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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旅行的意义

花开荼糜 九九 3184 2021-04-02 12:41

  经过的地方交往过的人们实际发生的以及幻想的一切,如此统统回想一番。杰说。

  什么感受?我问。

  心痛。

  心痛?

  长年漂泊在外,至今为止,什么也没能实现,仍然两手空空。这么些年自己究竟做什么去了呢?

  杰朝鲨鱼问道:喂,鲨鱼,我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鲨鱼慢腾腾地抬脸用未知的眼神回答杰。

  时间的容器,我。杰轻叹一声:无非一年一年地积累岁月,留下悲凉的叹息。脑子开始生锈,长起点点霉斑,思想也越来越懒散。普通人,活在一个普通得让人绝望的世界,我。

  阿杰。

  嗯?

  我们都一样普普通通地活着,你也好我也好,鲨鱼也好,谁又能活得惊天动地?

  没错,是这样。父母是平民百姓,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突然静下心这么一想:啊,人生就一直这样普普通通地消耗无可救药地磨损下去?那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那东西,想得越多就越没意义。与其为人生的意义大伤脑筋,倒不如躺下痛痛快快地大睡特睡。

  小曼。

  嗯?

  真这么认为?

  不是,我也在想过去,在某种程度上寻求人生的意义。

  我和杰不约而同地叹息,之后不约而同地沉默。

  天黑了,最后一点霞光也已褪尽,海在夜色中沉默,海风吹来深深的叹息。一轮浅月升上夜空,在淡淡的云层里忽隐忽现。

  我和杰望着月亮继续思考人生的意义和毫无意义的过去,之后不约而同地感到肚子饿了。

  没什么比肚子饿了这一情况更为严重。我说。

  没错。杰说。

  杰叫起鲨鱼,我们回到宾馆,在宾馆餐厅点了一桌丰盛得让人恨不得多长一个胃囊的美食大餐。鲨鱼蹲在杰的脚边,杰向服务员要了个空盘,每样菜夹一些分给鲨鱼享用。

  或许因为饿得够呛,饭菜吃起来格外可口。杰连声叫香,我俩在旁人惊异的目光中风卷残云般地灭掉一桌美食。

  饱了,你呢?杰拿出烟,扔一支给我。

  饱了。我说,旋即转向鲨鱼:喂,鲨鱼兄,饱了吧?

  鲨鱼点点头,意犹未尽似的舐一只龙虾。

  餐厅略显空荡,少有的几位游客全都慢条斯理地进食,每吃过一口便用餐巾揩拭嘴角,并不时拿异样的眼光瞄向我和杰,就像在说:瞧,这才是吃饭,看清楚了么?

  喂,阿杰,大家都在看我们。

  没错。大概都以为我俩是哪个乡下来这里作新婚旅行的一对傻瓜。

  新婚旅行?

  大概。杰转身扫视一圈,向空中吐出长长的烟雾。

  那样也能吃饱?我问。

  这种人我可是见多了,和你说,小曼,这些家伙们吃饭并非为了吃饭,而是在展现自身的修养。

  在一桌美食面前越是无动于衷,越是吃得少便越是让人敬佩,此等人物即所谓伸士淑女。像我俩这样的,恐怕一辈子也只能是凡夫俗子。你能在肚子饿得打鼓时面对一大桌美食无动于衷?

  不能。我说。

  我也是,所以我当不上绅士,你也成不了淑女。

  你这解释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上流社会的虚伪无处不在,即使吃饭也不能作出吃饭的德性,肚子再饿也得让人以为你饱得什么似的。

  经杰这么一说,再向周围看去,的确如此,每个人都一面显得饱得什么似的,一面小心翼翼地细爵慢咽。

  我把烟放汤碗熄灭,问杰晚上有什么安排,杰摇头说只有散步和睡觉,问我选哪样,我说那就散步好了。

  走出餐厅,我们再次顺着林荫路来到海滩。海边空无人影,鲨鱼叼着龙虾趴在一旁,我和杰光脚坐在浅水边上。

  海比原先更加柔和安静,这样的海总是让人沉默,让人回想过去。海潮静静上涨,我和杰不约而同地躺下,任海水将我俩淹没。

  暗蓝的天空漂荡在水面,朦胧中某种虚无缥缈的感受随着流水深化,一切显得那般遥远,如同过去,如同将来,如同渐渐朦胧的现在。幽冷的水流从指间淌过,海潮消退时,我突然想就这样死掉。

  海潮再次涨来,我闭上眼睛,水将我轻轻托起,杰拉住我的手,直到潮水退去。

  我和杰说想就这样死掉,杰坐起身看我,问我真的假的,我说真的,杰说好,于是拉着我往海里走。

  鲨鱼在后面叫了两声,海潮凶巴巴地涨上前来,将我俩冲倒,将我俩卷入海中。我以为自己已完全被卷进海底,我心想完了,这个玩笑开大了。

  我倒是没有害怕,一点也没有,只是难受,无法呼吸。水呛入肺叶,堵在胸口,我感觉到自己哭了,我哭着闭上了眼睛,但很快我就睁眼,因为杰把我拉出水面,一点一点往岸上游走。海潮很慈悲地缓缓从身边消退,我和杰回到沙滩躺下。

  我咳出几口海水,好歹恢复正常的体能之后转脸看杰,问杰为什么救我,杰说你不希望我救你么?我说不希望,杰再次拉起我的手,我赶忙改口说非常希望。

  海沉默而宁静,思想仿佛可以触摸,我抬手在空中摸索,杰握住我的手,让我好好活着,我说好,杰说那就好。

  两人起身水淋淋地走回宾馆,途中遇到散步的游客,迎来更为惊异的目光。回到各自的房间,我冲水洗澡,脑袋一片混乱。洗好后我呆呆望着镜中的我的身体,不希望,我说道。

  突然一片黑暗,我摸黑走出浴室,在窗口我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不用说,又是李娜。

  喂,李娜。

  李娜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地看我。在李娜的注视下我有些发愣有些迷茫,我静静地靠在墙边,但感受不到身后是一堵墙,却像是被一双手托着。

  这感觉很诡异,可是我没有害怕,一点也没有。只是迷茫和沉默,沉默使我又一次想到死。黑暗缓缓流动,死横陈在我和李娜之间,一点一点蔓延,显得那般具体,仿佛触手可及。

  我伸手在暗空中摸索,触到了死的掌心。我默然不动,黑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宛如现实以外的空间吹来的轻风,我一动不动地站在现实与非现实的角落里听着那低低的啜泣声。意识摇摇晃晃,一瞬间,我无法确定自己置身何处,如同梦境。

  梦中,我看到了镜中的我在哭泣。

  第二天一早杰就来敲我的房门,问我昨晚睡得好么,我说不好,杰问哪里不好,我说看见了死掉的李娜,杰问怎么回事,我向杰解释了李娜的阴魂不散。杰说作梦了吧,我想了想,但想不出是作梦还是实有其事。

  杰打开电视坐在床沿,鲨鱼蹲在床角,我进洗手间洗漱一番。出来时时间正好八点,清晨美妙的阳光照在地板,天蓝得透明,空气寒冷,却让人忍不住蠢蠢欲动。我问杰今天有什么节目?杰说别问,听他安排。

  出了宾馆,杰首先到附近的加油站给车加满油。杰像是对大连了如指掌,没有导航,没有问路,哪里该转弯哪里上高架却一清二楚。

  我想杰是来过大连的,而且不止一次。但我没问,杰一路上什么也不想说。我望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象,听着广播,对大连渐渐产生无名的好感。

  或许我对所有的大都市都能潜意识地产生好感,都市让我想到上流社会,即使不能正经吃饭,却让我天生地向往。

  窗外景象渐渐荒凉冷清,高楼远远退去身后,代之以杂田和荒草,一望无际地延伸向天边。阳光依旧晴好灿烂,空气却残缺不全,总好像少了些什么。我许久眺望天边,蓦地想出,空气里缺失的,是都市繁华的味道。

  杰沉默不语,我只好向鲨鱼倾诉这些心情。鲨鱼一脸不屑,我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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