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研从来没想过余程身上会出现这么激烈的情绪。

　　余爸爸比余程还要激动，实在没办法，黄毛他们只好强行把余程拉走了，出去后一群人默不作声，气氛异常凝重。

　　“程哥，你别跟你爸杠了，这样做得不偿失。”说话的是刀疤，他从头到尾都是最沉默的一个，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余程的肩膀。

　　余程手里夹着烟，狠抽了一口后昂起头吐出烟圈，什么话都没说。

　　“程哥，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破坏这一切的是余程的父亲，但是他们不可能怪罪到余程头上，却也做不到开口安慰他，唯一能做的是大家各自冷静一下。

　　沈轻研怀里抱着书包，眼睛还红红的，一时间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余程脸上的伤疤，她怯怯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点药膏回来帮你搽下伤口，你别走开好不好？”

　　余程眼眸这才动了动，垂眸看了她一眼，喉间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音节。

　　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些，沈轻研怕离开太久了余程等不耐烦，几乎是跑步去的，在附近药店买好药膏纱布后，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又顺便买了一颗茶叶蛋才急匆匆回去。

　　沈轻研把他拉倒附近的长板凳上坐下，学着他以前的样子用纸巾包裹着茶叶蛋，小心翼翼在瘀伤的位置滚动。

　　他稍皱眉头，沈轻研就一脸紧张，“疼吗？”

　　余程眉眼低顺，特别老实的嗯了一声。

　　“那，那我轻一点……”他颧骨处的瘀伤看起来尤其吓人，沈轻研根本就不敢用力，听到他说疼更是放轻了力度，不自觉往他靠近，一边敷一边朝着伤口缓缓呼气，仿佛这样能好得快一点似的。

　　两分钟后，余程神情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跟她拉开一小段距离。

　　“我帮你上药。”沈轻研没察觉出不对劲，感觉鸡蛋已经快凉透了，也就没继续敷的必要了。

　　“余程，你上次为什么叫我好好学习？”她指尖在他脸上划过，指腹细腻的触感让人心猿意马，“是不是就连你自己也觉得这样其实有点不切实际？”

　　余程忽地看向她，眼神仿佛带着冰，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唇干得厉害，抿了抿唇才好点，“你觉得不切实际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轻研慌忙摆手，“我佩服你们有那样的勇气，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是很容易实现的一件事的话，为什么要让我不要乱想呢？”

　　“其实我只是想说，在你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量去反抗时，或许沉淀下来积蓄力量才是最好的办法，你现在摆脱不了的人和事，终有一天会做到的。”她指尖缓缓划过他的眉眼，眼神逐渐迷离，“起码……到那时你不会只让我好好学习。”

　　余程突然抓住她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稍微动一下就能轻易碰上对方，他的呼吸骤然变重，两人呼吸时气息交融，慢慢分辨不出属于对方的味道。

　　他指尖动了动，失神地看着她的眼睛。

　　脑子清明的那一瞬间，沈轻研猛地拉开距离，慌忙间连书包都掉到了地上，她不敢与他对视，把书包捡起来后眼神飘忽，硬是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我我我是时候该回去了……那个、你早点回家，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走，生怕余程追上来。

　　一路上脑袋跟灌了浆糊一样，只记得与他对视时他那灼热的眼神，仿佛有团火在燃烧，似乎多对视一秒就能把她整个人一起吞没。

　　想到自己说的话，沈轻研懊恼得快要把自己的头给锤爆，这不是相当于……告、告白吗？

　　少女的脑补通常能把剧情丰富成一部完整的偶像剧，沈轻研被自己的想象羞得满脸绯红，在公交车上强行让自己把《琵琶行》《行路难》各种必背古诗文背诵了一遍才冷静下来。

　　“现在的学生学习压力真大，在公交车上还要背书，真勤奋。”旁边的一位大妈看她嘴里念念有词，满是听不懂的句子，不由得感叹。

　　听到这话，想到自己刚才脑子里的画面，沈轻研更加羞愧了。

　　——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沈轻研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上学，她今天来得晚，回到课室已经快要上早读了，但余程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脑子清醒后，她担心得更多的是余程到底会不会回学校。

　　余程昨天一整天没上课，加上佟达打听回来的那点信息，热度有加无减，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沈轻研听各种猜测听得心烦意乱，烦躁的拿起水瓶打算到外面打热水，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察觉到同学们纷纷看向前门，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她下意识往前面看去，目光对上了余程。

　　“余程那眼睛怎么了？”

　　“不知道啊，之前不是说他经常打架的吗？受点伤也正常吧。”

　　“我去，开学以来都没见过余程闹事，我还以为传言都是假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早就说过余程不好惹了，说不定昨天老周找他家长就是因为打架的事，我们还是少招惹他。”

　　“那倒是……别说了别说了，他过来了。”

　　余程一出现，各种窃窃私语都消失了。

　　沈轻研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脏跳动的速度几乎要把她撞昏厥。

　　“站着干嘛？”余程自顾自坐下，抬头看她，顺便挑了挑眉，只是眼角的淤青还没完全消散，这么一个帅气撩人的表情在他脸上愣是多了几分滑稽。

　　沈轻研被他的表情逗到了，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笑意摇头，“那个，我要出去装水，要帮你一起吗？”

　　水瓶挂在抽屉旁边的挂钩上，余程取了水瓶黑着脸扔给了她。

　　刚出门，沈轻研猛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她下来一跳，回过头发现是唐琦琦。

　　“琦琦你干嘛呀，老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别人后面，怪吓人的。”

　　唐琦琦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手里同样抱着一个水瓶，“啧啧，‘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懂不懂？一看你就是做了亏心事，不然这大白天的哪能被吓到。”

　　“就你最多歪理。”

　　“别想转移话题，刚刚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看余程的眼神含情脉脉的，简直能掐出水来了。老实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沈轻研跟唐琦琦之间没什么秘密，但是事关余程的隐私，她不打算跟唐琦琦坦白，于是含糊其辞的说了些无关要紧的事。

　　“只是余程跟他爸爸有争执而已？”

　　“嗯。”

　　“我关心的不是这些！”唐琦琦泄气的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她装水，“我关心的是你跟余程之间发生什么事，谁要扒他家父子关系了。”

　　沈轻研装水的手抖了抖，热水溢出来撒到指尖上，烫得她忙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上甩着手散热。

　　“看吧看吧，我一提到你们之间的事你就不对劲，还想骗我说没什么？你们该不会是……”唐琦琦开始大胆猜测，看她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沈轻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唐琦琦的表情后瞪大了眼睛，为了避免从她嘴里说出更加不得了的事，忙伸手捂住唐琦琦的嘴巴，懊恼道：“唐琦琦你在想什么东西！当然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我也没说是什么事啊！”

　　“你还能想什么事！”沈轻研气呼呼地放开她，装好水扭头就走。

　　唐琦琦连水都没装就忙追上她，嬉皮笑脸道歉：“好啦好啦，是我乱说，对不起，我跟你道歉。那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我……”沈轻研也不是生气，她熟悉唐琦琦，知道她说话没有恶意，就想让她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讲而已，看她这么乖顺的道歉，气消得差不多，又扭扭捏捏起来了，“其实是，我好像……喜欢上余程了……”

　　她说后面那句话时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然而依旧逃不过唐琦琦的耳朵。

　　“你终于承认了？！我早就说过你是不是看上余程了，你上次怎么回答我来着？啧啧啧，果然是谁也逃不过的‘真香定律’。快说，什么时候的事？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唐琦琦絮絮叨叨跟在后面一个劲问问题，沈轻研被她吵得脑阔疼，好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救了她一命，进课室前她突然停下脚步，把唐琦琦堵在门后，食指抵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余程就坐在不远处，唐琦琦一眼秒懂闺蜜的意思，自动自发给自己嘴唇上了拉链，当场闭嘴。

　　刚刚才在唐琦琦面前承认喜欢余程，下一秒就要坐到他旁边，沈轻研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轻手轻脚坐下来把水瓶放到桌面上，想着尽量不吵醒他。

　　没想到在她坐下的一瞬间，原本趴在桌上的余程忽然坐直了身体，自然而然把她刚打好水的水瓶放回原处，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她的脸，动作顿了顿，忽然缓缓朝她靠近。

　　沈轻研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心里小鹿乱撞欢呼雀跃，和表面的淡定相比宛如精神分裂。

　　下一秒，余程掌心覆上她的额头，低声喃喃道：“脸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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