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余程低声跟她说好好学习之后，沈轻研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跟他有过交流，两人又恢复到了最开始当同桌时的样子，各自相安无事。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按时回到课室，后面小黑板上写满了各科目要交的作业，她一样样交到组长手中才回到位置坐下。

　　平时余程都是踩点到课室的，但是今天直到早读课开始也没见到人。

　　余程虽然上课都在睡觉，但是一向不迟到的，她望着旁边空荡荡的位子，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今天早读是语文，老周负责的科目，通常打铃后他就会到课室巡逻，然而今天也罕见地没出现过。

　　沈轻研心不在焉上完早读，下课后拿着水瓶出去打水，回来时还远远的便听到课室闹哄哄的，她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进门时下意识看向余程的位置——依旧空荡荡的。

　　喧闹来自佟达的位置，他不知道在吆喝什么，周围围着一圈人，佟达大概是十分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表情自大且骄傲。

　　“四通八达，你到底打听到什么事了？到底还说不说了？”

　　“就是就是，吊人胃口好玩是不是，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就都走了啊！”

　　围观群众作势要一哄而散，佟达这才不紧不慢开口：“你们真不想听，这次可是跟余程有关的。”

　　余程至今仍是班里不可轻易招惹的存在，大家只知道各科老师都不管他，作业几乎不交，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可能会随便写点交上去，平时上课都在睡觉，只要不妨碍到课堂纪律，老师通通假装看不见，这种人，有个说法就是，他们已经被老师放弃了。

　　很显然，大家对余程身上有可能发生的故事尤其感兴趣，听到佟达这样说又都围了上前，各种好话轮番上阵。

　　佟达享受够了来自各方的彩虹屁，终于打算开金口了。

　　“今天余程不是没来吗？其实他现在在办公室，跟老周谈话呢，而且他身边还坐着个男人，看起来跟他有七成像，大概是他爸。刚刚我就进去两分钟，听到了一点，好像是余程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事被他爸发现了，这会老周在调解了。看上去特别严重，我甚至怀疑余程是准备退学了……”

　　沈轻研从一开始就竖起耳朵在听，听到这话瞬间僵住了，只觉得佟达说的肯定是谣言，然而稍一思索，又想起余程和他父亲似乎关系不好，又想到了余程校外的工作室，下意识觉得跟工作室有关。

　　犹豫了一下，沈轻研起身往办公室走，走了两步想起些什么，又从桌肚里翻出一本习题册，这才转身离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才推门进去，目光扫过老周的办公桌，没发现老周的身影，她往旁边的小会议室看去，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能模模糊糊分辨出三个人影，应该就是他们在里面。

　　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是数学老师，看她在那站了好一会都没说话便主动问她什么事。

　　沈轻研一愣，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数学习题册子，终于回过神来，“……老师，我有两道题不太确定解题思路，所以想请教您一下。”

　　“拿过来吧，让我看看。”

　　她翻开习题册子，随便找了一道大题给数学老师指了指，注意力却集中在小会议室里，磨砂玻璃的隔音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沈轻研能断断续续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然而大部分都是陌生男人的激动的言语，还有老周刻意压低的安抚声，余程全程一声不吭。

　　就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内容，并不能提取什么有效信息，不过结合佟达的话，再加上她知道的事，大致也能拼凑出个大概情况。

　　应该是余程校外的工作室被他父亲发现了，看到自己儿子不务正业把心思放在那种事情上所以怒不可遏了。

　　“……这样讲听懂了吗？轻研？轻研？”

　　数学老师叫唤了她好几声，沈轻研飘远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她忙说听明白了。

　　“那你给我重新说一下解题思路。”

　　很显然，老师没这么容易被她糊弄过去，沈轻研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本来她只是随便找了道题来问的，这些题目她都做过，看了看就回忆起来了，只好又重新说一遍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先出来的是老周，紧跟着是余程父亲，余程跟在两人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发有点凌乱，神情憔悴，眼睛泛着红丝，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是丧气，沈轻研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压抑的倔强，很显然，余程并没有跟他们达成一致共识。

　　“……余程爸爸，有什么事跟孩子好好交流，您别急眼，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是吧。”老周一个劲的说着调解的话。

　　沈轻研不自觉直起了身，眼神与余程相接，两人皆失神片刻，下一秒，他率先移开视线。

　　老周送两人出门，余程经过她身边时，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却在即将抓住他衣角时顿了顿，他走过时带起一小阵风，呼在她手上凉丝丝的。

　　“行了行了，我看你对这道题理解已经十分透彻了，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旁边听她解题的老师先坐不住了，他手头还有几十份作业要改呢，这学生就是来捣乱的，明明会做还来问他。

　　沈轻研被老师赶走，抱着习题册子恹恹的回课室。

　　余程的位置空荡荡的，她突然想到了佟达的话，万一余程真的退学……想到这个可能，她心脏忽地收缩，只觉得连手脚都发不出任何力气。

　　一整天失魂落魄，下午放学后，沈轻研拿起书包就跑着下楼，根据记忆中的路，直接到了余程他们的工作室，她跑着上楼，终于站在了工作室门口。

　　这里跟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沈轻研按响了门铃，里面传来杂物碰撞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开门的是黄毛，看到沈轻研，黄毛眼睛瞬间红了，又担心被她看到自己的倒霉样，只好倔强的侧过脸。

　　“你怎么……”

　　沈轻研话还没问完，突然看到了黄毛身后的情景，整个人都愣住了。

　　原本像模像样的工作室一片混乱，桌上的三台电脑通通被扫到了地上，显示屏几乎全部都碎了，地上遍布着电脑零件和各种文件，所有东西几乎没一样是完好的。

　　刀疤和花臂坐在唯一空荡点的地方，手里各自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一言不发。

　　气氛凝重得厉害，沈轻研看到的除了一室破碎的物品，还有一个个还来不及展翅的梦。

　　嘴唇干涸得厉害，良久之后，她终于缓缓开口：“这是……余程的爸爸干的吗？”

　　没有人说话，但她显然猜对了。

　　“余程……他现在在哪？”

　　黄毛揉了下眼睛，从口袋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点上，摇摇头没说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又问。

　　“没多久。”黄毛口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沈轻研被熏得呛了呛，思绪倒是清醒了些。

　　“余程知道吗？”

　　“他刚才来过，刚走不久。”

　　黄毛说话的口吻淡淡的。

　　沈轻研大概能了解他们的情绪，毕竟这满室的狼狈都是余程的亲父亲干的，无论余程此前知不知情，这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余程看到这个场景之后的样子，她心中突然警钟大响，不自觉抓住了黄毛的胳膊，问：“余程看到这些什么反应？他有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黄毛似乎也察觉不妥。

　　“快告诉我！”

　　“他……”黄毛的情绪显然还没缓过来，皱着眉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程哥什么都没说，进来看了一圈就走了，走得很急。”

　　“糟了！”

　　“到底怎么了？”

　　“余程一定是去找他爸了！”

　　几人的目光顿时转移到她身上，“不会吧……”

　　“快告诉我余程家的地址，不然事情一定很严重！”

　　沈轻研终于明白早上在办公室见到余程时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爸是什么意见，他没打算屈服，但也不想着起冲突，不然他不会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余程爸爸动手干涉他们做的事，甚至不惜把工作室给砸了，余程能忍才怪了。

　　几人匆忙从工作室打车到余程家，进小区门时还被门卫给拦住了，好说歹说才让门卫大叔放行，刚出了电梯就听到屋里传来打碎玻璃的声音。

　　沈轻研忙冲了出去，余程家的门没关，一推就开了，一眼就看到余程爸爸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了余程脸上。

　　她心里一惊，忙跑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双手抱住余程的腰，把他们拉开一定距离。

　　后面跟上的黄毛一行人也忙控制住了余爸爸。

　　沈轻研抬头检查余程的伤势，发现他嘴角溢出一点血丝，眼颧处一片淤青，她想象不出要是来晚一步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余程紧握成拳的双手手背青筋毕露，全身散发出不可接近的气息，看到她眼神那一刻，燥郁的情绪收敛了不少。

　　她昂起头，眼里满是哀求，眼眶蓄满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能夺眶而出。

　　“余程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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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受〒▽〒作者没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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