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沉重的氧气瓶，和生活

　　等我赶到人民医院急诊室时，楼下的房客阿姨还在，她身上穿着件睡裙，脚上趿拉着人字拖，身后跟着他的胖儿子。

　　“我妈呢？”我扑上去问道。

　　“你喝酒啦？”阿姨嫌弃地直招手，“女孩子家家的不学好，我打车把你妈妈送到医院来花了五十块的，辛苦费就先不跟你算了，你先把钱给……”

　　“我妈呢？”我急急打断她的话，厉声吼道，“我妈在哪儿？！”

　　阿姨被我吓了一跳，往身后的一道帘子一指，撇撇嘴说：“在里面呢！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个小女孩子家家说话怎么这么凶啊？要我说你妈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我走过去拉开帘子。妈妈此刻戴着氧气面罩，手上挂着水，安静地沉睡着，看起来苍白羸弱。我强忍住泪意，伸手替她捋一捋额前的碎发，又蹲在床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摩挲着。

　　妈妈一直以来都非常注重保养，不管是皮肤还是身材，都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只是这短短几个月里，病魔缠身再加上那许许多多伤心糟心的事，人一下子瘦了许多，看起来憔悴极了。

　　就在刚才，我在她的手背上看到了一颗老人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妈妈是真的老了吧，被时间催促，被生活折磨，越来越衰败，越来越弱小。

　　“阿姨，医生怎么说？”我给妈妈擦了擦汗，转身问身后跟着进来，还在打着大哈欠的房客阿姨。

　　阿姨撇撇嘴，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医生能怎么说，说她累着了，营养也不够，还有缺氧了。以后不能让她干活，多吃多睡好好养着，可真是富贵病……”

　　我自动忽略掉她那一大堆的抱怨，接着又问：“那我妈是怎么晕倒的？”

　　阿姨一下子就显出气弱来，心虚地拔高了嗓子大叫：“我怎么知道她这个人这么不中用啊？我不过是叫她来给我掏一下马桶，她就能晕倒给我看……”

　　“你让她给你掏马桶？她都生病了，你居然让她给你掏马桶？”此刻我的眼神一定非常吓人，房客阿姨被我吓得竟然后退了一步。

　　阿姨嚷嚷得更凶了，“我怎么啦？我租你家的房子，马桶堵了给我掏一下不过分吧？再说我怎么知道她是这副死样子啊？得癌症的多了咧，也没见谁干点活就昏过去的……”

　　“出去。”我深吸一口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动手的冲动，冷声说，“再不出去下个月涨房租了。”

　　因为海陵高中的名气很大，加上课业紧张，学生心理压力过大等一系列问题。近几年来，租房子陪读的学生家长越来越多。中学周边房子的租金也越来越高。

　　妈妈脸皮薄耳根软，再加上我们两个一个病弱一个妇孺，要找到合适的房客也不容易，所以自打她们租了房子，房租就一直没涨。

　　一听说要涨房租，阿姨终于住了嘴，冷哼一声往外走。临走前，她把帘子撩得高高的，声音大得整个急诊大厅的人都往这边看，“那个我替你妈妈垫付了五十块钱的，你回家了记得把钱给我好吧？”

　　“从房租里扣。”

　　房客阿姨这才心满意足领着她的胖儿子走了，边走还边埋怨着，“真是烦死了，耽误我儿子学习。他今年都高三了啊，耽误了他考大学你们赔得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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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妈妈就醒了，吵着闹着非要出院。她的肿瘤长在了纵膈和肺叶上，所以常常喘不上气来。我从医院租了个氧气瓶回家，让她难受的时候可以吸一点氧。

　　医院没有送货上门服务。我叫了辆三轮摩的帮我把氧气瓶运回家，三轮车司机到了楼下，卸下东西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抬上楼吧！”妈妈看着我为难地样子说。

　　“不用，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笑着赶她走，“你先上楼，在沙发上躺会儿。”想想不太放心，又叮嘱道，“记得把毯子盖上。”

　　自从她和爸爸离婚后，我就表现出了足够的强势。妈妈现在很听我的话，所以哪怕她觉得留我一个人搬氧气瓶不大妥当，但还是听话地上楼去了。

　　我独自站在楼下有些犯愁。面前的氧气瓶和苏陈差不多高，圆柱体，直径在0.3米左右，瓶身是钢制品，瓶壁很厚，比我之前搬过的煤气瓶要重上许多。

　　我家在三楼，靠我自己的力量估计搬不动。于是我打量着自家的窗台，正琢磨着要不要弄个动滑轮把氧气瓶直接吊上三楼。

　　“你要把氧气瓶搬上楼吗？”租住在我们家车库里的小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溜达。他忸怩地看着我，脸上红彤彤的。

　　我点头，想想他妈妈那刻薄模样就不太愿意和他搭话。

　　小胖子积极地撸起了袖子，“我帮你吧，这么重的东西，你一个女孩子搬不动的。”

　　我心想，我一个女孩子可是自己扛着煤气瓶上了三楼。

　　正腹诽着想要，小胖子已经手脚利索地把氧气瓶倒放在了地上，“你搭把手，抬着后面。”小胖子吃力地抱住一端，指挥我说。

　　他的脸憋得通红，一看就知道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我依言赶紧抬起了另一端，和他一起慢慢往前走，生怕晚了一点，他会就此力尽而亡。

　　于是我们两个一人抬着一端，“吭哧吭哧”把氧气瓶抬上了楼。妈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停地向小胖子道谢，又要留他吃饭。

　　小胖子害羞得脸通红，忙不迭地摆手，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来。

　　小胖子接了水，小口小口喝着，时不时回答几句妈妈的问题。他嘴巴笨，又因为有那么一个强势的妈妈，性格上就有些懦弱。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连我一向觉得情商很高的妈妈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小胖子不好意思地放下水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阿姨，今天我帮阿，阿遇搬氧气瓶的事，你们能不能不要跟我妈妈说呀？让我妈妈知道了，她又要骂我了。”

　　他那个妈妈……真是让人想叹一口气。这么想着，妈妈充满同情地点了点头。

　　见我们答应，小胖子松了一口气，连连道别，转身“噔噔噔”就下了楼。

　　“小胖子人还是挺好的。”妈妈感叹，“不像他那个刻薄的妈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最近收到了很多的评论和打赏通知，心里很温暖。我知道很多小仙女在给我刷推荐票，还有开小号的小仙女。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争取早日暴更。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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