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薨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中。为避免宫中发生暴乱,亦或是为了防止宫人逃窜,一夕之间,御林军围困了朝凤宫。
殿内人心惶惶,殿外刀光火影,触目惊心。也不知是谁传的消息,说是太后薨逝了,摄政王便要整个朝凤宫的人陪葬,以至于除了少数几个人真心为薛凝而哀伤之外,大部分人出于对未来的恐惧,宫内一片啜泣成声。
刑狱。围困。动.乱。
宫内烛影摇晃,苏双月并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薛凝……”夜幕渐深时,她听到了一声呼喊。宫人恭恭敬敬地守在薛凝床榻边抽泣,独孤弋深一脚浅一脚地闯进内室,愣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目光从一具具恭谨匍匐的身体移转,排列的晦暗烛火、熟悉的铺陈摆设、交替的哀泣呜咽之声……最后目光落到了床榻之上。
苏双月发丝有些凌乱,同样呆滞而冰冷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床榻之上,女子的面孔平静而祥和。如今她再也不能恨他,再也不能怨他,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了一丝眷恋。从那个上元之夜看花灯的小女孩,到玄朝的太后,他安排和目送了她的一生……
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所见都是真的。穿过匍匐跪地的人群,走到那张床榻面前,试图伸出手抱抱她,刚抬起手,视线就被一道身影挡住。
“太后需要安静,还请摄政王体谅,早些准备太后的葬……”
苏双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拂倒地面。清安连忙将苏双月扶起,瞟了一眼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昏暗的烛火把她平静的面色笼罩上一层光晕,独孤弋又靠近了一步,恍惚地看着床榻之上的人,平和的面容,仿佛她还在轻而浅的呼吸。独孤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痴痴地将手放在她发白的脸庞上摩挲,一路向下……直到手指触到她脖子上一道猩红的勒痕。
“啊!!!”
如梦初醒一般,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的尖叫。
良久。他把薛凝的手探进锦被里,重新直起身子。
跪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候,突然见他缓缓转过身来,眼中划过一丝怒意。
“太后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朝凤宫几十人,连太后的周全也护不了么?”
没有人敢出来回应他,其中的几个小宫女,已经吓得浑身打颤。
独孤弋目光凶恶,“既然你们照顾不好太后,留你们无用,不如你们就随太后一起……”
“闭嘴!!”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突然毫无征兆地撞上他的脸侧。苏双月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替薛凝给的这一掌,狠狠的痛快。独孤弋猛然抬头,便对上一双凄艳的眼睛。
身前是朝凤宫的几十个宫人跪倒在地,又因为苏双月这一掌,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气,惊恐万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苏双月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笑得苦涩,“这一巴掌,我是替薛姐姐打的。她以前曾经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她的真心能得到回报,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希望阿霁有个父亲,可又一次进宫以后呢?独孤弋,你还不明白吗?是你害死了她!!”
独孤弋捂着半边脸,呆立了许久。
苏双月挑起嘴角,冷然地和他对视,毫不惧怕。
殿中陷入了近乎诡异的沉默。
“都退下。”片刻之后,独孤弋慢慢开口。
却没有人敢真的退下。
“王爷,这对太后的安排……”
李公公刚试探性地问,便迎来了独孤弋的一个怒吼。
“全部给我退下!!”
殿内彻底没了人。
若说一刻之前他心中还有几分对薛凝的歉疚,可苏双月的这一掌之后,所有哀戚的神色,都在他脸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死水的目光。
“念在你帮助阿霁登基的份上,本王不和你计较。至于薛凝,她好歹是一朝太后,我会风光大葬,以示国体。”说完,他看一眼躺在床榻的薛凝,眼睛又望着苏双月,牵起嘴角,眸子里是迫人的寒意。
“我听闻薛凝把阿霁托付你了。”
苏双月眼神一闪,嗤笑,“那又如何?阿霁已经成为王爷手中的棋子了,王爷还想怎么利用阿霁?”
“很简单。”独孤弋的语气里,是咄咄逼人的寒意,不容否认地,目光如锋利的刀刃,渗入她每一寸毛孔,让她心里又生出几分寒意,“既然她选择了你,你嫁给我,再以乳娘的身份照顾阿霁,岂不是一举两得?”
“呸。”苏双月毫不避讳的,扭头往独孤弋脸上啐了一口,满意地看着独孤弋震惊的神色,一字一句道,“你休想。”
独孤弋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瞥见她把目光胶着在薛凝脸上,狠狠的,“你想找死?”
苏双月不甘心地挣了挣,他反倒握得更紧,眉宇间是难以自持的愤怒,“来人!!”
“王爷。”内室之外,两个侍卫应声而出。
“苏姑娘照顾太后不周,以至于太后自寻短见。即日起,将她关在偏殿,朝凤宫实行宫禁,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两个侍卫便立刻上前,将苏双月从内室生生拖走。
苏双月又回到了这里。历经宫变、新皇登基、独孤弋起兵、薛凝死去这一些事之后。院子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微风轻拂,晴光潋滟,除了风有些出奇的冷,其他的一切,没有丝毫改变。
清安正给苏双月擦着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表情紧张兮兮,掩饰不住的心疼,“姑娘,你也真是的,做什么想不开,要撞到刀口上受这罪。”
就在几个时辰前,独孤弋下令原朝凤宫的人杖责二十,苏双月先前剑拔弩张,自然也在其中。
苏双月整个人如散架了一般,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看了眼窗外,又是将近夜色侵袭。
她脑海中凌乱不堪,清安一面叹气,一面道:“好在摄政王答应将太后厚葬,也不枉姑娘和其他宫人挨了这些板子,只是不知道皇上又会如何对待郡主……”
“无论险境如何,总要生存下去。”苏双月幽幽地道,“现在最首要的,是想办法保住阿霁。”
薛凝死了,可她会带着这些恨意,在血雨磅礴中行走下去,任那些艰难险阻,穿肠而过。
清安顿了顿,目光移到她些许憔悴的脸上。不过这两日,她流了太多泪,那些血泪,洗涤尽朝凤宫,最终收敛进她的眼底,化作一闪而逝的复杂。
偏殿的一侧角房,依旧留着独孤陵为苏双月搭建的膳房。
清安转身离开偏殿,不消半个时辰,便又转了回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盏。清安轻快地走到殿中,把托盏放在矮几上,不消片刻,菜肴的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大殿。
这次轮到苏双月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姑娘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快过来看看,这是奴婢做的饭菜。”
苏双月淡淡地道,“没胃口。”
清安端起一盘菜,凑到鼻尖闻了一下,徐徐地叹了口气,“只可惜膳房少了宫外的采办,少了些材料,总不是以前的味道了。”说罢,竟意外地看见苏双月起身走过来。清安大喜,连忙放下菜盘,将她牵到桌边坐下,在苏双月面前摆好了碗筷,又殷切地夹了一些菜放至苏双月碗中。
苏双月不为所动,清安只能期待地盯着她,用巴巴的眼神殷切地瞅啊瞅。苏双月终究是捱不过她,在如炬的灼灼目光注视下,夹了一口菜,慢慢放进嘴里。
“怎么样?”随着她的动作,清安眼里放出了光彩。
苏双月被她盯得颇不自在,敷衍道:“不错。”
“奴婢做饭本来就难吃。”清安歪着头,状似叹息地道,“姑娘不要嫌弃就好。这个院子还是以前的样子,就是终究少了个人,看起来荒凉得很……”
苏双月淡淡地吃着饭菜,又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哭音。放下筷子,她抬着红肿不曾消退的眼皮,平静地看着清安,眸中划过浓浓的哀戚。
“这几天忙着薛姐姐的事,也忘了问你。清安,你可有冥九的消息了?”苏双月自然明白她心里牵挂的是谁,便顺着她的话问到。
清安默默扒了一大口饭,囫囵地吞进喉咙里,又端起杯盏灌了一口热水进腹,苏双月正要制止她,热水一呛,她却是被呛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清安委屈地扁嘴,在擦拭脸庞的同时,也默默地擦了一大把眼泪。
苏双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紧锁着眉头,抬手顺了顺她的后背。
“这两天奴婢到以前的宫里四处打探,有几个内监说,看见摄政王的人,把冥九关在水牢里,摄政王的人为了套出冥九的口风,施了很多鞭刑……”说着说着,她又抑制不住,泣不成声,“现在这么冷,他要是受不住了怎么办……”
苏双月不动声色地听着,眸中却慢慢凝上了一层阴翳。
独孤弋在想尽方法逼迫她对他言听计从。想到这里,她面露回忆之色,突然想到了前一日在朝凤宫中,独孤弋所说的话。
既然薛凝选择了你,不如你嫁给我,以乳娘的身份照顾阿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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