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表白

　　李一川见状只能又出来打圆场，把啤酒拿出来拆开，给几个眼馋的男生分了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许多不能做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好奇心。抽烟、喝酒、去网吧、谈恋爱……不一会儿KTV里就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我不喝酒了，苏陈却落了难，被男生们起哄拉着拼酒，不一会儿就喝了两三罐。苏陈大概是天生酒量比较好的人，喝了两三罐的酒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眼睛迷迷蒙蒙的，抱着软软胖胖的高昊蹭了蹭脑袋，打了个软绵绵的大哈欠。

　　《新贵妃醉酒》唱完了，下一首被顶上来的是《不懂》。

　　“谁点的啊？”有人问道。

　　“我我我！”韩茜举手，正准备起身去接话筒，就听到邱卓尖尖的嗓音，“这是首情歌，你一个单身狗唱多没意思！要不让苏陈和徐诗雅合唱吧！”

　　大家纷纷附和，自发地开始鼓掌，有节奏地喊着“合唱！合唱！”

　　徐诗雅红了脸，轻轻打了邱卓一下，倒是没有拒绝。苏陈一时也有些懵，远远看了我一眼，没出声。

　　邱卓又嚷道：“苏陈你快点啊！你看诗雅都站起来了，哪有你这样晾着女生的？”

　　这片刻的功夫，歌曲的前奏已经播放完。苏陈终于站起来接过话筒，看一眼徐诗雅。徐诗雅也含笑偷看一眼苏陈，小小的互动间满满都是甜蜜。

　　熟悉的旋律响起，苏陈好听的声音穿透了耳膜。

　　雨都停了 天都亮了

　　我们还不懂

　　这爱情路究竟 带我们到什么地方

　　是要持续仍旧珍惜

　　还是回到原地

　　如今此刻的我

　　的确是有一点疲倦

　　……

　　凭良心说，苏陈的声音很好听，嗓音清亮绵长，让人听了耳朵都会怀孕。徐诗雅气息有些弱，但总的来说中规中矩，整体的演唱效果和先前那帮男生的鬼哭狼嚎相比，好听了一万倍。

　　所有人都捧场的随着节奏打拍子，为这对金童玉女的演唱鼓掌。只有我，脸上带着讽刺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一首歌唱完，苏陈赶紧放下话筒，还没回到座位，就听到有人喊“表白”。于是所有人又都兴致勃勃地跟着起哄，“表白！”“表白！”一声大过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表白！”

　　“表白！”

　　“表白！”

　　……

　　苏陈没提防有这么一出，一时间有点尴尬地看着徐诗雅。徐诗雅早就已经羞红了脸，对着起哄最厉害的几个人很小声很小声地埋怨，“你们别乱说啊！讨厌死了！”

　　讨厌死了？呵，怕是心里高兴死了吧！

　　苏陈见状松了口气，对周围的人笑骂道：“都闭嘴！一个一个就爱添乱，谁再提这个我揍谁了。”

　　他的话一向很有威慑力，大家果然都嘻嘻笑了起来，不再起哄了。

　　邱卓见状眼珠一转，又突然大喊道，“那不表白，你们喝一个总可以吧！”说着直接拉起了身边的徐诗雅，开了一罐酒塞到了她的手上，“可别再说什么女孩子喝酒不好的话了，我们诗雅可不是赌气喝的酒。”

　　这话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在针对我了。我叹了口气对上她的目光，果然见她朝我翻了个白眼。

　　苏陈皱了下眉头，但这时候又不好说什么，拿起刚刚喝了一半的酒就要蒙头喝。

　　“哎哎哎，谁让你这么喝啊！”邱卓拦住他，用一种刻意的甜腻的声音假笑着说，“我是说……喝交杯酒。”

　　KTV里又一次安静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喝交杯酒这种做法，对于十来岁的中学生来说，其实是有点露骨且不妥的。大家犹豫了一下，纷纷去看苏陈的态度。

　　徐诗雅尴尬地扯了扯邱卓的衣袖，小声说：“邱卓你别这样。”

　　“你不好意思什么啊！”邱卓瞪她，“大家来KTV不就是玩嘛！这都放不开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一说徐诗雅也不吱声了，脸上红红的，像个新婚的小媳妇。

　　“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邱卓带头喊道。

　　正是对成人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却偏偏被管束的年纪，邱卓的话对大家十分具有煽动力。于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也都纷纷决定要“放开了玩”，一个个站起来拍着手跟着起哄。

　　“交杯酒！”

　　“交杯酒！”

　　“交杯酒！”

　　苏陈和徐诗雅都有些尴尬，不同的是徐诗雅严重隐隐约约有一丝期待，而苏陈却是全然的不适。他的性格向来桀骜不驯，不管这件事情他本身愿不愿意，被人逼着做，总归是不太愉快的。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碍着徐诗雅的面子，此刻他恐怕早已经甩脸子走人了吧。

　　因为邱卓带的这一波节奏，整个KTV里沸反盈天，气氛达到了全场最高点。所有人都起身鼓掌，只有我坐着没动。我独自窝在角落里，活像一只丧家之犬，不值一提且不合时宜。

　　也许今天来参加这个聚餐，本身就是个笑话。

　　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诺基亚特有的手机铃声本就特别，饶是在KTV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同学们喊声渐弱，循着手机铃声看向我这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愠怒的，鄙夷的，兴味索然的……可我顾不上这些了。

　　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只有我妈妈，铃声响了说明妈妈出事了。我猛地站起来，笔直都从苏陈和徐诗雅中间穿过，向门外飞奔而去。

　　身后，大家因为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安静了片刻，再接着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一边飞快地出了门，一边抖着手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是楼下房客阿姨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喂？你是林遇吧？你妈妈昏过去了，现在在人民医院急诊室，你赶紧过来吧！我付了五十块打车的钱，你来了记得要还给……”

　　急诊室，急诊室……妈妈果然出事了。

　　我冲到了KTV楼下，向街口跑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被我撞开的行人的尖叫和咒骂。我想这应该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商业街的路口停了不少出租车等着拉客。我拉开其中一辆车的门上车，出租车师傅脚下一踩油门，就风驰电掣地向人民医院驶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苏陈跟了过来，追了两步又颓然地停下，身后是随之而来的李一川等人，苏陈歪靠在高昊身上，好像连站都站不住了。他大概是真的有些喝多了，现在一跑动一吹风，酒精就上了头。

　　我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妈妈，妈妈，求求你一定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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