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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芭比的天堂(四)

芭比的天堂 额鲁特·珊丹 3607 2021-04-02 12:43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苦恼地望着我说:“我刚才去超市买孜然香肠,一直想着遥远的丹麦王国。我的女朋友晓错在哥本哈根留学,我们分别一年了。我前天收到她与丹麦房东欧文站在别墅前的照片。——喏,就是这张。”

  欧文身材不错,笑容温和平静,凝结着欧式的从容。晓错穿着低领的碎花连衣裙,笑容很灿烂,欧文的右手搭在她圆润光洁的肩膀上。

  关于欧文的家庭情况柯然介绍得很简略,性情温和有教养,生活富足,不修边幅,衣着随意,但无论穿什么都不失绅士的风度。

  柯然说:“欧文是医生,妻子在半年前故去了。晓错在电话里对我说,她最喜欢吃欧文烤出来的丹麦香肠,吃起来很烫嘴,但非常可口。我醒着的时候晓错正在睡觉,现在我宁愿她坐在欧文的餐桌旁吃烤香肠,也不愿她和欧文睡在一栋别墅里。”

  生离的打击,远比死别更加沉重。

  这是危险的信号,但我不想打击柯然。

  柯然说:“晓错刚抵达丹麦时常说我特别想你,而后是我想你,近三个月她只说我爱你。我和欧文不一样,我是传统的中国人,我看重的是我特别想你这五个字,而不是欧式化的我爱你。”

  “你能不能不像女人那样过于看重细节?”

  “距离是一把刀子,可以把一切割开,保括爱与仇恨。昨天我给晓错发了一封信,对她说:分手吧,我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她很快就回复了,只有两个字,OK,就这么简单。”

  被美女和金钱主宰的地方,真理和谬误是难以区分的。

  我对柯然说:“我们蒙古人常说,宁喝好女人的茶,也不喝坏女人的蜜,为了一个移情别恋的女孩,你何必去当感情的奴婢呢。”

  柯然如释负重,把头骤然仰向椅背:“一切都结束了。”

  稍顿,他睁开眼睛,目光里浮现出令人心碎的悲哀:“赛妮是好姑娘的意思,可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好姑娘也许不属于好男儿。”

  我哑然无语,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我的脸庞。

  柯然盯着我手上的珊瑚戒指看了片刻,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起身离去了。

  天空中飘散着蒙蒙的细雨。

  前方是三叉路口。以往,我能在点点咖啡屋里闻到城市的浪漫气息,在异族精品店里找到最具个性的服饰,或者到猎人俱乐部去玩斗豹游戏。

  努尔和赛汗夫暗里相会于玫瑰园,面对我却装扮出彼此素不相识的模样。音乐会结束后,赛汗夫所在的演出团于次日清晨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赛汗夫却留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弥团包裹着,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踯躅许久,才找到归向。

  开往西部的列车五点进站,赛汗夫离开之前,我必须见他一面。路上,我归纳着我的性格。单纯只是一种表象。纷繁的城市把人们的性格锻打得复杂多疑,只有傻子才是单纯的人。仅管如此,稍不留意,我们仍然会陷入缺少智商的尴尬中。

  感谢上苍,我在候车室找到了赛汗夫。

  在嘈杂的环境里,他显得很安静,仰着头旁若无人地望着烟雨霏微的窗外,思绪仿佛停留在凝滞的状态中。

  “赛汗夫!”我迫不急待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掉转头,望着我,缓慢地站起来。

  就像经历过某种深重的灾难,他的脸,在藏蓝色衬衫的映衬下惨白憔悴,有一种快要垮掉的感觉。

  离别的钟声,已经敲响。

  我的眼睛在若即若离中,与赛汗夫的目光相互碰撞着。

  人应该学会忘记,在遗忘中寻找支点。可是,谁能剔除烙在心头的记忆?

  他眉宇间的惆怅是我长久的心痛。

  他的微笑注定会成为绵长的回忆。

  我把积淀的话语压在心底,伸出手来:“有朋友的人,心胸像海子一样宽阔,没有朋友的人,心胸像手掌一样狭窄,我是你忠实的朋友,祝你一路平安。”

  赛汗夫郑重地点点头,握了握我的手。

  这是七月里的一个傍晚。

  我们离得很近,我的额头在他的下颌处。我在温润的呼吸里闻到了熟稔的气息,有清淡的烟草味还有一点诱人的汗香,令我镂心铭骨。

  我仰望着赛汗夫,目光充满温情。我渴望他在我的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吻,给我一点勇气。

  检票的乘客从我们的身边匆忙而过,赛汗夫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意,借故拉开距离。

  他望着窗外的细雨,不尽人意地笑了:“谢谢你来送我,雨大了,回去吧。”

  我走近他,执著地望着他,像一个野性的蒙古姑娘,拦在马前,一定要用目光将钟爱的人儿逼下马背。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从旅行包里抽出一把雨伞,递给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头也不回地随着蜂拥的人流越过检票口。

  赛汗夫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的声音已经近乎颤抖:“赛汗夫,我还能见到你吗?”

  他停下来,举起手臂,用低沉着语气说:“别说再见的话。那样的话,你会伤害你自己!”

  “我是一个任性的姑娘,我不会改变初衷!”

  他引颈望着我,微笑里浸透着酸涩与无奈:“我情愿你是快乐的,别为我做出傻事。”

  汽笛,诏示着别离的仓皇。

  赛汗夫在我朦胧的凝睇中启程了。

  归家的路上,我没有打伞,任由细雨淋在我落魄的脸上。

  途经沙龙,我从窗外看到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柯然。我走进去,坐在他的面前。

  陪伴我们的不再是清茶,而是两碗烈酒。

  我与柯然默默举起杯,碰杯,饮尽,而后便是互不相望的长久对坐,彼此用烈酒疗治着内心的伤痛。

  “赛妮,你真的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我避开柯然关注的目光,垂下头,忧郁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被他的残酷击伤了。”

  柯然把送入唇边的酒杯移开:“他是谁?”

  “一个把魔笛横在我心里的人。”

  “我知道他是谁。”

  柯然放下酒杯,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命运真会捉弄人,我注定会失去一切,保括一个像奶酒般醇香的蒙古朋友!”

  美貌寓于情人眼里,所爱的女人总是美貌的。

  柯然默默地看着我,绝望的目光悲哀的脸庞,分明是在述说一种绝望,近似于爱情。

  诗人的悲壮,诗人的孤独,诗人的风骨,诗人的睿智,诗人的纯净,我欣赏柯然宁愿为诗歌一博而死的精神。

  在他的身上,我还看到了独立的遗世精神,柔中带刚的品质,执著于爱情的高尚诉求。

  可是,欣赏有别于爱情!

  我痛苦不堪地望着柯然,仓皇离去。

  站在窗外,我看着柯然孤独的背影,心里仍然涌动着一种欲望。我想和柯然就一杯清茶聊一聊,不说爱情,不说执守,不说放弃,不说别离,只想尽情地说一说我的草原,我的亲人,以及蒙古人固有的悲壮情结,消遣一段寂寞,一段无奈,洗涤搁置在我们心灵深处的尘埃。

  而我,却因惧怕一种目光,一种无法承受的表白,毅然远离了柯然。

  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头,我的脸庞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努尔尚未讲明真相之前,自然之子乐队一直活跃在夜游神娱乐中心的舞台上。

  努尔的情绪很反常。

  她是那种拿起吉它便进入状态的乐手。

  在疯狂的摇滚乐中,她那奔突的短发像一束剧烈摇摆的火把,散放着火焰般的光彩,与歌迷手中的烛光,此起彼伏的呐喊遥相呼应,旗帜般引领着歌迷一同燃烧,一同疯狂。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起初,整个舞台都被令人疯狂的、交叉闪现的红色所笼罩,我的电子琴,图们的架子鼓,达达的电贝斯,努尔的吉它交织在一起,扭结出一曲《疯狂的午夜》。

  就在歌迷们用碑酒瓶猛烈敲击桌子,情绪进入炽烈时,努尔却霎然扯断琴弦。

  随着剧烈的爆响,我的电子琴哑了,图们的手停在半空,刺耳的钹音在颤动中息止,达达的电贝斯也嘎然无声。

  红色基调褪去,我们即刻被黑暗隐没。周遭寂静,夜游神娱乐中心从未有过如此静谧的时刻。

  幽蓝的灯光,从舞台顶部倾泻而下。那束灯光是为努尔倾泻的,奇怪的是努尔未被那束灯光所笼罩。

  努尔从舞台上神秘地消失了。

  午夜,歌迷们怨声载道地渐渐离去了。我拨通努尔的电话,传来的却是“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我接着拨打努尔家的电话,仍旧无人接。

  无奈之中,我和图们、达达决定去玫瑰园三十七号。

  玫瑰园三十七号没有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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