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思考将来,也不愿面对现实,不原独自一人陷入阴暗潮湿的回忆。我自叹自怜,抽尽最后一口烟,抛开思绪,既然顾伟约我吃饭,那就赏脸一起吃饭好了,我想。
我到洗手间不思不想地洗了澡,之后不思不想地下楼。小麦痴迷地看着小说,我走到跟前时才抬起脸意外地看我,问我几时下楼来的,我笑笑,小麦又问我阿杰几时回来,我的笑僵在脸上。
金曼姐,你怎么了?
小麦迟早会知道杰的死,会趴在柜台上痛哭,可是我没有勇气告诉小麦,杰已经回不来了。或许我应该抱着小麦痛哭一场,但看着小麦单纯的脸,我只能勉强笑笑,转换话题问小麦:喂,改称杰老板为阿杰了?
这个,小麦羞涩地低下头:有天问'杰老板好'的时候,阿杰突然不耐烦地嚷了一声:叫我阿杰。金曼姐,你说,阿杰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我忍住泪,匆忙说了声再见便快步走出酒吧,走到车来人往的路口,停在人群里仰脸望天。我很努力地朝前看,可是前方只有白茫茫的天空和白茫茫的流云。
到餐厅时正好六点,在顾伟对面坐下后时针准确地指在6的上方,一秒不差。
餐厅高贵而阴森。钢琴凄厉的旋律让人产生某种绝望的联想,俨然独自一人被遗弃在空旷的荒漠中心,四面一望无际,只有飘渺的钢琴声隐约回荡。
衣着整洁光鲜的服务员带着疲惫的笑敷衍来客同时敷衍自己,窗外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在迷一样的钢琴声中诡异如死,所有一切无不窒息于一层无形的阴森的雾气,连同苍白的高贵和想像。
顾伟静静地凝视我的脸,我问顾伟约我吃饭是有什么要说吧,顾伟说小曼,你美得非同小可。我说谢谢,此外呢?
顾伟说可惜你的美是一场灾难,是世界末日。我说没错,因为我,杰死了,因为你们我崩溃了。顾伟轻笑一声,说没那么严重,至少眼下可以安心享受牛排。
服务员端来牛排,我无端又想起李娜,我问服务员你认识李娜么,服务员说抱歉,这里没有叫李娜的家伙。随即敷衍一笑,转身离去。
举目四望,我发现周围到处是李娜,或站或坐,或凝神看我或低头切牛排,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哪里不可思议,仿佛理应如此,这里本应到处是李娜,而不该出现的,是我和顾伟。
那个人的死是场意外,笨得可以,以为干掉卢卡斯就能拯救世界。顾伟放下刀叉,满脸不屑地说道:小曼,你喜欢那个人?
我心里很冷,不想听到顾伟的声音,不想在这到处是李娜的餐厅吃牛排,什么也不想看见,可是我不知道我想什么。即使现在起身离开餐厅,又能到哪里去呢?我不知道能去哪里,于是默默地呆呆地坐着,无止无休地听顾伟的声音看顾伟的嘴脸。
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喜欢那个人。当然,喜欢谁完全是你的自由,我从不摁手,但是无论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你始终是俱乐部的财产,是我顾伟的财产,这点,希望你铭记在心。
顾伟见我没有反应,便自顾吃起牛排。吃了一会后我仍然没有反应,顾伟有些不耐烦,问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脑子里空白一片。
喂,小曼。顾伟伸手在我眼前晃动。
我想我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作出反应,想一直空白,在荒漠的中心倾听凄厉的钢琴声,在阴森的雾气里一点一点窒息。
顾伟拍了拍我的脸,我说顾伟你干嘛,顾伟说小曼你没事吧,我继续发呆,顾伟继续说道: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小曼你只能听从我顾伟的安排。我并非专横霸道之人,每次都让卢卡斯准时给你汇款。
说白了,我们之间就是在进行一场赤裸裸的交易,不要作徒劳无谓的反抗,就算是高队长那块硬骨头,一样败在了我们手上。当然,我不会亏待你,这以后我给你的酬金是一个晚上一万,如何,我顾伟并非并专横霸道吧?
我没有反应,顾伟补充道:合同期限两年,两年后你就彻底自由了。这么一想不觉得很美妙么,只用两年时间,便给自己换来巨额财富。比起可怜巴巴的上班下班,何止美妙一千倍!
顾伟叫来服务员买单,拿餐巾揩拭嘴角。
今晚的安排就算了,不勉强你,对方那边我来推托。回去好好休息,精神看起来不大好。对了,往后都由我直接对你作出安排,卢卡斯笨手笨脚,交给他我不放心。
顾伟说了声再见便起身离去,我点起烟,不自觉地冷笑。两年?我知道,那是无限期的合同,我不相信顾伟,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这个世界。
我走出餐厅,走进肮脏的人流。天空仍然阴暗潮湿,我仍然不知何去何从。我蓦地想起红姐,想起红姐不可思议的生活,我觉得我应该到红姐那里,和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抱头痛哭。
我招手拦下出租车,告诉司机红姐的住址。路上意外地顺畅,没有堵车也没有红灯,司机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我闭上眼,在往前行驶的车里却感到自己不断后退。
司机问我怎么了,我喊道司机你有病吧,我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司机于是一声不响地开车,我在后视镜里看到身边一个模糊的影,很诡异,但我没有害怕,仿佛这车里原本就该有这么一个诡异的身影。
我和司机说车上有个鬼影,司机嚷了一声你有病吧,我恍然清醒,我想我真的有病。
到红姐公寓时感觉鬼影一直跟在身边,但没有害怕,心里空空荡荡。
房门没锁,我推门而入。房内漆黑,只有过道边上的小房间里亮有微弱的灯光。红姐痴痴地坐在门边,睁眼看我,像看陌生人。
我一声长叹,靠着红姐坐下。
红姐摇摇晃晃地递给我一支针管,问我要么?我接过针管,愣愣地注视,之后什么也不想地扎进手臂。一股暖流在全身蔓延,世界无声地旋转,隐约的黑暗中,我看到了李娜。
李娜一点一点将我撕裂,体内出来一条白色的大虫,爬向远处华丽的网。
网发出刺眼的光,将我彻底包围,我想抵抗却动弹不得,于是我轻轻地躺下,在温柔的网的中心。
许久之后,我睁开眼睛,眼前却只有无尽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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