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猜想着柳颜可能问到的各种细节，便就此编造了满满一大堆借口。走到宿舍门前，把钥匙摁进锁孔，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我的感觉更加怪异，而且不安。

　　我重重地敲动房门，传来柳颜的声音：谁？

　　金曼！我喊。

　　房内似乎乱成一团，听声音有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我愣愣地站在门边，等了许久，门缓缓拉开。

　　柳颜故作平静，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两人愣愣地对视。

　　叶子从柳颜身后走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柳颜，之后默然离去。

　　柳颜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

　　我推门走入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房间里有股异样的气味，女人的敏感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柳颜和叶子发生了什么。

　　我闭目合眼，心情平静而失落。我只想睁开眼的时候能重新回到过去，搭时光机回到最初的过去。

　　然而，睁开眼后我看到的是现实。

　　我在这样的现实面前一片茫然，我茫然望着柳颜，男人变得很陌生，陌生得可怕。我隐隐期待男人作出合理的解释，哪怕是谎言：啊，小曼，你误会了，我和叶子一起温习功课，就快期末考了嘛。我们可是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

　　但柳颜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从衣袋里拿出烟点起一支。这也让我意外，我意外的是柳颜不但学会了玩弄女人的感情，还学会了抽烟。

　　我意外的是柳颜变了，变得冷静而无情，让我想到顾伟，想到很多和我睡过的男人。

　　对不起。柳颜缓缓开口说道：我承认我和叶子在一起，你走后的时间叶子一直和我朝夕相处。我知道对不起你，不想作多余的解释。分手吧，我们。

　　神经隐隐作痛，脑海空空荡荡。我不明白柳颜为什么说分手，我问为什么？柳颜说我伤害了你，可是我不想伤害你，唯一的途径只有分手。

　　我问柳颜你不爱我了么？柳颜摇头叹息：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自己对叶子究竟怀有怎样的感情，也无法明确对你爱是不爱。爱对我来说只是个空壳，是个混沌的概念，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说爱了。对不起，小曼，我不是好男人。

　　我无话可说，我这样的坏女人还能对柳颜要求什么。也许我们早该分手，在我成为坏女人的时候。我对柳颜说我是个坏女人，柳颜问为什么，我想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隐瞒自己，但我说不出口。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一个坏女人，和一个坏男人。

　　夜色安静，静得让人窒息，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感到我的心在寂静的夜色中摇颤，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痛到麻木。我紧闭双眼，揪住心口，眼泪无声地落下。柳颜扶起我，问我怎么了，我推开柳颜，任自己无声地心痛。柳颜抱住我，连声说对不起。

　　心痛过后，我平静地和柳颜说分手，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柳颜问我去哪儿，我说找一个好男人。柳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百元钞塞给我，从分量估计有五千元，我哭笑不得，仍然无话可说，收了钱留下钥匙便独自离开。

　　走到巷口，我拿出钱随手丢到一边。拖着沉重的行李包，我抬头望天，天很暗，像死了一般。

　　我默默地往前走，脑海空白无声，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四处游荡。不一会柳颜打来电话，问我还好吗，我说我很好，柳颜说那就好。

　　我挂掉电话，但柳颜很快又打来，问我在哪里，我茫然四顾，问柳颜这里是哪里，柳颜说你没事吧，我说我很好，柳颜说好好爱你自己，别胡思乱想，我说好。

　　挂断电话我问自己这里是哪里，心里突然悲伤得难以自控。

　　我想起和柳颜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过去，想起我可怜的爱情和我自己，我瘫靠在墙边无声地哭。一切忽然消失，成为遥不可及的回忆，如同遥远的天空，死一般地暗。

　　柳颜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告诉柳颜我会好好爱我自己，我会做个好女人。之后我给杰打电话，告诉杰我和柳颜分手了。

　　怎么搞的，一回来就闹别扭？

　　别问好不好，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真想一头撞死算了。我用力撞墙，可是没有死。

　　真是可怜。杰说。

　　没错，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人。

　　我是说我自己，刚洗了澡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呢。

　　喂，阿杰，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种问题，问你自己好了。爱不是用说的，而是一种体会和感悟。

　　我很感动，我觉得杰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杰问我在哪儿，我说不知道，杰让我打车到外滩，两人在外滩见面。

　　我擦了泪，拦辆出租车前往外滩。杰已经等在那里，我随杰回到酒吧，倒在杰的床上，很用力地睡。

　　没有梦，睡把我拉向很深的谷底，那里万籁俱静，虚幻而美丽。我轻轻地躺着，感受着自身的虚无和心跳。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亮眼帘，我缓缓睁开眼睛，费了很长时间梳理零散的意识。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柳颜分手，眼下正躺在杰的卧室杰的床上。

　　过去和现实界限分明，昨天与今天俨然两个世纪。我站在彼岸眺望，却渐渐感觉什么都融为一体，越发混沌不清。

　　于是我不得不重新思考现实，对我来说，思考现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样的现实，只能徒增悲伤，让我停留在过去，并失去往前的勇气。

　　前方一片迷茫，我在泥沼中越陷越深，我颓然倒下，任自己沉陷。窗外是晴朗的阳光，但晴朗中总好像带有冷冰冰的气息，那样的气息刺痛着我的肌肤，让我的心颤抖不止。在如此忧郁的晴朗中，我一度悲伤得难以自控，终于泪流满面。我紧紧地蜷缩，醒在深不见底的暗。

　　眼泪笑了，笑得麻木了，我喊着颜，但是柳颜没有出现，却喊来了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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