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工叫孙钱。
在他被一个满头泡沫水的男生逼在角落里的那一刹难, 他真的后悔指认什么照片。
“说！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奚恻围着的褐色挡巾就像是山大王的披风, 他甩了甩头, 水溅得到处都是, 响指一打：“店长, 这里有人不好好洗头！”
妈呀——！谁来救救那个可怜的学徒工。
“哥、哥, 你想听什么我都招！”孙钱抱住奚恻的手怂怂的恳求。
奚恻标志性的挑眉, 歪头痞笑道：“关于姜诉的一切一个字不剩的都给我吐出来。”
孙钱没咋上过学，语言组织能力极差。
“就是......邻居，她家就她们母子俩, 挺可怜的。而且诉妹她妈妈脑子好像有问题吧，不怎么爱说话，浑浑噩噩的......也不怎么给她做饭, 连衣服都没两件。我们都不知道她俩怎么活下来的......反正住邻居, 我妈就把她叫家里一起吃饭，她吃得很少。我穿小的衣服也都给她穿。”孙钱挠挠头接着说, “诉妹漂亮, 穿啥都好看呢。”
奚恻越听越糟心, 皱眉道： “你捡重点说！”
孙钱：“不是你让我一个字不剩的？”
奚恻：“......”
这什么鬼邻居？！
“......她后来去城里找家人了, 搬走就没再回来。”孙钱道。
嗯, 这又简略了！
“你是谁, 为什么有诉妹的照片？”
还知道反问了。
奚恻咂嘴，肯定的说：“我是她男朋友。”
孙钱：“那你怎么不知道她以前的事？”
奚恻：“......”这哪整的天然呆！
大佬打了俩喷嚏，决定回去把头洗完, 洗得时候接着审了半天。
情况还真是令他心惊肉跳！姜诉在十二岁以前都和她老妈住在乡下, 且那时她里外都是女孩的模样，也没人知道什么姜家。
就是说，姜诉那番“命理说”都是编的。
那小东西骗他！他还信了！
奚恻要让孙钱带他去乡下。
“哥你大过年不回自己家，为什么要去我家。”
“我要找姜诉。”奚恻不想跟他讲男扮女装的事，打马虎眼说，“我俩吵架闹别扭，她跑了。”
孙钱长长“咦——”了一声，嫌弃道：“还以为能见到诉妹呢，原来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奚恻脸抽了抽。
“想找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行了，还用你去？”孙钱说，“你以为春运火车票是好买的？”
这小子.......大佬无言以对。
孙钱打完电话很失望，姜诉果然没回去过。
她家那房子是租的，搬走之后就有了别人住进去，哪儿还有什么家可以回。
一个高中生，零花钱都用来找人代写作业了，她要是跑，能去哪儿？
......没地可去。
姜诉很聪明的，能隐藏自己这么久，她不会做傻事，如果离开家了也肯定会跟他联系。
孙钱拿着吹风机哭着脸道：“哥，你真不吹啊。”
奚恻猛得站起身，在孙钱脑门上亲了一口，边大步走边手指他：“孙子！我的妞欠你的，我来还，以后买个男人的衣柜给你！”
孙钱被吹风机烫得跳脚，委屈嘟囔：“......不是孙子，是孙钱......诉妹这哪找到男朋友......没文化......”
奚学霸出了店就在路上狂奔着打电话：“亲爱的老爸！”
被亲戚簇拥的奚父心一颤：“儿子！”
“姜家有什么破绽？！”
奚父：“......”
小儿子每天找马，大儿子每天找男同学！神他么离奇！
“哪有什么破绽？咱们和他们家没什么合作，姜氏现在主地产，但都是小盘，挨着郊区那种，中间资金链出了问题，新开那栋设计有缺陷，挨着路边高压线，有辐射，买了房的人在闹，大过年的堵了售楼部.......咱家主信息化，老爸也不是没想过地产这块，其实这是个机会，趁着他们家......”
“呃，不是这个破绽。”他可没想去整垮姜家，奚恻喘着粗气，“我是说有没有什么家庭关系上的？”
奚父被一圈人围着看，别扭转了个身道：“你先回来，别瞎想，你同学肯定不会有事的，姜家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肯定是当宝贝供着自己孙子......”
话还没说完，又被儿子挂了电话。
奚父举着手机，一本正经的朝众亲友解释：“信号不好，总是说着就断。呵呵。”
＊＊＊
奚恻攥着拳在路上狂奔。
他脑子里现在什么想法都有，想大吼想大叫，但这都不是关键，他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小子。
不管是喜是忧，他都要陪着她一起扛。
......
王先锋在家包饺子，突然家门被咚咚得敲。
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开门就见到一个超级赛亚人。
奚恻在寒风里狂奔，湿漉漉的头发全结了冰，冰碴子顺着他原本乍毛的方向支棱着。
......屋里的老婆孩子吓得抱在了一起。
“奚恻啊，快点进来。”王先锋有些诧异，认出来者也就笑了，“来给老师拜早年？”
之前他是一班班主任的时候，几个班干部来过他家，认门找来也不奇怪。
“老师，我错了！”奚恻大大咧咧就进来，站在玄关处没往里进，他拉住王先锋的胳膊，异常诚恳的又说了遍，“我来承认错误的！”
王先锋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慈爱的拍拍奚恻的肩膀：“你犯的事还少？这是又砸玻璃还是又翻到人家十五中了？”
屋里人听到这才松懈。
“妈妈，撒亚人哥哥要是能换个发型就好了？”小女孩说。
她妈妈笑道：“是爸爸的学生，别乱讲。”
这孩子来过一次，长相出众，她当时印象深刻，加上王先锋老在家奚恻这、奚恻那的夸，是得意门生，骄傲的不得了。
奚恻听到屋里电视里放着《新年到》的歌，心里更急了。
他说：“老师，从高一起我就黑了学校的系统，每次给姜诉家长发的成绩，都被我改了。”
“改了？！”王先锋目瞪口呆。
奚恻给他讲了原理，还说一查就能发现。这也是为什么姜诉回回考大鸭蛋，他爷爷都没发现的原因。
那时他把姜诉当哥们，存心了逗她，要早知道“哥们”是自己有朝一日拼了老命追的媳妇，他当时就跪下双手把答案奉上。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也好在那时有这档子事。
他就不信老师出马，撕不开姜家的防线！
王先锋不懂计算机，把他叫到书房开了电脑让他演示。
看完，他气得指着奚恻的鼻子，指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小子搞这个图什么？！”
“好......玩。”奚恻抿着唇，笑了笑。
玩球啊，当时差点玩脱，媳妇都要跟他绝交呢！再好玩以后都不玩了！
王先锋恨铁不成钢的教育了他半天，最后问：“你现在来找老师，证明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等开学了，老师带你去校办，咱们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晚！”奚恻头发上的冰碴子化了，他拿手胡乱一抹，“姜诉他爷爷知道了，现在就要去告学校，他家那么牛逼的，我爸自从我弟回来就偏心不爱管我了，到时候我肯定会被学校开除吧，不开除也会被记过吧......那我还怎么考清华啊！”
冰水搅和了一脸，大佬心说，老子这颜值和演技不考清华也能考电影学院了！
感人肺腑的一通忽悠，善良又负责的王先锋当即带着奚恻去了姜诉家，在路口的超市，还进去买了两箱牛奶。
奚恻要付钱，王先锋死活不让，气呼呼的说：“小孩子又不上班！掏什么钱！”
张灯结彩的道路上蹦蹦跳跳好多孩子，奚恻提着奶走在后面，他看到王先锋小老头似的背微弓着，心里忽然有些酸了。
那钱还不够他在ktv开瓶洋酒的，小老头就是好瞎操心......
在小区里走了半天，他的头发重新冻上了。
按门铃的时候，奚恻躲在一边。看到是姜诉的老师，保姆赶紧开了门。
王先锋礼貌的进去，正要寒暄，跟着的赛亚人就挤了进去。
屋里姜赫严和大伯婶婶全傻眼了。
奚恻之前就找来过，他们根本没给他开门。可当着老师的面，要面子的姜赫严也不好发作。
王先锋的意思是想帮奚恻求情，让姜赫严不要闹到学校，在他还没把问题说清楚的时候，大佬诚恳的认错了。
奚恻气韵丹田、嗓门洪亮：“是我对不起姜诉同学！希望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姜家大别墅，他声音绕梁，快出了回音。
眼瞅着过年了，姜家一点气氛都没有，环顾四周全是冷冰冰的色调。
婶婶先发作的：“我就说姜诉怎么可能成绩有提高，全是假的吧！她还和她妈妈骗人......”
大伯狂咳。
姜赫严捂着胸口百感交集，自己的假孙子柔柔弱弱，看人家奚家的孩子声如洪钟，可惜是个gay。
就在混乱的时候，奚恻被光恍了眼，他眯缝眼皮看，光是从二楼的楼梯口照过来的，像是镜子的反光。
那光有节奏的一闪一闪。
他顿感心跳紊乱！
冲过去的当下，手腕被拉住，一个和姜诉有几分神似的男孩朝他打眼色。
奚恻不动声色的看着。
对方壮士断腕般低声道：“恻神，快去房子后面！这里我掩护！”
奚恻：“......？”
那是一种来自人与人之间的默契。
男生当即推他：“我爷爷身体不好，你别在我们家喊，说着把他往门外推。”
奚恻半推半就往外走，出了门就往后面跑。
门里大伯家的儿子低声吹了个口哨。
“希慕”大魔王谁不知道！
他一个好朋友在“希慕”上高中，高一时被几个体育生堵在班里欺负，奚恻当时正在操场打篮球，抡起篮球直接砸了五楼他们班的玻璃以示警告。
体育生见他出头，也不敢再欺负了。
为了这事，奚恻还被罚当着全校念检查。
今日得见，大魔王名不虚传！
......
姜家后院。
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从里面飞出一条绳子。
姜诉抓着绳子往下跳，她体力不支，滑了半截人就坠了下去。奚恻紧跑两步把她接了个稳。
“恻哥。”姜诉哑着声音，眼圈都是红的。
多日不见，这一声叫得奚恻五脏六肺都是疼的，他抱着怀里的人胳膊再疼、头顶再凉，也都不想松手了。
“诉哥......呸，诉诉。”奚恻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大佬心颤了啊，那小家伙不仅模样可怜，怎么还穿着女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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