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不结了?!晚妮,你是三岁小孩吗?这婚姻大事岂能当儿戏,你说不结就不结了?!到底为啥呀?”春生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晚妮。
晚妮伸手拿下一个皮影,眼睛都不看春生,开口说道:“不为啥,就是不想结了。”
“晚妮!你,你!”春生指着晚妮的脸,气愤地扬起了手。晚妮仰着脸,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暴怒的春生给自己一巴掌。
春生奋力一掌,拍在桌子上:“好,晚妮,今天不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娶你了,你可想好了!”晚妮没睁眼,只是点点头,心如刀绞地想:春生,这辈子可能真的没机会了!
半香蹲在晚妮的腿边,把头靠在母亲的腿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晚妮问道:“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晚妮看着聪慧的女儿,强装出笑脸,抚摸着她的脸颊说:“乖孩子,妈妈没有心事,就是不想结婚了。”
春生愤怒地指着晚妮:“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晚妮侧着身子,不看他,也不理他。
“嘿!”春生一跺脚,疾步走出家门,骑上自行车,疯狂地往县里蹬。半香在他身后叫了好多声,春生都没有回头。
春生一边骑车一边任由泪水飞溅,他今天真的被晚妮伤到心了,明明是一场欢欢喜喜的婚礼,最后却留下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而晚妮却连一个正当的理由都没给自己!
黑夜里,四周没有灯火,正如春生黑漆漆的内心。突然,自行车的前轮撞在路边的石头上,春生猛地被甩了下来。
坐在地上,摸着被撞疼的胳膊,春生在暗夜里放声大哭。他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解用哭声倾诉给了空旷的大地。
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刻,春生在心里已经暗暗发誓:晚妮,是你放弃了我,这辈子,我不会再提娶你的事!
灯光下,半香不解地看着她:“妈妈,你究竟是咋想的?爸那么精心地准备了一场婚礼,你居然逃婚?!”
晚妮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平静地说:“半香,妈妈知道今天这样做不对。但是,以后你就知道了,妈妈这样做,是为了爸爸好!”
这下半香更迷惑了:“妈,你今天到底咋啦?你让爸爸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还说为了他好?!”
晚妮点点头:“孩子,这事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
尽管不清楚以后会明白什么,半香清楚母亲的性格,她不想说的事情,谁也问不出来。半香依偎在晚妮的怀里,低声说:“但是,妈妈,你今天真的伤害爸爸了。”
晚妮低下头,黯然神伤。得到病情诊断书的那一刻,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根本无法思考,凭借直觉跑回了家,根本无法顾忌春生的感受。
算了!也许,不久之后,因为对我的怨恨,我离开人世的时候他才不会太悲伤,这还是一件好事吧!
“妈妈,你送我去上大学吗?”看着半香期待的眼神,晚妮实在不忍心拒绝,说不定,这次与女儿一别,就不再相见了。
晚妮抚摸着半香的头,温柔地说:“妈妈当然要去!”看着女儿眼底惊喜的光芒,晚妮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仰起头,眨巴着眼睛,努力让即将流出来的泪水返回到眼眶里。
车水马龙的大城市,让第一次出远门的晚妮和半香神经绷得紧紧的。春生刻意回避与晚妮碰面,这次他并没有来。
母女俩手拉着手,眼看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眼前驶过,却始终不敢过马路。好不容易看到车辆稀少了,晚妮拉起半香的手,低着头,朝着马路对面就跑了起来。
即将达到马路对面的时候,晚妮突然脚底下踩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滑摔倒在马路牙上。
眼看着一辆面包车擦着晚妮的头发飞驰而过,半香吓得面无人色。她赶紧蹲下身子,抱起晚妮。
晚妮起身后,回头一看,刚才让自己摔倒的是一粒山楂核,她探着身子,费力地捡起山楂核,还四下瞅瞅,果然有发现了两粒。
半香不明白妈妈这是怎么了?难道摔了一跤,就把脑子摔坏了?!晚妮也不解释,走到近处的垃圾箱把手里的山楂核扔掉了。
到了学校之后,晚妮满眼崇拜地打量着校园,她看着半香,动情地说:“半香,你妈妈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真的很庆幸,你也来到了你妈妈的母校。”
尽管半香对母亲没有丝毫的记忆,但是在晚妮平日的讲述之中,半香在脑海里逐渐丰满了母亲的形象,凝望母亲生前的学校,半香不免有些激动。
晚妮安顿好半香的行李,带着她去了墓园。虽然阳光照耀,墓地里却显得阴森而冰凉,凄凉的风吹过墓地变得杂草,呜呜咽咽,为这里长眠的人唱着挽歌。
晚妮轻轻扫落墓碑上的尘土,朝着墓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嫂子,我帮你把半香养大成人了,今天,我带她来到你的面前,你应该高兴了吧?”
半香给母亲的墓碑磕头,焚香,向母亲诉说这些年对她的思念和想象。就像一家人的聚会一样,半香和晚妮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久别重逢的怀念。
临走时,晚妮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心里默默地说:“嫂子,也许没多久,我就会去和你作伴了。”直到现在,半香和春生都不知实情,所以这次才故意回避,没有一同前来。
回到家里,晚妮加紧自己的计划,按照医生的推测,自己的生命最多只有三个月。唉,这三个月的时间简直太短了!晚妮在心里暗暗叹息。
她招募学习皮影戏的告示贴出去,没有一个人来。这让她焦虑不安。她决定,剩下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浪费,没有人学,她就记录下来,作为资料保存下来。
说干就干!晚妮找到校长,提出辞去教师的工作。校长诧异万分,晚妮如此尽职尽责,而且看得出来她把老师这个职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怎么会突然辞职?
面对校长的追问,晚妮也不多解释,轻轻地放下辞职申请,转身走出学校。看着她如此决绝,校长无奈地摇摇头,在申请书上写下:同意。
回到家中的晚妮,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她把师父当年教授的知识,一笔一划地记录在本子上。另外,她还跑到县里新华书店查阅了很多关于皮影戏的书籍,补充丰满自己的记录。
日子在晚妮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晚妮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她的史料也基本准备充分了。
带着这些宝贵的资料,她来到县中学找到了春生,今天是该摊牌的时间了!晚妮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春生的办公室。
春生看到晚妮的一刹那,脸上露出惊喜,旋即,他故意低下头,把眼光转向桌面的报纸,嘴里淡淡地问:“有事吗?”
晚妮没有说话,她放下手中沉甸甸的包,走到窗外,眼看着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铺天盖地地赶赴一场冰雪盛宴。
春生的目光追随着晚妮的身影,也在注视漫天飞雪。要不是晚妮爽约,或许,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在雪中漫步。
“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听到晚妮的邀请,春生迟疑了。嘴上本想拒绝,一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迈出门去。
晚妮主动挽住春生饿胳膊,这让春生的心里微微一颤。他真的搞不懂身边的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春生哥,第一次和你一起看雪景,真美啊!”晚妮望着白茫茫的雪景,眼睛里闪耀着女孩子一般的惊喜光芒。春生伸出手,把晚妮揽在怀里,轻轻地点点头。
“假如,假如有一天~”晚妮斟字酌句,想跟春生解释自己为何逃婚,她知道这件事在春生的心里到现在都还是一个大疙瘩。
春生默不作声,专心倾听晚妮说话。他到今天才明白,他对晚妮根本恨都恨不起来。
晚妮站住脚步,温柔地拂去春生头顶的积雪:“看,多好!咱们俩走着走着就白头了!”
春生心里一疼,抓住晚妮冰凉的手,放在唇边哈气温暖。晚妮神情地凝望着春生:“春生哥,这辈子能和你相爱一场,没什么遗憾了!”
这句话一下子勾出了春生的泪水,他把头埋在晚妮的手心里,任凭泪水奔涌而出。晚妮将头挨在他的头上,体味着他带来的温度,内心十分宁静。
“到底,到底为什么呀?”春生终究解不开心里的疙瘩,还是问出了口。“春生哥,可能我褔薄,无法与你共度余生了。”
晚妮慢慢掏出那份诊断书,展开在春生的面前。春生一把抓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紧紧抓住晚妮的手,急切地说:“跟我走!”“上哪去呀?”晚妮被他拖拽着,不由得随着他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县医院的门口,春生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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