而山体长度也达到了数百公里，这时，它已经实现最初的誓言，天长山的山体和地久山的山体已经紧密地结合成一个整体再也分不开。后来，有人就把这座新形成的山叫做天长地久。如果站在天长地久山的最高的一个山峰上，会看到山的南边山花烂漫，而北边却是积雪皑皑。”

　　秦簪怔怔地听着，直到听完后她仍在发呆，列凨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她已经明了，天长地久，他会这样等待下去，等待能在一起的一天。可是她并不是地久山，因为她已经放弃了。

　　她用逃命的速度逃回了别墅中。

　　 喜欢卿须怜我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卿须怜我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