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昏昏沉沉,体虚无力,让晚妮再也不敢对自己的身体掉以轻心,她决定去一趟医院。
春生不知道晚妮和半香娘俩之间出现了矛盾,他原本打算去省城和晚妮一起办学,无奈县中学准备迎接高考,抽不开身。
他从电话里已经听出来晚妮有些不舒服,再三询问晚妮,晚妮只说没有休息好,其余的什么也不说。
春生只得嘱咐她好生休息,不要因为皮影戏学校的事情太操劳。还有两年春生就能退居二线了,他盼着能赶紧来到晚妮的身边。
晚妮的检查结果还需要等待一会儿,她漫步走出医院,找到一个干净的小吃店坐下,顺手把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温暖着晚妮的胃,让她的身体舒服了一些。她低头擦嘴的瞬间,一只细细的胳膊,偷偷地从她身边拉住了她的包。
晚妮没有发觉,继续低着头。包慢慢地移动着,终于被一个穿着分不清什么颜色衣服的细瘦的男孩子抱在怀里。
孩子一看到得手,展颜一笑,转身像一只敏捷的兔子一般窜了出去。
晚妮感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面前晃过,接着,就听见孩子光着脚丫的跑步声由近及远。
“唉,我的包!”晚妮醒悟过来,原来是个偷包的小贼!她赶紧起身,一边追赶,一边喊:“我的包!快抓贼!”
孩子的身形十分灵活,躲闪着迎面而来的行人,还不忘朝着晚妮回头做鬼脸。
晚妮毕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她跑了几步,就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手捂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腹部,慢慢地追过去。
“抓贼啊!有贼抢包了!”晚妮的喊叫声已经很虚弱了,但是,她不得不喊,因为包里还有重要的证件。
小孩子察觉到晚妮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索性在离晚妮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微笑着与晚妮对视。
晚妮伸出手,冲着他说:“孩子,把包还给我。你要是缺钱,跟我说,我给你。”
那个男孩子听了晚妮的话,迟疑片刻,真的朝着晚妮走过来了!晚妮欣喜不已,看来这个孩子还挺善良。她伸着手臂,等待着男孩把包递给她。
男孩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伸出胳膊,努力地把包往她面前递,晚妮的努力伸长胳膊去接。
眼看着晚妮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包带,男孩忽然往后一撤,晚妮没有提防,“噗通”一声倒在前面的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人行道上。
“哈哈哈!太好玩了!”男孩开心地拍着巴掌指着晚妮捧腹大笑,晚妮抬起头,气愤地看着他。
男孩晃着脑袋,用一根手指挑着包带,看着晚妮,倒退着往后走。
晚妮摇摇头,费劲地爬起来。男孩的笑脸却刹那间凝固在脸上,因为,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后衣领子,让他几乎窒息。
他拼命扭过头,想看清抓住自己的人是谁,却只能从地上看到一双男人锃亮的皮鞋。
眼看着孩子的脸被憋得越来越红,揪住他的那只手放松了一些,一把把他提溜在半空中。晚妮定睛一瞧那人,脸上立马绽放出笑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晚妮青梅竹马的玩伴,企业家李铁成!
铁成把男孩提溜到晚妮面前,轻轻抖了抖,孩子手里的包就掉落在晚妮眼前。铁成弯腰拾起来,递给晚妮。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男孩,问道:“这样的熊孩子,送派出所吧?”
晚妮拍拍身上的土,看了男孩一眼,点点头。男孩却在铁成稍微一松手的瞬间,给晚妮和铁成跪下了。
“爷爷奶奶,求求你,千万别把我送到派出所!我家里还有一个瞎眼的爷爷和两个妹妹,我要是被抓了,他们就得饿死!”
晚妮和铁成对望一眼,有点将信将疑,这孩子年龄虽不大,却不像个诚实的孩子,还是小心为妙!
男孩看出来两个大人对他的怀疑,着急地解释:“真的,我不骗你!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晚妮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期待从里面看出真伪。铁成一把扭着他的脖子说:“小子,前面带路。”
也不知走街串巷走了多久,在晚妮几乎心里绝望,认为他撒谎的时候,孩子指着前面一个用破旧的帆布围成的棚子喊:“到了!”
晚妮不敢相信有人把这样破烂的地方称之为家!这摇摇欲坠的棚子上面敷衍地铺着一层油毛毡,四面的帆布千疮百孔,露出里面破破烂烂的家什。
晴天还好,刮风下雨的时候,这破棚子能有什么用?更何况,遇到寒冬腊月的雪天,老人和孩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铁成拎着男孩子的胳膊,朝里走去,晚妮也紧随其后。“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帆布帐篷里面传来,接着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晚妮担心地听着剧烈的喘息声,它就好似农村灶上拉风箱一样,一呼一扇,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
铁成掏出手帕,递给晚妮,示意她捂在嘴上,因为走在前面的他,已经问到屋里难以名状的味道。
小棚子里因为四面透光,光线倒也不显得黑暗。一个满头花白头发,花白胡子的老年男人坐在麦秸秆铺陈的地上,身上盖着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
他的身边,两个女孩子围坐着,上身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小衣服,瞪着两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老人终于止住了咳嗽,也抬起了头:“铁蛋,你带着谁来了?”
听到老人的话,男孩乖巧地往地下一蹲,迅速脱离了铁成的控制。他迅捷地爬到老人身边,看着晚妮和铁成说:“爷爷奶奶,这是我爷爷!”
晚妮蹲下来,微笑着对老人家说:“大叔,我们俩是过路的。”
铁成责备地看了晚妮一眼,晚妮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
男孩感激地看了一眼晚妮,懂事地去给他俩找来两个相对来说完整的碗,倒了两杯水。
晚妮微笑着接过来,铁成却皱起了眉头。他严重怀疑这碗的干净程度,还是不碰为妙。
晚妮看着铁成从自己手里夺下碗,冲着老人说:“大叔,家里就你们几口人吗?孩子的爸妈呢?”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缓慢地说:“唉,这三个孩子可伶啊!铁蛋他爸原来在煤矿上班,收入还不错。谁知,那年遇上煤矿瓦斯爆炸,我儿子就这么没了!”
老人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接着说:“刚开始,铁蛋他娘还在家管孩子,可没过多久,就在家里闹事,说一家人没有收入,眼睁睁都要饿死了!”
铁蛋蹭到爷爷身边,乖巧地帮着爷爷擦了一把泪水。老人抚摸了一下铁蛋的头,接着说:“她说去深圳打工,头三个月还寄来了钱,可是……”
老人朝着身边的三个孩子扭过头,欲言又止。晚妮也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女孩有四五岁的模样,满是污垢的瓜子脸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满脸却带着与年龄毫不相称的忧郁。
小一点的那个女孩子,一头黑发打着卷儿,同样肮脏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大概是年龄小的缘故,孩子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显得无忧无虑。
晚妮走过去,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轻声问道:“大叔,那你们平时靠什么生活呀?”
老人伸手一指外面说:“平时我们爷孙四个捡点破烂,也能够糊口。可是,这两天我病倒了,好几天没办法出门,孩子们都饿坏了!”
说完,老人愧疚地说:“都是我这个瞎老头子没用,让孩子们跟着我受苦了!”
男孩急忙对爷爷说:“爷爷,不苦,不苦。我们跟着你,都可开心了!”看着男孩努力挤出来的笑容,晚妮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打开包,拿出里面所有的现金,塞到老人手里:“大叔,我今天出门仓促,也没带多少钱。这些钱,你先拿着吧,给孩子们买点吃的。”
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晚妮的钱,低着头就要给晚妮磕头。晚妮慌忙扶起他,说:“大叔,您别这样,等有空了,我们再来看你!”
铁成也掏出身上的钱,放到麦秸秆上。他们出门的时候,铁成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小男孩,往外走。
“铁成,松手!”晚妮焦急地低声喝道,却不敢让老人听见。
男孩任由铁成铁钳一般的大手抓住自己一声不吭。到了看不到帆布帐篷的地方,铁成松手了。
男孩揉着被抓痛的肩膀,朗声说道:“好了,现在我爷爷和妹妹有着落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呦呵,你个小铁蛋还挺硬气!”铁成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了。晚妮也抿着嘴笑了,这小子有意思!
铁蛋的笑脸上却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他一梗脖子冲着铁成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准备任人捆绑的姿势说:“笑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你们把我送去派出所吧,我不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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