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说:神游症对社会无大碍,最好不要把神游的全部经过讲述给穆木听,以免引起他的焦虑情绪。你也看见了,穆木一进公安局,建筑公司就自愿组成了一百来人的请愿团,都是为穆木求情的,没有一人说楚新立好的,我看,穆木是个实实在在的好标兵,这样的人,还是多一点好哇!
小李说:话是这么说,一进一出的,总得跟穆木有一个准确的交待吧。
老王笑笑说:你小子长了一张稀松巴叽的跑马嘴,我和马六子谈话的时候,你差一点儿没打草惊蛇,歇菜吧,到时候我跟穆木解释。
6·21重案发生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下午,公安局的逮捕令还没下达到马六子的手里,马六子就投案自首了。
马六子极不自然地说:我事儿漏了,首也自了,前后经过呢,也都跟你们抖落个一干二净了,啥大呀,法大!公安局要咋整就咋整吧。
老王说:听了你讲述的前后经过,我咋总觉得你这出戏像《卖拐》呢,马六子,你这拐卖的好哇,绕着绕着就把穆木忽悠进公安局了。
马六子说:咂磨咂磨,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可我没有本山大叔鬼道,人家绕着绕着,就把好人忽悠瘸了,我绕着绕着,穆木出来了,我却进来了。把话说白了,也叫自投罗网吧。
老王说:你是看人家穆木老实,心眼实吧?
马六子说:当初我也没想引穆木上道儿,是穆木自己先下道的。梦里杀人,有梦里杀人的道道儿,醒着杀人,有醒着杀人的道道儿,总之,这里头肯定有个量刑的问题,穆木蹲风眼儿能活着出来,我就不好说了。脑袋瓜子里的鬼道道一窜上来,我就牵着穆木下黑道了,没成想,他还真让我给忽悠住了。
老王说:怎么想起自首来了?
马六子说:我说不怕死,那是抬举自己了。早先我是怕蹲风眼儿,静下心来再一想,我再缺德也不能让穆木代我遭难呀。后来我老婆也哭哭啼啼的劝我,说穆木待我够哥们儿义气。在床上翻翻乱滚地骨碌了小半天,熬不下去了,咬咬牙,就来了。
小李忍俊不住,搓着手“哎呀”了两声说:这案子都把我忽悠蒙灯儿了,本来吧,是件扑朔迷离的案子,可办着办着呢,就像整出了一出绝妙的小品戏,把我都忽悠到角色里了……
气氛一轻松,马六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抓耳挠腮的又进入了角色:啥呀,你整大发了,不是我忽悠的好,都是本山大叔胳肢的好,把咱东北人的喜剧细胞都给胳肢出来了。眼下实行说东北人各个都是活**,这话诧异,也邪乎大劲儿了,说东北人各个都是赵本山,这还八九不离谱儿!
老王一脸严肃。
小李像撒了气儿的皮球,“扑哧”一声笑了:妈呀,你就忽悠吧,忽悠来忽悠去,你都快把我忽悠得不知是谁了……
老王板着脸,一拍桌子说:李铁蛋你给我严肃点儿,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公安局刑侦科呗!小李站起来,啪地打了一个立正,孩子般地吐了吐舌头,也算把刚才丢掉的面子一把给拾掇回来了。
马六子挑起满脑门的皱纹,望了望老王头上的警徽,顿时安分下来。
两个公安前脚把马六子押走,008赵钢后脚就走进了刑侦科。
锒铛的镣铐声远去后,若有所思的赵钢才对埋头整理卷宗的老王说:头儿,我当了半天便衣,你一会儿让我蹲在公安局门前的马路牙子上充当暗探,一会儿呢,又让我蹲在马六子家的楼下卖西瓜,眼不错珠的盯着马六子,还说如有逃跑的迹象立即逮捕马六子。我从城东跑到城西,转一圈回来了,这案子咋就破了呢。头儿,你当初是咋从马六子身上看出破绽的?
老王说:第一个漏洞是,穆木自己都说不清的荒唐梦让马六子破了,看情形,倒像是马六子真正的到杀人现场走过一遭,第二个漏洞是,马六子喝完水留下指纹离去后,我注意马六子的脚了,肯定大不过43码,身高也和我们预测的吻合!再有,你在暗中侦察后带回了更为确凿的消息,二毛、黄三喜和马六子在公安局门口争执的时候,二毛挑明了马六子星期五晚上不在家,而马六子呢,也有急于摆脱的现象,接下来就是同时取马六子和穆木的指纹,指纹鉴定证明斧子上的指纹不是穆木的之后,顺着马六子留下的蛛丝马迹一捋巴,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就清楚了。
小李说:008,咱们跟王科长这把老枪比,简直就是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穆木投案自守时,我也被穆木整蒙了,被稀里糊涂的怪梦搅得一塌糊涂,马六子出现后,我才从马六子的马脚里看出点门道来。刚进来,马六子显得还挺自然,后来就有视线恐惧的现象了,我盯着他,他的眼睛就不知往哪儿看了,还搓着手表现出很难堪的样子。关于弗洛依德和福尔摩斯,那就更贴不上铺衬了。把张三的脑袋剪下来贴在李四的脑袋上,这能对吗?
老王说:就是呵,马六子出现了,这桩案子的端倪就有了头绪,这才得以顺利破获。
小李说:其实,马六子的路子要是使得深点儿,咱肯定还要多磨几天鞋底,多费几天脑筋。
赵钢说:就这么简单?
老王说:凶器的拥有者不一定是杀人者,这是办案中经常遇到的事情。这桩案子呢,说简单也好,说扑朔迷离也好,总之,破得就是这么顺利。
小李说:对,一问话,歪打正着!
赵钢说:哎呀妈呀,这案子整的,绕来绕去,破来破去,都破出一段戏来了。
老王说:那还寻思啥呢,我和小李把戏名都想好了。
赵钢说:啥名?
老王和小李异口同声地说:黑色的幽默呗。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马六子进去了,穆木从铁栅栏门里走了出来。桂芝夹在李二毛和王三的中间,眼下正站在穆木的眼前。栅栏门咣啷一声关上了,拎着牙具袋的穆木还定在那里,看着渐行渐远的马六子不动。
马六子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际,穆木扯着肝胆说:六子哥——,别忘了,咱还是哥们儿!
马六子缓缓回过头,张着嘴想说什么,话没说出来,眼睛却湿润了。
二毛拽过穆木说:六子哥见了你心里不好受,你就别难为他了,过两天,咱陪着春子嫂来看六子哥,到时多尽一点儿义气就啥都有了。哎穆木,六子哥都走远了,你还张着嘴傻看啥呀!
穆木说:往后春子嫂这日子可咋过呢。
三喜说:哥们几个撑着,照样过呗。再说,楚经理成灰了,咱下岗的工人就都有救了,上岗有了票子,谁有力气,谁就帮一把呗。穷着谁,也不能穷着六子哥家的儿子呀。
穆木说:对,啥烟不是抽呀,卷个纸喇叭叼在嘴里,吧嗒两下,照样冒烟,一挤巴,啥都有了!说着,抻了抻桂芝的袖子说:哎,你咋来了。
桂芝说:你的事,二毛哥他们压根就没告诉我,二毛嫂更能整,听说你这边出事了,就把我接到了她家,沏红糖水不说,大热天的又是烧炕又是给我暖脚,都把我整毛愣了。我心里正翻个儿呢,王三哥就来了,说斧子那事,纯属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根本就和你没沾连。
穆木说:那你还跟我离婚不?
桂芝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穆木说:傻样,跟你离婚,生下来的小穆木管谁叫爹!
说话间,众人拥着穆木走出了长廊。恰在这时,老王和小李迎面走了过来。
穆木一见老王,神情又变得木呆呆的了。
老王握了握穆木的手说:穆木,委屈你了。
穆木说:没啥,只当是上了一堂法制课。王科长,还有一件事我没整明白。张公安刚才跟我说,要我到他的办公室取擀面杖,说是我家的,我家的擀面杖咋跑到公安局来了?
老王和小李正在筹措如何回答,桂芝忍不住扯了扯穆木的衣袖说:案子都扎口了,你还一杆插到底的问啥,你出来了,擀面杖进去了呗!
穆木懵懂仍旧,端着两只胳膊左右顾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老王拍拍穆木的手说:啥也别说了,东边日出西边雨,就是这么回事!
穆木挠了挠脑袋说:王科长,我还没明白呢,又是蛇又是马的,就是公鸡下蛋,母鸡打鸣,月亮地里也不能甩出一道彩虹来呀,我那梦……我那梦倒底是咋回事啊?
老王郑重地拍了拍穆木的肩膀说:蛇是城东的盘龙岗,马是城东的虎头山,那彩虹呢,也是你用梦织成的。标兵穆木,啥事都没有,你呀,只是作了一个梦,其实呢,你跟本就没出被窝!
于是,穆木又懵懵懂懂地挠起脑袋来。
喜欢芭比的天堂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芭比的天堂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