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说正事呢？今天陪我去扫货，我想想，家具、电器，这两大件，今天得确定下来。”
“你也要看看小汐身体怎么样啊！即将迈入坟墓的女人，唉…”
“丁晨颖，你最近很嚣张啊！别以为我温安安真是软柿子。”
“所以呢？”缓缓转向温安安，柳叶眉扬起来，如黑珍珠般润泽的眼珠微微看定她。
温安安抖抖肩膀，然后咬牙切齿道，“所以啊，我是受虐狂！”
丁晨颖捏了把温安安的脸颊，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乖，小受！”
“哈哈哈…小颖，这个外号很好，我喜欢。”程芸汐抚着肚子笑得欢畅。
“对了，小汐，没睡好？怎么眼睛有点浮肿？”
“呃，孕妇的反应吧？”程芸汐感叹于丁晨颖的细心，却也不好跟她二人说真话，因为程芸汐自己都还未理清如今这个局面。
“我说，几日不见，你好像又瘦了？”温安安靠近程芸汐，手指圈在程芸汐的手腕上，“都五个月了，怎么这么细？看看我家干儿子。”
手又伸向程芸汐小腹，手掌轻轻覆在上面成圆形移动着，“怎么这么小的肚子啊？程芸汐，你都不吃东西的吗？”
程芸汐急忙瞥了眼门口，小声道，“嘘，陆妈妈昨天还自责说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我也不知道，我吃的挺多的啊，一日三餐包括夜宵下午茶。”
“上个礼拜产检一切都挺正常的吧！”丁晨颖拉开温安安，对程芸汐道。
“是啊，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越来越瘦了？”程芸汐无奈垂头，情绪明显地落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抬头，“不会是宝宝有什么问题，暂时检查不出来吧！”
丁晨颖拉起程芸汐，“你是在家里呆久了，老爱胡思乱想，今日就陪我们出去逛逛。多见见人群，老这样患得患失对宝宝可不好。”
“对对对，陪我挑家俱去吧！想我温安安，终于有了自己的猪窝，以后衣服想丢在哪里就丢在哪里，可是没人管我了。”温安安见着丁晨颖的眼色，忙附和着说。
“温安安，你是猪啊！那你家小鑫子是公猪咯？”程芸汐瞧着安安眉飞色舞的，不禁就想捉弄她。
“你个母猪才要好好梳洗梳洗，看这刚起床的女鬼模样，就跑出来吓人…你要对我和小颖的眼球负责。”
“啊？我还没洗脸，我还没刷牙……”程芸汐大叫着，冲出了房间，留下身后丁晨颖关切的担心，“你慢点啊！一点妈妈的样子也没有。”
恰好被从厨房出来的陆妈妈拉住，“怎么了，跑这么快？”
“妈…呃…没事…我…我洗漱去！”
“这孩子，你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洗好了吃早点，帮你热着呢！”
头越垂越低，程芸汐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嗯，谢谢妈！”
在陆妈妈加另外两个发小的“殷切”目光中，程芸汐终于吃完一碗稀饭加两个包子。其实她并没多少食欲，但是见饭桌上三人比自己还“饥饿”的眼神，终究是捏着筷子吞了下去。程芸汐心里嚎叫着，“宝宝，妈妈多么爱你啊！你一定要茁壮成长啊！”
“先在校园里散散步，然后咱们就去武广，午饭也在那解决。”温安安拉着程芸汐道。
“陆妈妈，我们带小汐出去走走，晚上把她送回来。我开车，您放心！”丁晨颖浅笑着对陆妈妈说。
“好的，去吧！芸汐老闷在家里，我都怕她闷坏了。”
“陆妈妈，芸汐就是宅女，我们要让她看看阳光，见见秋暖花开。”
“陆妈妈再见！”
……
三人在宜家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却是满手空空，当然是温安安两手空空。看上一个设计新潮的组合沙发，温安安却犹豫，“这个外观我倒是喜欢，可是，为何只有一种颜色。白色，那不是我连坐都不敢坐了，怕怕！”
“那边有个咖啡色的，也还不错。”程芸汐好心的提醒。
温安安缓缓抽离视线，瞄一眼右前方，慢慢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程芸汐无语。
又说茶几，温安安一会在木质茶几那边流连，一会又在玻璃茶几那边往返，“原木的，沉稳大气，我妈肯定喜欢；可是我更喜欢玻璃的，可是芸汐小颖，你们说玻璃的会不会很脆弱。我们要是坐上去的动作大了点，会不会“砰”一下就碎了？”
“现在的工艺不会那样豆腐渣，何况，你们要做什么运动，会导致玻璃震碎？”程芸汐凑近温安安，朝她暧昧的眨眨眼。
温安安慢慢低下头，绞着衣角状似无限娇羞的说，“芸汐，你好坏！”
作势还拍了下程芸汐，程芸汐认真看了眼温安安那羞答答的模样，却突感恶寒，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女子”了？
急忙退开一步，扯着丁晨颖道，“她，是不是有毛病啊！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这段时日，她这里，”丁晨颖停下来，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又继续说，“出了点问题。”
“难道是‘婚前恐惧症’？我当时没有啊！”程芸汐拍拍头，又摇摇头。
丁晨颖看程芸汐摇头晃脑，只觉得好笑，“你确定你有时间恐惧？据说某人是闪电结婚，到如今，我的红包还没有送出去呢！”
丁晨颖眼里促狭的笑意终归是让程芸汐不好意思，只得吱吱唔唔道，“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没想到丁晨颖立马接道，“先上车后补票嘛，地球人都知道！”
“咳咳…你笑话我！”
手腕忽然被握住，然后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看着程芸汐，眼神坚定而真挚。丁晨颖一字一句慢慢道，“我希望你幸福！”
安安的哀叹与纠结声似还在耳畔，过往人群絮絮叨叨的低语也似在不远处，然而，这些声响，却都好似凭空消失。程芸汐耳中，只得一个不再清脆却依然悦耳的声音在说话，短短的六个字，却好似跨过五年光景，缓缓传到程芸汐心底。
有一股温暖，自几近透明的肌肤下那紫红色的血管，缓缓流经血液，传到程芸汐身体各处。
又听到一句低低的低喃，仿佛来自某人心底的呼喊，“程芸汐，对不起！”
隔了五年，丁晨颖终于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是错了，自己曾经伤害过最好的姐妹最好的朋友。丁晨颖期望程芸汐能够释怀，于是继续说，“小汐，原谅我！”
隔了好久，程芸汐才找回神思，她比丁晨颖还高半个头，可是从小时候开始，她跟何新宇留下的烂摊子，却都是丁晨颖帮忙收拾的；许多次她做了错事，也是丁晨颖在方文面前为她推脱说情。
五年前的程芸汐，也许会恨丁晨颖自私无情；五年后的程芸汐，却学会了换位思考。好像那许多往事忽然串起来：八年前，丁伯伯车祸去世，也许跟程父和丁母有关；也许丁晨颖，早自己三年就知道了，那样不堪的事情；那么双重打击之下，丁晨颖该是如何伤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却爱着另一个人，又是如何悲戚！
眼神紧了紧，程芸汐望向丁晨颖，她依然是那样浅浅笑着含着脉脉温暖，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也蕴藏了许多岁月的痕迹；程芸汐看到忏悔与自责，却似乎也望见伤痛与坚强。
于是向前一步，轻轻抱住丁晨颖，“小颖，作为姐妹，其实我做的并不好！丁伯伯他……”
话还没说完却被丁晨颖打断，“爸爸一定很开心我们和好如初！”
程芸汐点点头，如果丁晨颖不愿意提起，那就不说了吧！于是重重点头，承诺一声，“嗯！”
“喂，你们俩大庭广众之下‘玩拉拉’，要不得啊！世风日下了！”
两人一起转头暴喝，“温，安，安！”
温安安吓得往后一跳，“干嘛啊！”
见着安安畏畏缩缩的小媳妇模样，程芸汐与丁晨颖便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布置温馨的宜家里，为这些“家的组成”元件，带来了真心的欢乐！
“走啦！去吃午饭，饿死了！”温安安无所谓的甩甩手，小脸却是涨得通红。难得安安会不好意思，程芸汐与丁晨颖便又笑了好一会。
“你们……哼！”温安安指着笑得弯腰抱肚的两人，脸色更加郁闷。
在安安越来越凌厉的眼神之中，两人终于停下来，相视一秒，整整衣服然后齐声道，“走吧！”
这日并不是周末，然而武广却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个粉嘟嘟的小人儿笑着闹着，小脸上荡漾着十足欢欣，摆动的小手又显得无比活泼；望着那处处写满童真的小脸蛋，程芸汐也不自觉弯起唇角。
随着程芸汐的视线，丁晨颖笑道，“你也会有的。”
手指停驻在小腹上，胸腔间渐渐漫上满满的暖意，几个月之后，她也会有一个肉嘟嘟的孩子，她跟陆仁嘉的孩子。程芸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然后当丁晨颖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的两人时，眼里的笑意瞬间就暗下去。快速收起脸上溢出的恼意，丁晨颖侧过身子半挡住程芸汐，指着她们身后道，“刚刚经过一家西餐店，我闻到香味了，嘴馋了，咱去吃吧！”
温安安转身，望着那一排排店铺，皱眉道，“我明明就没看到牛排店好不好。”
“那我们回头去找找吧！我馋虫来了。”丁晨颖急忙说道。
“好了好了，折回去看看！”程芸汐拉了丁晨颖一起转身，丁晨颖暗自松了一口气。
三人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喊，“芸汐，芸汐…”
程芸汐正要回头，胳膊却被丁晨颖拉住，“我们走吧！我好饿。”
难得见着丁晨颖这样急切的神情，程芸汐以为她真是饿坏了，便又抬起了步子。不料身后的声音却又高了几分，“嫂子…嫂子…”
清朗的声音愈发近了，程芸汐笑笑，“看来是碰到熟人了。”
想要转身，胳膊上的那只手，却紧紧的抓着程芸汐，程芸汐不禁就觉得奇怪，“小颖，怎么了？”
丁晨颖回视着程芸汐，眼睛里慢慢有悲伤涌出来，程芸汐瞧着那一丝一丝悲戚渐渐溢满那双黑溜溜的眼眸，心脏突地一抽。
“嫂子…怎么不理我啊！”
拍了拍丁晨颖，程芸汐终于缓缓转过身。可不是嘛，叫着自己的正是于莹，她也不觉得臊，大街上就这样大叫起来。一个浅蓝色的身体朝程芸汐跑过来，程芸汐细看前方，于莹还是那笑意盈盈的模样。于莹好像总是笑着，快乐着，二十五岁的女孩子，似乎没有一点烦恼！
等等，于莹刚刚擦肩而过的两人…那转过来的身体是…果然，与那双略显苍老浑浊的眼睛对上，程芸汐的心，顿时往下沉去！
又望见那只手搭在他臂弯处，于是程芸汐身体里的力气，一丝一丝抽离。好像一个小孩子撞到自己怀里，好像肚子一震，好像人轻飘飘的倒下去，好像好几只手过来拉她，好像听到了无数的尖叫声，“小汐！”
“芸汐！”
“不要！”
好像，有液体自身下流出来。
其实，程芸汐是不想晕过去的；其实她是想要笑着面对那两张熟悉的面庞；其实她以为她可以姿态大方的从两人身边走过去；其实她想对那些紧紧抓住她手掌的朋友们说一句，“我没事！”
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然后，程芸汐陷入无边的黑暗，然后，她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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