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再起风波

　　明天是周一，又到了国旗下讲话的日子。因为一直有事耽搁着，我的演讲稿到现在还没写。

　　匆匆吃完晚饭后，我就在饭桌前坐下，铺开一张稿纸开始打草稿。妈妈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钩毛线鞋，和我共用一室的灯光。

　　宁静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房客阿姨就在楼下骂骂咧咧开了。我从窗户往下看，只见那个女人把一头潦草的大波浪盘在头顶，明明是个房客，看起来十足十像个包租婆。

　　她插着腰站在楼底下，仰着脖子喊我妈的名字，嘴里不干不净，夹杂着一些坊市间不堪入耳的话。不知道我们又是哪里开罪了她，惹得她这么不管不顾地骂街。

　　小胖子跟在妈妈身后，大概也觉得有点难为情，跟在身后扯一扯妈妈的衣服，便被妈妈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我看他那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心里有些可怜他。也不知道上辈子得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能摊上这么个倒霉妈妈。

　　房客阿姨一直骂个不停，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我被她吵吵得脑壳疼，思路完全被打断，演讲稿也写不下去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钩鞋子，一声不吭，看起来很平静，双手和嘴唇却在微微颤抖。我一扔笔，打开家门，“腾腾腾”就下了楼。

　　“阿遇你干什么去？”妈妈在身后想要叫住我，我装作没听见。

　　等我到楼下时，那个女的已经骂累了，正中场休息。一见到我，不知怎么又来了精神，撇着嘴哼道：“哟，可算是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母女两个死在上面了呢！”

　　“你有完没完了？”我已经习惯了她隔三差五一不顺心就恶毒至极的诅咒，皱着眉头大声地呵斥她。

　　那个女人立马来了劲，吆喝着左右邻居出来看。周遭邻居也已经见多了她这样闹腾，走到阳台上来看两眼就又都缩了回去。

　　少数几个好事的人家，站在阳台上笑着跟我抱怨两句，“阿遇啊，你家这个房子怎么还租给她啊？她成天大呼小叫地扰民，我们其他邻居还要不要过日子啦？”惹得房客阿姨又是一阵怒骂。

　　“你们这些本地佬合着伙儿欺负我们外地人是不是？还有没有王法了呀！”

　　邻居见她这么撒泼，也不再纠缠，只沉着脸对我说，“我不和这种泼妇理论，我只和你说。过了今年你家房子要是还租给这种人，我们就要请居委会主任来评理了。”说罢摇摇头，踱着步进屋了。

　　我无奈极了，又气又憋屈，忍不住冲她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呢！你看看我儿子，被你们给害成什么样了！”说着一把将小胖子从身后扯出来。我这才看到小胖子的左脚微微踮着，脚踝又青又红，肿了老高。

　　“你把脚崴了？”我皱眉看他。

　　“我就想问问了。我儿子来是来上学的，还是来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的。”没等小胖子说话，房客阿姨就嚷嚷开了。

　　她像是抓住了理一样，胆气壮了一些，指着她儿子的脚就开始劈头盖脸地问我：“仗着自己模样好，硬拉着我儿子当牛做马使唤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儿子帮你把氧气瓶送上楼去，下楼把脚都给崴了，你们不说赔医药费赔营养费，连个关心的话都不知道说……”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起泪来。

　　我听了她的话不禁气急，“我什么时候硬拉着你儿子替我干活了？又是什么时候当牛做马使唤他了？”

　　“你自己说。”房客阿姨把小胖子拽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问他，“是不是她硬要拉你给她干活，你才摔跤受伤的？”

　　“嗯。”小胖子不敢看我，像个缩着脖子的老鼠一样，被他妈妈又扯了两下胳膊，这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根本没有硬拉着小胖子来干活，明明就是他自己凑上来要帮忙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辩解，因为不管我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到底是小胖子害怕妈妈责备而说了谎，还是被他妈妈逼着这么说，可是此刻在我的眼里，这个人一下子面目可憎了起来。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我冷漠地看着他们。

　　“五百块钱总要给的吧？我们拍了X光片，还有来回打车的钱，挂号费，医药费，冰袋和热敷的钱，还有营养品。七七八八算下来，五百块都是给你打折的了。”

　　我深吸一口气，气到极点，忍不住笑了。

　　“您儿子是读高三了是吧？还有半年高考。”我歪着头，目光在小胖子身上流连，“如果我准备五万块钱，卸他一条右胳膊，您觉得划算吗？”

　　那个女人惊恐地看着我，像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疯狂的话来，“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微笑着走近了一步，“我听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我算算日子，过两个把月再卸他胳膊好了，正好一直养病到高考。”

　　那个女人脸色刷一下就变了，“你一个女孩子哪儿来这么大本事？而且我可警告你，这是犯法的！”

　　“有没有这个本事，你让你儿子试试就知道了。再说我怕什么呀？我是未成年。”我冲着他们狰狞的笑，神色有些疯狂，“高三那一批他怕是赶不上了，要不让他复读一年，陪我一起高考吧！”

　　“你有病啊！为了五百块钱你至于吗？”女人失声尖叫。

　　我就是有病，我快要疯了。

　　我清醒地知道我只是在吓唬她，可是说着说着，心里那个一直蛰伏着的恶魔就被我自己给唤醒了。我突然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你伤我一根手指，我就要卸你一条胳膊。

　　来啊，一起下地狱啊！反正我什么也没有了。

　　我懒得再看她，悠闲地拔着手上的倒刺，“想好了吗？那五百块钱你还要吗？”见她不再敢吭声，这才重新笑嘻嘻地说，“还有我劝您平日里也安静一些，咱们这栋楼邻居这么多，谁家心气不顺了，等到最要命的那几天，半夜爬起来放几个爆竹，您儿子还是得来陪我高考。”

　　“不要了不要了。那昨天救护车那五十块钱你得给我吧？”那个女人仍旧不死心地嘟囔着，“还有我们家马桶堵了，昨天你妈一下来就昏过去了也没修，这你作为房东你得管吧？”

　　“我去给你们修。”我掏出五十块钱放在她手上，绕过她们径直往车库走去。

　　车库里的马桶是房子开始出租时才装的，当时图着便宜，马桶质量并不算好。和这一家签租房合同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房客刻薄如此，三言两语就逼得妈妈把免费维修这一条加进了合同里。

　　再后来，那个马桶就隔三差五的堵塞，那个房客也时不时就要叉腰站在楼下作践人一番。

　　这一次，马桶里不知道为什么又堵进了一块抹布，皮搋子吸不出来，只能用手下去掏。我把那块抹布拎出来扔在地上，故意恶心她们一样，在她们厨房的洗碗池里一遍又一遍洗手。

　　小胖子趁他妈没注意偷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新开的洗手液。

　　“对不起啊。”他往我手里挤了两泵洗手液，“我妈她就那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懒得搭理他，冷笑道：“下个月房租记得按时交，晚一天，你们就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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