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冷冷地瞥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晚妮,恶狠狠地说:“让你野!”门外,铁成摁着自行车的铃子,不断地催促晚妮。
晚妮慢慢站起身来,走到街里,泪流满面地冲着铁成大喊:“不去了,以后再也不去了!”铁成一脸惊愕地看着晚妮捂着脸跑回家,刚想追过去问个究竟,就看到柳氏和半香像两个门神一样立在门口,只好推着车子离开了。
晚妮心中万念俱灰,她走回屋里,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搬回自己的小屋,这个家,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做完最后一顿晚饭,晚妮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拿着包袱,走出家门。
好久没住的房子,显得更加冷清。晚妮收拾了一下床上、桌上的灰尘,把包袱放了下来。这个屋子,满满都是她和春生的记忆。
那一出出的皮影子戏在晚妮的眼前晃啊晃啊,仿佛师父又回来了,喊着她:手拿稳,不要抖,一举一动,一招一式,这个皮影子就是你的化身••••••师父的话尤言在耳,人却早已魂归故里。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晚妮听到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谁?”晚妮警觉地问,自己才刚刚回来,不应该有人知道呀。
门外没有人应答,可是,敲门声却越来越急。晚妮撩开窗帘,借着月光往外看,大吃一惊,原来是半香!顾不得想那么多,晚妮一把拽开了门:“半香,咋啦?”
半香指着家的方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奶,我奶病了••••••”晚妮心里一惊,晚上走的时候柳氏还好好的,这么点时间她能有什么事?
看着晚妮不相信自己,半香急了,拉着晚妮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说:“真的,这会没骗你,我奶真的病了!”晚妮被她拉着,一口气跑回了赵家。
晚妮看到柳氏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好像一条上岸的鱼。“啥时候的事?”晚妮焦急地询问半香。“就,就刚才!”
晚妮扔给半香一床被子,吩咐她说:“赶紧去铺到架子车里!”半香抱着被子,转身就跑。晚妮把柳氏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背起柳氏就走了出来。
半香打着手电,晚妮拉着架子车连夜往县里赶去。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把柳氏送进了病房。晚妮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凳子上,半香也守在她身边。
听到医生通知病人醒了,她们一起走进病房,仔细观看柳氏的状况。晚妮跟着大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大夫说:“老人得的是脑溢血,以后身边可不能离人了。”晚妮默默点点头。
吃着热腾腾的包子,半香看了一眼晚妮。她昨晚看到奶奶发病,也不知道该找谁,只好去敲晚妮的门。她害怕晚妮真的生气,不理她,那样奶奶就没救了。
可是,今天看来,她不是那样铁石心肠的人。半香看着晚妮又递给自己一个包子,手背到后面,不肯接:“我吃饱了,你,你吃吧。”
一个包子怎能填饱肚子?晚妮把包子往她手里一塞,也不理她,走进病房,给柳氏喂饭。看着晚妮细致地照顾奶奶,半香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对待晚妮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治疗了二十多天,晚妮拉着柳氏出院回家了。半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贴心地给奶奶掖好被角,不让风钻进去。
柳氏又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两次犯病,都是晚妮救了自己,柳氏的心里有点羞愧。半香和晚妮闹成那样,本以为晚妮怨恨自己,不肯出手相助,没想到,还是晚妮救了我!看来,这个家,没有晚妮不行啊!
柳氏突然伸出手。拉住晚妮的胳膊,对她说:“妮儿,这么多年,都是娘对不起你呀!”晚妮没有想到柳氏会来这一招,愣在了原地。
柳氏擦了一把眼泪,冲着半香喊:“半香,过来!”半香顺从地走到床前,柳氏指着晚妮说:“半香,从今往后,这就是你妈,你亲妈!”
半香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柳氏问:“你不是说我妈早死了,是她害死的我妈吗?”柳氏惭愧地低下头,对半香说:“孩子啊,都怪我糊涂,跟你胡说八道。你妈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跟晚妮没有一点儿关系。”
半香吃惊地看着奶奶,听她继续说:“你爸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没有奶粉,是晚妮拿着碗一家一家给你要来的人奶喂你长大的!”
半香噙着眼泪,看看晚妮,又看看柳氏,这么说来,妈妈是个好人,那为什么之前奶奶要这样说妈妈?半香冲到奶奶跟前,问道:“那你从前为啥要骗我啊?”
听到孙女如此质问自己,柳氏有点无地自容,她嗫嚅着嘴唇,小声地说:“因为,因为我,我恨她••••••”她赶紧抬起头来解释:“不过,现在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胡说八道,让你们娘俩误会,我该死,我该死!”
柳氏说完,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晚妮赶紧抓住她的手,对半香说:“赶紧给你奶奶倒杯水,医生嘱咐了,千万不能让她激动。”
半香听话地到了一杯水,慢慢喂柳氏喝了下去。稍稍平静了一下,柳氏推了一把半香:“去,给你妈跪下,说你错了!”
晚妮赶紧阻止:“知道错了就行,还跪啥呀!”“跪下!”柳氏大吼一声,半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今往后,你要听你妈的话,听见没有?”
半香冲着奶奶点点头,晚妮赶紧扶起半香,给她拍拍身上的土:“半香,只要你明白妈妈的心意就好。”半香搂着晚妮的腰,喊了一声:“妈妈!”泪水就顺着半香的脸颊流了下来。
柳氏挣扎着坐起来:“晚妮,按说我都应该给你跪下,这些年,我造的孽太多了,就算是让我死了,也不足以赎罪!”
晚妮赶紧扶着柳氏,对她说:“娘,你言重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赵家,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漂泊呢?是赵家给了我一个安稳的窝。我应该感谢赵家才是。”
“妮儿,你不恨我?”“不恨!”“当真?”晚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柳氏捶打着自己胸脯:“哎呦,我不是个人呀,我不是个人!这么多年,我都一直在算计你,利用你,你知道吗?就是我找人把你和春文给推到池塘里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晚妮万分吃惊地瞪着柳氏,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压在晚妮的心里,像一块巨石,每每想起来,她还会自责。却万万没想到,今天柳氏居然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推我的那个人是谁?”晚妮红着眼睛看着柳氏问道。“是,是赖三!”晚妮听了更犹如五雷轰顶,天啊,这都是什么孽缘?!娘居然借了赖三之手,陷害自己!
“娘,你知不知道,赖三就是把我从我娘身边偷走的人,他害得我骨肉分离,而且,他,他还差点糟蹋我!”晚妮气愤地指着柳氏,大声地说。
“我,我,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柳氏连忙摇着手否认。“还有,春生哥就是因为他的诬告,说他迫害贫下中农,才被送去劳教的!”
柳氏呆愣在原地,内心波涛汹涌:自己这把老骨头都造了什么孽呀!居然对恩人当仇人,还帮着坏人把儿子生生送进了劳教农场!“我该死,我该死!”柳氏的头拼命往墙上撞。
晚妮拦腰抱住柳氏,真的不知道对她该说些什么。这个女人,为了一己之利,不惜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真的无法让人原谅。
但是,眼看着她已是风烛残年,重病在身,白发苍苍,衰老羸弱地躺在床上,而且,她也经历了中年丧夫之痛,就是老了,还要跟儿子骨肉分离。
晚妮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吧,老天已经在冥冥之中对她进行了惩罚,相信经历了这么多,她的良心也应该得到了谴责。
晚妮起身去拧了一条毛巾,轻轻地给柳氏擦了一把脸:“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从今天起,好好过日子。”
柳氏愧疚地把脸埋在毛巾里,不停地呜咽。晚妮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过了一会儿,柳氏抬起头来,对晚妮说:“妮儿,你说得对,从今往后,我要用剩下的时间赎罪!”
半香走过来,拉着晚妮的手说:“妈妈,今后我也要对你好!”“好,好!咱仨齐心协力过日子,好不好!”三个人坐在床边聊到深夜。
半香的学习才是晚妮最关心的,她除了在课堂上严格要求,还给半香布置的作业比别人多,要求比别人严,半香明白妈妈的苦心,所以从来没有偷懒。
一晃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准备年货。晚妮望着远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本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如今,春生却还在劳教农场,一个人受苦。晚妮想到这里,心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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