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之后脑子里异常清醒,如同光洁明亮的镜面,将自己完完全全纳入其中。我站在镜前审视自己,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又哭了。杰问我哭什么,我说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人。
回校的路上杰问起我在学校的生活,我对杰描述了穿白色运动鞋搭配西服的班主任,我说此等人物也能堂而皇之地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足见大学的无聊和无知。杰让我只管好好学习,抛开卢卡斯和俱乐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只剩半年了吧?杰问。
嗯?
学习的时间。
准确说来只有一个多月,下学期是社会实践,不用上课。
好好学习。杰说:坐在亮堂堂的教室听课作笔记一定非常美好。
杰把车停在校门口,两人互道再见。
杰走后,我站在校门前徘徊不定,不想就这样回到柳颜身边,柳颜可能这个那个地追问,而我又得挖空心思编造借口蒙混过关。
然而其它无处可去,李娜死后我没敢再回校内宿舍过夜。我四面环顾,门旁岗位上的保安一脸深情地盯着我,我走过保安身边穿进校门,茫无目的地行走。
没有星星的夜空显得毫无生机,毫无生机的天空下几对恋人在路边缠绵相拥。这景象给我很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整个学校都在争分夺秒地恋爱。
带着这般不可思议的感觉再望向路边草丛和树林,发现各处都有情侣们的身影。我不禁暗自感叹,大学果然是恋爱的天堂。
我一对一对地记下看到的情侣数目,数到三十七对时已无路可走。眼前一潭湖水,正是李娜死前两人相会的地点。
我在湖边石椅上坐下,点起烟,望着湖面陷入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自己仿佛从未与李娜分开。
这感觉让我一阵迷茫,湖边四面不见人影,情侣们全都不见,只留下阴森诡异的树和不知什么东西的暗影。
我想起身回去,然而身体突然不听使唤,完全动弹不得,俨然被看不见的绳索死死绑在椅上。但我没有一点恐惧,只是呆呆坐着,心里反而异常平静。
空气轻微地震动,有谁在哪里对我喃喃低语。我侧耳谛听,却无法准确将其化为语言来感知。
脑海一片空白,空白里出现淡淡的影,影朝我缓缓走近,撕开我的身体钻到里面。我没有丝毫疼痛,影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与我完全融合。
我安然沉浸于这不可思议的感觉,有什么牵引着我,我不自觉地起身走向湖边,电话铃声蓦地响起。
我心里一惊,随即感到深深的恐惧。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脚已经被湖水染湿,我慌忙后退,电话不停地响,我长长吁了口气,接起电话。
睡了么?
是柳颜,柳颜的声音此时听来格外亲切。
在学校的湖边,你快来。我颤着嗓音说道。
怎么在那种地方,我马上赶来。
挂断电话,我看眼时间,十一点五分。
风轻轻吹过,湖面闪动着清幽的冷光。我重新坐回石椅,意识有些朦胧,本应回去才是,但提不起半点想回去的心情。
有什么在这里,在这里召唤着我牵引着我。我不再恐惧,静静地坐在湖边想李娜,想我自己,并再次深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是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令我完全陌生而未知的女人。
柳颜气喘吁吁地赶来,问我怎么了。我拉着柳颜的手坐下,安然靠在柳颜肩上。
曼,发生什么了么?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柳颜伸手抱着我。
我很想对柳颜如实相告,但我没敢开口,转而问起柳颜的小说写到哪里。柳颜说写到尴尬之处,正是无从下笔的时候。
情节的铺展与心理的描述难以两者兼顾,写着写着就没了信心。想推倒重来,重新开始。
人生如果能像写小说一样该有多好,删掉不满意的章节,什么时候想重来就可以重来。我一声叹息。
怎么,厌倦了眼下的生活?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把握?
我抬脸注视柳颜,柳颜在我的注视下感到莫名其妙,问我怎么了,我靠回柳颜肩上,没有把握地问:颜,你一直都爱我是么?
当然,那还用说!
再对我说一遍。
说什么?
说爱我。
爱你。
柳颜说得毫无感情,但我仍然一阵感动。女人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份简简单单的感动么?我问柳颜毕业后的打算,柳颜说暂时没想,我和柳颜一起设想。
去大理怎样?开书店或者花店,结婚生小孩,每天给你做香喷喷的糖醋鱼。我说。
离开上海?
对,毕业后一起离开上海。
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没有比上海更无情的城市,我受不了上海的冷漠,肮脏,和繁华。
柳颜认真思索片刻,说道:那就一起离开上海好了。
我开心地抱着柳颜,心情终于云开雾散。两人许久抱成一团,我想像着和柳颜的将来。开书店或者花店,有一个简单幸福的小家,一切美好如初。
好好学习,我想。
湖面荡出苍白的光,光直直地照在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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