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我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柳颜没给我任何安慰，一声不响地坐在身边。这让我更加心酸，眼泪不停流下。我清晰地回想起与柳颜一起看海的情景，耳边隐约听到远远传来的海浪声，篝火的光芒穿过回忆的隧道直射到眼前。

　　我至今犹能确切回忆起柳颜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再微乎其微的细节也在脑中逐一重现。我许久陷入回忆，并越发感到自己此时的渺小和可怜。

　　终于我擦干眼泪，倔强地和柳颜说分手。我没想到的是，柳颜竟痛哭失声，我无法像柳颜对我一样无动于衷，我心疼而软弱。

　　颜，你真心喜欢叶子？我为柳颜擦泪，柳颜长长叹息一声，冷静下来。

　　在我心里，永远只喜欢你金曼一个。而叶子，无非作为你的替身暂时出场，即便真同你分手，我和叶子也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我问。

　　因为喜欢你。虽然做出伤害你的事，但在心里仍然把你当成唯一的爱，一个无法抹灭的烙印。正是由于叶子我俩才出现要分手的局面，所以我无法原谅叶子，和我自己。

　　在你和叶子私下交往时，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想过会伤害到我？

　　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想。开始我和叶子只是同学和普通朋友，可是那一晚和叶子睡过后，两人关系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候你总是不在身边，我虽然想适可而止，但已无能为力。的确，在某种意义上，叶子是个比你好一百倍的女孩。

　　听柳颜当面对比我和叶子，直言不讳地承认我比叶子糟一百倍，我心里又一阵难过，忍不住想哭。我无声地哭了，我问柳颜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喜欢哪一点呢？柳颜自语似的说道：想不明白，但能确定的是，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完整的我，柳颜才成其为柳颜。你是我的左心房，没有你，心就空了一半。

　　我怔怔地看着柳颜，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柳颜伸手抱我在怀里，我静静地倾听柳颜的心跳。

　　曼，对不起。柳颜紧紧抱着我，这时候我恍然领悟到我在柳颜身上以及柳颜在我身上所寻求所相互依存的究竟是怎样的爱。

　　就像一个纯洁的梦，没有一点杂质没有一丝干扰，是我和柳颜共同营造起来的梦。但我们都知道，那是无法到达的远方，然而我们苦苦坚持，不断往梦的方向前行，并渐渐融合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这样的我们一旦分开，梦便彻底消失，化为烟尘飘逝，而留下单独的不完整的我和颜。

　　与此相比，柳颜的错又算得了什么呢？

　　颜，我离不开你。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柳颜吻了我，问我能不能原谅他一次，我点头，之后靠在柳颜怀里望着寂静的湖面，再次回想两人在海边烧篝火的情景。

　　我和柳颜说起这些回忆，柳颜很惊讶地看我：我同样也在回想海边的篝火。

　　真想再看一次。我说。

　　生一堆火如何？

　　在这里？

　　没错，只要有人发现，我俩撒腿就跑。柳颜向后穿进小树林，分几次搜集了大堆柴木，放在湖边架好。我递出打火机，柳颜熟练地点火。

　　火苗顺势往上窜起，渐渐燃起像样的火团。柳颜拍掉手上的尘土，走回石椅坐下，伸手抱着我。两人静静看火，火势一点一点旺盛，由于风力及时，没多久便烧出柴堆，向上横冲直闯。火光照亮了一片湖面，也照亮了我和柳颜。

　　突兀的木柴断裂声不时响起，火星四处飘散，在空中闪出朦胧的光圈。

　　我揉搓酸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流泪。柳颜一动不动地注视火焰，抱在我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肩膀微痛，柳颜映在火光中的脸如同石雕一般棱角分明，神情一动未动，眼睛一眨不眨。

　　我转脸注视火焰，但揣测不出柳颜看火时的心情。或许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彻彻底底的无，柳颜抛开一切，让自己空白，让自己烧成灰烬。

　　而我如此注视火焰时，心里却乱无头绪。我一面猜想柳颜的心情，一面想到自己所要面对的现实。想到卢卡斯和俱乐部，想到大军，以及那些肮脏的钱，想到什么也不想的迷茫。

　　无论如何，必须和俱乐部和卢卡斯和这个世界划清界限，做个好学生，离开上海，开花店或者书店。我想。

　　火焰不断升高，仿佛将一鼓作气烧到天空。一根粗树枝断成两截，发出巨大的脆响。有人远远地喊了句谁在那里，并向湖边赶来。

　　我心想糟糕，准是惊动了巡查的保安。我晃醒柳颜，问怎么办。柳颜愣了一会，喃喃自语着快跑。

　　什么？我慌张地问。

　　快跑！柳颜拉着我一路飞奔回宿舍。

　　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眼前仍然一片通红的火光。时间已是后半夜，但两人同样毫无睡意。我们在床上抱作一团，说着过去和将来，而我又一次泣不成声。临睡前，柳颜轻轻擦去我的泪。

　　那一夜，我哭得一塌糊涂。

　　一个星期转眼而过，我每天绷紧神经，认真上课作笔记，努力学习和生活。黑人的白牙也好，刘汉生的便笺也好，班主任的白色运动鞋也好，全都可爱得像我的花边小衣服。

　　过去无法忍受的一切越发变得微不足道，仰望晴朗的天空时我总是对过去摇头叹息，并一再重整旗鼓，把握眼前的分分秒秒。

　　学习很忙碌，生活累并快乐，与柳颜失而复得的爱情让我学会了珍惜和满足。我将所有的课余时间用来陪伴柳颜，精心烹饪出漂亮的糖醋鱼。

　　两人保持饭后牵手散步的习惯，也保持某种无以言说的尴尬。我们不提过去，只谈将来，不提叶子，只说彼此。

　　或许柳颜和我一样感受到了这份尴尬，但我们表面上自然轻松，并尽量轻松自然。可是有些东西一旦留在心里，有些感觉一旦形成，即使再怎么无视和掩饰，也终归一直在那里，心里的某个角落。

　　一天散步时无意遇见了叶子，三人面面相觑，柳颜心虚地拉我走开。我回头望一眼愣在原地的叶子，再看若无其事的柳颜，才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柳颜至少应该打个招呼才是，我想。

　　但仍然我什么也没想，每天忙碌的学习让我无暇顾及，满满的求知欲甚至让我产生疯狂冲动的念头，我想专升本，想考研，可是后来我想我疯了，于是什么也不想，只管踏踏实实地上课，安安分分地作笔记。

　　如此坚持一周下来，我竟怀念起以往的无聊和空虚，这才恍然大悟到无聊其实是一种享受，而空虚是更为奢侈的享受。同时我也领悟到，享受，是对时间和青春的无情糟蹋，是最愚蠢的生活。当然，如果说过去的我在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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