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蒋红旗并没有太过放肆, 那个偷袭的吻, 也只是持续了三十秒钟就放开了她。
这也足够让程四梅面红耳赤的, 一颗心几欲跳出胸腔来, 两世为人, 她先后嫁了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两次, 跟程大壮的初婚给她只留下了痛楚和悔恨,而跟李路生,前一世, 她从李路生那里得到的是类似哥哥般的照顾跟爱护,她后来看到很多电视剧,关于描写男女主公之间爱情的, 她常常会想, 什么是爱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并不知道。
但她却知道, 她跟李路生之间那是亲情!
这一世, 就更不用说了, 阴差阳错, 她竟跟李路生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可是, 跟蒋红旗之间, 他靠近她,他坏笑着在她耳边说的每一句话,在她身边每一个或者意外, 或者预谋的动作, 都让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她终于懂得了,这就是爱情的真实感觉。
电影上演的是一部抗日战争片,剧中人用近乎炽烈的感情来演绎了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观众们群情激昂,电影院里很多人都在悄悄地嘀咕着,谩骂可恨的鬼子,都恨不能冲进屏幕里帮着战士们打鬼子!在一处场景里,有一个老战士中弹奄奄一息,指导员问他,还有什么要求?
全部的战士们围着老战友,眼底里含泪,他们把自己身上所有最珍贵的东西拿了出来,有拿出一块饼子的,有拿出一块地瓜来的,有拿出一块兔肉干的,他们都看着老战士,都等着他的话,老战士喘息着,用孱弱的声音说,“指导员,我……我想抽支烟……”
就这一句话,把屏幕上那么多人都给说楞了。
他们没有烟。
而且,因为是处在敌人包围圈里,时间是晚上,所以,他们也压根不能点火抽烟,那会暴露他们的位置的。
老战士其实也知道他的这个要求多么的奢侈,最后深深看了指导员一眼,道,“对不起,我……我……”话没说完,他就死了。
“老魏!”指导员哽咽着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你,连你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啊!”
屏幕上战士们都哭了,电影院里也是一片的低低抽泣声。
这时,忽然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大叔,你下来抽吧,我有烟,我把这一盒烟都给你!”说这,一盒烟就飞上了屏幕……
“真的很感人!”程四梅也落泪了,她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
“过去的人都这样,他们不顾一切,却是为了我们现在!”蒋红旗也低低地说道,声音忧郁。
电影情节继续在变化。
程四梅被深深吸引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屏幕,心里却在想,不论现代社会那些彩色电影,电视节目有多少的点击率,都没有这种黑白屏幕的电影来的真实,来的激励人心!
她忽然就很感激老天给了她这个重生的机会,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被撩拨起来了,原本她还以为自己的心如死水了呢!
额?
咋这里有点热?
程四梅低头一看,她的手什么时候被人家蒋所长给攥在手心里了,攥得太紧了,所以,她想不热都难。
“……”她暗中试着用力抽了几抽,但都没达到目的。
不觉扭头看蒋红旗,刚要说话,却听到身后有人在低低地哭泣,“求求你了,不要抓我哥哥,我哥哥真的没做坏事……”哭诉的是个女的,视线太暗,看不出年龄,听声儿是个女的。
“想我不抓你哥哥,成啊,你就答应我,我这个人是很疼人的,今晚上你从了我,明儿咱们去领证了,你哥哥就安全了!”说话的是个男人,模模糊糊里,程四梅依稀看到这个男人一脸的狞笑。
“不,你都能当我叔了,我……我不能……”女子哭得更厉害,但碍于是公众场合,她是极力地在克制的,因为克制的太厉害,所以,她浑身都在发抖。
“那你就等着给你哥收尸吧!”男人冷笑。
“不,求你……”女子还要说话,却被男人一把抱住,而后狠狠在女子的嘴上啄了一口,又坏笑着松开她,“嗯,真香!”
呜呜……
女子哭得更厉害,但却不敢哭出声儿来看,咬着唇克制着……
程四梅很想一拳打过去,把那个男人打个满地找牙。
“这个混蛋!”这会儿耳边传来蒋红旗恨恨的声音,她转头看着他,小声道,“现在要是有替天行道的大侠就好了!”
“如果大侠真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你会嫁给大侠吗?”
哪知道,他反倒问了这样一句,眼珠子还熠熠闪闪的,带着十成十的玩味。
“……大侠爱美女……”程四梅停顿了下,最后气呼呼地给了他这句,心里替着那姑娘难过,也不知道她哥犯啥错了,她要豁出自己才能保住她哥,不过,她又一琢磨,这个男人可信吗?万一姑娘赔上了自己,他再没帮啥忙呢?那姑娘不是白白吃亏了?
“大侠爱四梅!”这话说出来,蒋红旗就坏笑了。
程四梅再度脸红,不过,因为是晚上,她那脸色就是红成红绸子,也没人发现。
电影结束了,观众们都起身,边议论电影剧情,边往外走,程四梅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在骂,骂鬼子。
她并没有急着走,蒋红旗站在她旁边,也没催她,两人都缓缓地往外磨蹭,视线却都落在那姑娘跟男人的身上,男人站起身来,欲要去拉扯姑娘,被姑娘嫌恶地甩开了,男人想要恼,但看看周遭人太多,他也不敢太嘚瑟,就低声狠狠地说,你再不识相,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我可是听说,你们家是三代单传,你哥这次如是折损了,那你可就成了你们家断子绝孙的罪魁祸首了!
这话说的姑娘浑身哆嗦了一下。
程四梅知道,若是在白天,能看到姑娘的脸色,那这会儿姑娘已经是面如白纸了。
半个小时后,程四梅躲避在一棵大槐树后头,悄悄问蒋红旗,“这是哪儿啊?”
“是原来酒厂的宿舍……”蒋红旗的眼睛一直盯着前头走着的一男一女,他们俩正是从电影院里出来就跟着这俩人到的酒厂宿舍区。
“你……你不要进去了,我……我家里有人……”姑娘站在宿舍区大门旁边的阴影里催男人走。
那男人冷笑,“我若是走了,你可别后悔!”
“我……我求你……”女子要给男人跪下,被男人一把抱住,而后就是上下其手,对女子全身乱摸。
女子只能是低低地哀求着。
但狼起了性子了,怎么还会在意小猎物的祈求呢?
眼见着女子就要被男人拖到路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忽然就从后头窜过来一个人,那个人一棍子就把他给闷倒了,男人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昏死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程四梅还在睡着,就听到蒋红旗来敲门,“四梅,起来,去看热闹去?”
“什么热闹?”程四梅起来穿衣裳,依旧是很困,昨晚上他们回来的晚,蒋红旗又闹腾着说要给她做好吃的,她都说自己不饿,可是,蒋红旗就是不听,拖着她去了诊所后院的一个小厨房,在那里一通鼓捣,一个小时后,饭桌上就出现了两个凉菜,两个热菜,还有一瓶酒,酒是低度的,他非要程四梅喝一杯,还为了表示诚意,连干了三杯。
程四梅无奈,只要抿了一口。
然后他就又是夹菜,又是说故事的,忙叨的不停,直到程四梅两杯酒下肚,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菜也被他劝说着吃光了,他才终于恩准让她回屋去歇着。
天知道,这会儿她已经两腿软绵绵的走不动道儿了。
后来,依稀是他把她抱回屋子的,还帮着她脱了鞋子跟外衣,又给她盖上了被子,似乎情节到这个时候就应该停止了吧?但他做事一向不按照常理,因为他伏下身子亲了她,亲得她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红旗……
他喜得两眼放光,知道小女人心里是有他的。
“四梅,对不起,我是故意灌你酒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抱你……”好像昨晚上他临走前坦白了。
但问题是,她那个时候,只能是模模糊糊地听着,心中再生气,也拿他没法子,因为她喝多了,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发沉,渐渐地就睡着了。
这会儿,她坐在镜子前梳理头发,满脑子都是昨晚上断断续续的回忆,想着,她脸就红透了。
“四梅,起了没?”外头蒋红旗又问。
“是蒋所长啊,四梅昨天没回家吗?”这是大春的声音,她一直陪着程老蔫住在楼上。
“嗯,没回,没车了。”蒋红旗说道。
“哦。”大春哦了一声,眼神有些异样地看了蒋红旗一眼,“所长,我帮你进去叫四梅。”
正在大春走过来的时候,房门开了,程四梅出来了。“大姐,蒋所长,你们早起来了啊?”
“我也是刚起来……”程大春看了蒋红旗一眼,那意思,不是蒋所长一大早地来叫你,我也不会起来这样早呢!
“四梅,你发烧吗?咋脸这样红?”蒋红旗的视线一直落在程四梅身上。
“她啊,是做了亏心事了,所以这是心虚的表现!”程大春笑着走开了。
“大姐……”程四梅跺脚。
“四梅,我知道你为啥脸红?因为你想我想的……”蒋红旗凑过来,一句话把程四梅说恼了,她瞪眼,“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我绝对不会再搭理你……”
“好吧,我考虑考虑……”他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拽着程四梅就往外跑。
跑到了昨天的小树林边,这会儿树林边上已经围着不少人了,大家都在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说什么,等俩人凑近了一看,程四梅的笑就抑制不住了,“他真的好可怜啊!”
昨天晚上,蒋红旗一棍子把那个欺负别人的男人打倒了后,就用绳子把他捆了,倒挂在一棵树上,本来他都跟程四梅掉头往回走了,却听树上挂着那位在凶喊呢,“小兰子,我知道这是你找的人来对付我呢,好,你等着,等我下去了,我立马就把你哥,捎着你爹都给抓起来,我要让他们走得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这些话,把那女子给吓得更瑟瑟了。
她央求着,要蒋红旗把那个人放下来,她哭诉说,就算是豁出她自己,也要保住哥哥跟她爹!
那男人一看她那软弱的样儿,更嚣张了,叫骂不止。
蒋红旗重新走进了小树林。
他也不搭理那个男人,就是先把袜子脱下来,塞在那个男人的嘴里,这会儿他就是急得眼珠都要流出来了,也没法喊一声儿了。
然后他又把那个男人身上的衣裳都给扒了,只剩下一条小、内、裤!
他们俩送那姑娘回酒厂宿舍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姑娘的爹是酒厂老职工,后来身体不成了,就让她哥哥顶了班儿,老人就在家里养病了,因为老人的病重,吃的药也贵,所以尽管姑娘跟哥哥都很努力地赚钱,可是就是不够,到前几天,他们家里剩下的钱只够给老爹买药了,可都买了药,他们俩就没钱吃饭了,后来,他们还是选择了给老人买药。
但吃饭问题咋办?
小兰子的哥哥实在没办法,就去郊区的地里挖了一些土豆来。
不曾想,就这个举动被那个拐子给发现了,拐子是个混混的,他扬言要把兰子的哥哥送去派出所,兰子胆小就求他,结果他就提了无耻的要求,说让兰子跟了他。
幸好这事儿让蒋红旗跟程四梅遇上了,兰子这才没被那个拐子糟践了。
“可是,若是明天那个混蛋醒来,不是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小兰子吗?”昨晚上回家的路上,程四梅虽然在心里给蒋红旗这种行侠仗义的行为点赞,但还是隐隐担心。
“嘿嘿,你等着明天就知道了……”哪知道蒋所长故作玄虚,不肯告诉她。
所以这会儿站在树林边看热闹,程四梅还记着昨天蒋红旗没回答自己的话,她歪着头,“咋这会儿该告诉俺了吧?到底他会不会再去欺负兰子啊?”
两人正说话呢,那边已经有拐子的朋友赶来,把他送树上放下来。
拐子全身上下都被蚊子给咬的一个大包一个大包的,树林里蚊子格外的多,而且都是那种长腿的黑蚊子,咬人一口,鼓起的红包是又痒又疼啊,把个拐子给痒的,两只手不停地挠着,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出来。
“石兰子,你敢串通别的男人来打我,看我抓住你,怎么治你,还有你哥,你老子,都要一起制……敢把老子挂树上,那混蛋等着,我拐子一定找上门去,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康城里最有名头的大哥拐子!”拐子破口大骂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会儿他的朋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来递给他。
“不过是一张纸,有什么了不起?”拐子接过那张纸,刚要丢,却一下子就看到上头的一行字了,他警觉,拿着纸很认真地看了一遍,这一遍下来,他脸色就变了,再也不敢骂了了,吆喝着他那几个兄弟灰溜溜地就跑了。
“那张纸怎么回事?”程四梅不解地看着蒋红旗,“你写的?”
“想知道答案?”蒋红旗又一脸坏笑。
“你……”程四梅歪着脑袋瞪了他一会儿,而后说道,“我才懒得知道呢,反正只要小兰子一家没事儿就成,至于谁写的纸条都不重要,左右不是你……”说着,她就往回走。
“喂,程四梅,你咋就认定不是我?”蒋红旗在后头不满了。
“人家男人都是敢说敢当的,这纸条如果真的是你写的,你还用隐瞒吗?”
这个……
蒋红旗梗住了,他看着程四梅其实想说,那真的是我写的纸条,内容就不必说了,但我这会儿没告诉你,是想要拿捏你一下,却没想到,小女人变聪明了,专为她挖的坑,她却绕道儿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程四梅是下午回了小北村,坐的正是赵四的马车。
本来蒋红旗一直积极要求去送她,但都被她拒绝了,有现成的马车不坐,干嘛要让蒋红旗白跑一趟啊?再说了,这家伙说话办事都是突发式样的,两个人坐在车里,万一他再来个什么突袭的吻啊,什么意外的拥抱啊,她都是防不胜防的,她喜欢蒋红旗,深深的喜欢,可是,路生刚没,她心里对路生其实还是有歉意的,这种歉意让她每次跟蒋红旗接近的时候,都内心挣扎着……
这种挣扎有时候让她透不过气来。
所以,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甚至蒋红旗也需要时间,不管是那个白雪晴,还是苏艳,她们都比自己更适合蒋红旗,对他的喜欢,哪怕是爱,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他幸福,如果,他跟别个女人在一起会更幸福,那程四梅觉得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
因为,她真的很自卑,觉得配不上蒋红旗。
回到小北村已经是傍晚了,推开家门,喊了一声,妈?军宝?妮子?
院子没有人,她进屋,屋里也没人,不觉诧异,人都去哪儿了?
刚准备出去找找,却听到外头院子里潘老太在喊,妮子,妮子,你回来了吗?
妮子……不见了?
程四梅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子,“娘,妮子咋啦?”
“四梅啊,你快点去找找妮子吧,妮子不见了,就一会儿工夫,我说我去隔壁你婶子家里借点线使使,妮子在家里睡着了,可是我回来却发现妮子不见了……哎呀,我的妮子啊,你去哪儿了啊?”潘老太哭起来。
“妈,您先别哭,没准儿妮子醒了看到家里没人就出去找你了,咱们再找找……”程四梅说话间人就到了门口了,站在街上,她焦急地喊着,妮子?妮子?
邻居梨花嫂子出来了,“四梅,妮子不见了?”
“嗯,嫂子,你看见妮子了吗?”
“你想想看,谁最有可能做这种缺德事!”梨花嫂子边说,边朝着前头程大壮家努嘴。
程四梅一下子回过神来,对啊,一定是程大壮把妮子抓走了,她一股心头火,直奔程大壮家。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头陈大壮在打骂程艳艳,“你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跟我这儿叨叨,有本事你先给我生个孩子出来,不管是丫头小子,只要你生得出来,我就对你好……”
“呜呜……呜呜,我……我也想生啊,大壮,你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再说我之前是能怀孕的,还不是因为结婚的时候被你们拉拉扯扯地拽坏了,所以不能生了……”程艳艳哭唧唧的。
“拉扯几下就不能生孩子了啊?程艳艳,你是鼻涕粘出来的吗?我娘说的对,也许之前你说的怀孕根本就是骗我的,说,你是不是骗我的,你压根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这才赖着我的?你个贱人,你倒是说话啊……”啪啪啪,像是程大壮在甩程艳艳耳光。
“呜呜,你打死我吧,程大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好端端的一个大闺女嫁给你当后娘,你还打我,还逼着我拿她当宝贝,她不是我生的,我干啥要把她当宝贝……”程艳艳哭得更歇斯底里了。
这下四邻都听到动静了,有好事儿的专门跑到程大壮后墙的窗子底下听,边听边解恨地嘟囔,“该,你个不要脸的程艳艳,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了,再让你贱……”
程四梅在这个时候,咣当一脚就把程大壮家的院门给踹开了。
“谁稀罕要你把我闺女当宝贝?程艳艳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也配!”程四梅眼神冷冷地扫过程艳艳,继而又转向程大壮,“程大壮,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这样无耻,你若还想再闺女心里保留一个当爹的正经样子,那就不要这样对待闺女,你会吓着她的!妮子?妮子?”
“程四梅,妮子也是我闺女,我接我闺女回家住几天有什么不好?”程大壮脸色铁青、
“就是不好!你听听这个女人说的,她不稀罕妮子,那万一她对妮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你负的了责任吗?妮子是我命根子,若是她有点啥事儿,我保证会将你跟这个贱人一起砍了……”程四梅的话引得外头邻居们的赞同,大家都说,妮子就该给四梅,四梅思想好,善良,不像是程大壮吃锅看盆,在外头搞三搞四……
这样混账的爹能给孩子做什么榜样?
“她敢,她若是敢对我闺女咋样,我要了她的命!”程大壮冲着程艳艳就是一通吼,哪儿还有一点点过去对程艳艳百依百顺的样儿。
程艳艳哭得跟泪人一样快,边哭边诉,“程大壮,你不是人,你对我好,给我买这个买那个就是哄我跟你睡,我跟你睡了,你就不稀罕了,对我这样那样的不好,呜呜,程大壮,你会遭报应的……”
“呵呵,你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程四梅冷冷地丢给程艳艳一句,“把我闺女交出来?不然,我报派出所了,看谁最后倒霉!”
“这个……大壮,你可别再折进去了啊!”程艳艳央求程大壮。
程大壮只好答应,暂时不会再去找妮子的。
他从里头把妮子抱出来,小家伙已经睡着了,这会儿被程四梅接过去抱在怀里哭,小家伙还往她怀里钻了钻,似乎在找一个更温暖舒适的睡床!
再多的烦恼,也在看到女儿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程四梅抱着妮子回到了家里。
刚把妮子放到炕上安顿好,外头就响起一阵自行车的声音,紧跟着有人撩起帘子就进来了,竟是杨文生。
“二姐夫,你咋来了?”程四梅奇怪地往他身后看看,“我三姐没来?”
“嗯,是我一个人来的!”杨文生说着,眼神就有点怪异地看着程四梅。
“文生来了啊,三桃呢?”潘老太也问。
“三桃在家里躺着呢,她没来……”见老人进来,原本张嘴想要说话的杨文生放弃了,只是给程四梅递眼色,“哦,妈,我跟二哥去香子家一趟啊,二哥找香子爹有事儿……”程四梅说话就从屋里出来,跟着杨文生就到了街门口了。
“三姐夫,你说吧,啥事儿?是不是又跟我三姐吵架了?”程四梅急急地问。
“不是!”杨文生有点有气无力,他看着程四梅,“四梅,你三姐有病了,病还不太好,可是我不敢跟老人说,三桃连你也不让告诉,她说,她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她不后悔!”
啊?
程四梅身体一晃,人蹬蹬退后两步,身体就靠在了墙上。“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为什么不把二姐送到城里去治病?”
“我借了些钱,想送她去,可是她咋都不听,我知道她是心疼钱!”杨文生说到这里,忽然打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程四梅,程四梅被他盯得有些诧异,“三姐夫,你……咋啦?”
“四梅,你三姐还说,她不能去祸祸钱,她要把钱都留下来给你和我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日子……”
啥?
程四梅被杨文生的这一句话给弄得一头雾水,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瞪着杨文生,“咋叫我跟你带着孩子一起过日子啊?”
“这个……四梅,我其实也挺作难的,是你三姐说的,我……能咋样?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后来觉得你现在也一个人,我很快……”
啪一巴掌,程四梅就甩在了杨文生的脸上,她近乎在吼,“杨文生,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你要还是个人,现在就回去吧我二姐送城里去治病,你若不是人,我这就去把我二姐跟孩子都接回来,我带她去城里治病,你可以轻松了,不过,以后你儿子,你就甭想再见了!”
“四梅,这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三姐……”杨文生还要再说,程四梅拿起门边的锄头,奔他头顶就去了,“滚,现在马上滚回去照顾我姐!”
“好,我走,我走……你三姐这也是怕你再找了下家了,她说把孩子们都交给你,她也放心……”杨文生还在絮叨,程四梅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子就砸了过去,哎呀,砸中了杨文生的脚面,把他疼的叫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就跑了。
回到家里,程四梅还气得不行。
“四梅,你三姐夫呢?”潘老太端着水进来,却没看到杨文生,问道。
“滚了!”程四梅没好气地说道。
“四梅,你咋能这样说你三姐夫,这若是被你三姐听到了,又会说,咱们的都瞧不起他们,其实哪儿有,自古当娘的心,对哪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十只手指,捏捏哪一个不疼啊!”
“我去睡了!”程四梅气嘟嘟地起身就去了东屋。
“哎,四梅,你……咋妈还说不得你了?”潘老太在外头喊。
“喊啥喊,闺女也累了,这多事儿在她身上压着呢,咱们当老人的就担待着点吧,大嫂,我大哥的病咋样啊?”是瘸五。
“五弟,没事儿,你甭担心,四梅回来说了,老蔫恢复的很好,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能出院了!”潘老太这话一说,瘸五惊讶了,“真的吗?大哥那病可是旧疾啊!”
“这次啊,是四梅给寻了一个老中医,他最擅长的就是治疗这种病的,据说能除根!”潘老太说话的神情也是两样,颇有些欣然,瘸五不觉心情也愉快起来,“那就好,那就好,明儿个我去城里看看大哥……”
这一夜,程四梅都没睡好,她倒不是被杨文生给气得,而是被程三桃的病给吓的,三桃今年也不过三十几岁,难道这就要走了?她不相信,三姐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啊!
她翻来覆去的,天蒙蒙亮,她就醒了,起来收拾了点东西,就出门了,潘老太问她干啥去?她回说去乡里有事儿。
“哦,那早点回来……”潘老太在后头喊着。
“嗯,好!”程四梅应了,人就出了门口了。
在路上,她遇上了隔壁村的马车,车把式他也认识,还不无艳羡地说,若是我能有李路生那么好的赶车技术就好了,我挣的一定更多!”
程四梅心情沉入了谷底。
到了乡里,她先去了供销社,在香子那里买了一点吃的东西,又跟她借了自行车,准备去程三桃家里,走出门,香子追出来,“四梅,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什么?”四梅停住。
“四梅,其实我表哥那天没有来,是有原因的!”
“香子,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急着去三姐家里,以后再说吧!”程四梅转身欲走,却被香子一把拽住,“四梅,你真的必须听我说,不然我觉得我表哥这样被你在心里恨着,太冤枉了!”
“香子,我现在不怨恨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强求不来的,我其实就是现在也觉得我跟你表哥之间不合适,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因为我真的不恨他,也没道理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跟底线,我不能勉强别人,同时别人也不能勉强我!”
这话程四梅说的平平淡淡,她甚至轻叹一声,“香子,知道吗?我三姐得病了,前些日子三姐还是那么活泼的一个人,现在竟病得要安排后事了,你说,是不是世事无常?所以,我不恨,不怨……”
“四梅,其实你不知道我表哥心里很苦的,他的确是很喜欢你,他心里的那份苦,比一个人身体上得病要来的更痛苦!就算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那天是我舅妈装晕住进了医院,她跟医院里相熟的医生阴谋骗我表哥,舅妈被送进急诊室,在里头装着做手术,我表哥在外头心急如焚,可不能离开!几天后,他得知原来舅妈是骗他的,他十分生气,跟舅妈大吵一架离家住进了单位,可也是该着了,舅妈却因此真的就心脏病发,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后来人是抢救过来了,但却因为她原本的一些别个病症引起的并发症,她失去了走路的功能,生活不能自理!”
“他……并没有对我说这些啊!”程四梅惊了。
“我表哥不会跟你说这些的,他那个人就那样,什么事儿都喜欢一个人扛着,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对你用心了,可越是这样,他越不会让你替着他去承担什么……”香子说着,叹气道,“四梅,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怎样,就是想替着表哥说一句公道话,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实在是无奈,他不能真的就撇开生病的母亲……”
“我知道……能理解!”程四梅点点头,看着香子,“香子,你若是有机会告诉你表哥,这事儿过去了,请他也不要放在心上……”
“四梅……”程四梅要走,却被香子一把拉住,“四梅,你们之间真的没可能吗?”
“呵呵,香子,你以为你舅妈生活不能自理了,脑子还不能思想了吗?她的底线就是给蒋所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如白雪晴那样的女子……”
“白雪晴是谁?”香子不理解。
“是你表哥家的世交,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我觉得她跟蒋所长才是最适合的!香子,想想,这世上明珠就是明珠,木珠就是木珠,不能同日而语的,我……就想平平静静过日子,所以,没有奢望,更不会去高攀什么……你,转告他吧!”这些话,程四梅说出来竟心里清爽许多,就好像之前一直背负着的重任,忽然被拿下去,她浑身轻松。
“四梅,你……”
“香子,替着我谢谢他,真心的……”说完,她骑上自行车往杨家村去了。
身后程爱香重重叹息一声,嘟囔着,表哥哎,你啊,这算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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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村头程四梅遇上了杨文生的大哥,看到她来了,那大哥老远就幸灾乐祸地喊着,“你快去看看你三姐吧,她啊,可是不成了……”
听到这话,程四梅火起,她也没接话茬,而是跳下车子,弯腰装作提鞋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再直起腰来,石子就飞了出去,直奔杨文斌的额头,只听哎呀一声,杨文斌捂着额头就在那里叫骂,“什么东西啊,跟那个程三桃一样的货,都是泼妇……怪不得男人紧身,不是离,就是死,真是个扫把星……”
这话说的太损了,程四梅把车往旁边一停,而后抓起一块更大的石子,往前跑着,边跑边骂,“杨文斌,有本事你别滚,你站住了,看老娘不打死你……打死你,老娘给你赔命,老娘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打你个嘴欠的一天八遍……”
她骂着,手里的石子就丢出去了。
这次打在杨文斌的脚后跟上,那货疼得嗷嗷叫着跑远了。
程四梅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想想三姐在这个村儿一定老是被这个杨文斌欺负,跟杨文生也过得不开心,总打架,这才会得病,人咋样才能得病,都是气的呗!
越想越觉得三姐很可怜,不由地就加快蹬着自行车,很快,她就到了杨文生家门口了。
停下车,就看到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二嫚,二嫚小脸板着,大眼睛里也没啥神采,蔫头耷拉脑的,“二嫚?”程四梅喊了一声,二嫚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是她,嘴一瘪,立时就哭了,“四姨,我娘生病了,呜呜……”
“二嫚不哭,走,咱们看你娘去!”程四梅心里难受,牵起二嫚的手,跟她进了院子。
“娘,娘,您就吃点吧,不吃东西怎么成啊??”屋里头传来大嫚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吃……”不过说了三个字,程三桃就咳嗽起来,声音嘶哑。
“三姐……”程四梅撩起帘子进了屋。
炕上躺着的程三桃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前些天几姐妹一起到山中去挖药草,三姐还好好的啊,这不过几天没见,咋就憔悴成这样?面色暗淡,眼底无光,就是那一头乌溜溜的黑发,竟也变得乱糟糟的跟杂草一样,程四梅看着,不由地就心惊,原本她还不太相信杨文生的话,认为他是有些夸大其词了,她家三姐啥时候不健康了?
可今日一见,她真的不得不相信,病来如山倒。
“四梅,你怎么来了?”程三桃挣扎着要起来,被程四梅给按住了,“三姐,你不要乱动,好生躺着休息……”
“唉,我都这样了,也没什么盼头了……”程三桃说着,眼圈一红,泪就落了,“四梅,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嫚跟二嫚,如果我死了,她们咋办啊?没人要啊!”
“娘,娘,您不要死,二嫚不要娘死……”二嫚哭起来。
大嫚也低着头,轻声啜泣着。
“三姐,你可别乱说,有病可以治疗,不能失去信心……”说着,程四梅强忍着难受,握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你只需要好生配合,不能没了信心,知道吗?”
“唉,四梅,你也挺难的,我怎么能老依靠你……”程三桃擦了吧眼泪,“其实,四梅,死对于我来说,也没啥,跟解脱一样,挺好的,我呢,就是挂心这两个孩子,不然死就死了……”
说着,她哭,俩孩子也跟着哭,程四梅心底里一酸,也眼泪汪汪的。
“四妹来了啊!”正在这时,杨文生抱着儿子进来了。
“嗯。”程四梅嗯了一声,并不打算理会他。
杨文生也知道程四梅为啥恼他,所以讪笑几声,“四妹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去食堂买点饭……”这个时期,若是村民家里来客人了,想要招待客人,是可以拿着钱去食堂找师傅炒菜做饭的。
“不用了,我不饿……”就是饿,那也是吃不下的。
程四梅下地,“三姐,你好生养着,不准多想,我回去准备下,送你去城里治病,若是某些人不打算那么做的话,我就把你跟孩子接回家去,这天下谁都能撂了你,咱爹咱妈是不会撂下你的,你放心!”
“呵呵,四妹,你这话说的,我也不能撂下三桃啊,她可是我儿子的娘呢!”杨文生讪笑几声。
“那就好!”程四梅也没打算跟他啰嗦,淡淡然一句,人就走了出去。
“四妹……”杨文生急步跟出来,在门口追上了她,“四妹,那天我说的那事儿,你……你就真的不……”
他的话没说完,程四梅啪一巴掌甩过去,“等我三姐病好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跟你离婚!”
说完,她骑上车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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