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门半开，日光悠悠洒进室内，落在顾清清和涂北身上。

　　她与它隔着一张矮桌坐在软垫上，纯白裙摆铺散木地板。

　　絮絮叨叨讲完涂南的事后，涂北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小声补充：

　　“清清，对不起。之前我怕实话实说，你会讨厌南南，不愿意为南南诊治。南南一定是中什么邪术了，要不然他不会成为那个女除妖师的...走狗......”

　　矮桌上有一碗药，白色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顾清清脸上表情。

　　她长睫微垂，端起矮桌上的药喝了一口。

　　涂北紧张盯着她，等她回答。

　　轻微的啪哒声响，瓷碗搁回矮桌，褐色药汤微微晃动。

　　她轻轻开口：“我明白了。我愿意为涂南诊治，可我觉得，涂南是不愿意的。”

　　涂北长耳朵耷拉下来，默默赞同她的猜想。

　　“我想到了一个能为涂南诊治的特殊方法，你愿意听听吗？”

　　温柔的清软嗓音飘入耳中，涂北猛地抬头，眼睛亮亮，闪着欣喜的光。

　　“愿意！”

　　......

　　日光透过窗纸照进内室。

　　绘着黛绿山峦的屏风后有一浴桶，冒着蒸腾水汽。

　　顾清清朝浴桶里滴了七滴隐香。

　　精巧的琉璃瓶，装着无色无味的液体。

　　纯白长裙从无瑕的身上缓缓滑落。

　　她迈进浴桶，整个人浸没在滴了隐香的热水中。

　　等浴桶里的热水变得微凉，她起身，换上干净的素白长裙，披着湿漉漉的乌黑长发拉开纸门。

　　“北北，现在你还能闻到吗？”

　　“闻不到了，”涂北蹦蹦跳跳凑到顾清清跟前，“什么都闻不到了。”

　　顾清清笑了笑，“那就好。”

　　看着她被湿漉漉的乌黑长发衬得格外苍白柔弱的脸，涂北担心道：“清清，你快擦擦头发吧。”

　　她浅浅一笑，嗯了声，蹲下身，轻抚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我等你。”

　　涂北蹭了蹭她的手，“那我去了。”

　　暖融融的日光穿过窗子进来，铺在书桌上。顾清清坐在书桌前，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天气那么好，会是个好兆头吗？

　　她笑了笑，心里回答自己：不会的。

　　这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生死有变化。

　　即使今天她死了，世界也只会若无其事地照常进行。

　　她提笔，在暖融融的阳光中写遗书。

　　白俞先生，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上周国学课那天下午，小诺来找我，请求我帮忙，让你跟白恒先生和好。虽然我认为自己对于你和白恒先生来说并不重要，让你们和好这种事根本做不到的，但我还是答应小诺了。

　　对不起，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卑鄙。

　　我知道白俞先生和白恒先生内心都很温柔，不忍心拒绝死人的愿望。

　　我希望你们和好，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

　　训练结束，同学们拖着步子回露营地。

　　“好饿啊......”

　　“又累又饿，好想点外卖吃。”

　　“这附近没有外卖，死心吧。”

　　一阵风吹来，携带着烧烤诱人的香味。大家闻到那香味，肠胃一阵辘辘翻动，步伐不由加快。

　　金灿灿的阳光铺满露营地。

　　露营地空荡荡，只有俩人。

　　一人站在烧烤架前烤制食物，一人坐在牛津布折叠椅里玩手机。

　　处在队伍人堆里的唐姗，望见站在烧烤架前的那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跑过去。

　　“清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啦？”

　　顾清清抬起眼睛，嘴角微微弯了弯，一面翻烤玉米一面回道：

　　“感觉好多了。”

　　唐姗目光仔仔细细端量她的脸，脸颊不再烧红，脸色却还是有点苍白。

　　咕咕——

　　唐姗脸微红，目光不好意思的从她脸上飞走。

　　“姗姗，这些有你喜欢吃的吗？”

　　唐姗赶紧顺着顾清清眼风望去，烧烤架旁边的铝合金折叠桌上摆满了不锈钢方盘，盘里盛满了烤好的食物。烤羊肉串、鸡翅、大虾、玉米......

　　唐姗瞪大眼，“清清，这些都是你烤的吗？”

　　顾清清嗯了声，“我已经用过午餐了，这些都是烤给你和...大家吃的。”

　　诱人的烧烤香味让肚子叫得更欢了。唐姗肚子叫的同时耳朵捉住顾清清微不可察的停顿，她目光敏锐的飘向坐在牛津布折叠椅里玩手机的楚衍。果不其然，她眼睛搜到他身旁的铝合金折叠桌上有两个不锈钢方盘，盘里残留着油渍和光秃秃的烧烤签。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唐姗默默收回目光，“清清，不用再烤了，这些已经够我吃的了。你脸色还是有些糟糕啊，快继续休息吧。”

　　顾清清浅浅一笑应了声。

　　方方正正的铝合金折叠桌摆着五六盘烧烤，唐姗端起一盘最喜欢吃的烧烤后吆喝：“清清烤的香喷喷烧烤，先到先得！快来拿哦！”

　　“真的吗？”

　　一群饥肠辘辘的同学冲过来。

　　“我要！”

　　“我也要！”

　　“烤的好好吃啊！”

　　......

　　楚天鼻翼翕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惊讶道：“我的嗅觉出问题了？！我闻不到顾清清身上的香味了，你们能闻到吗？”

　　楚若涵：“不能呢。”

　　楚瑞：“不能。”

　　楚霖没有说话，灰色眼眸凝望不远处坐在牛津布折叠椅里垂眸看书的少女。

　　秾丽长睫低垂，淡淡睫影投在苍白的脸上，漂亮眉眼被晕染得清浅而温柔。

　　就像那天树上。

　　她漂亮的眉眼被从翠绿树叶间隙漏下的细碎阳光晕染得虚幻而温柔，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说：

　　抱歉。

　　我会尽快想办法，让自己身上的气味消失。

　　“霖，你能闻到？”

　　楚霖收回视线，眼底有什么神情一闪而过，“不能。”

　　“好奇怪啊！”楚天用拳头打了打手掌，“决定了，我要去问问。”

　　楚天拉一把牛津布折叠椅坐在顾清清旁边，问她。

　　顾清清目光从书中抬起，落在楚天碧绿色眼睛上，唇角微微弯了弯，轻声道：“楚天学长说，我身上的气味让他很不好受，所以我想办法暂时消除自己身上的气味了。”

　　楚天怔怔看着她。

　　乌黑的长发披散，被衬得格外苍白的脸在阳光下似透明一般，绽着清浅笑意。

　　他不由放低声音：“有什么副作用吗？”

　　她抿唇笑着轻轻摇头，“没有的。”反而帮到了大忙，让她想到能为涂南诊治的特殊方法。

　　午后休息时间，太阳懒洋洋窝在云堆里，同学们懒洋洋窝在帐篷里。

　　“清清，我到家了，南南不在家。”

　　涂北的声音在脑海响起。顾清清在心里默默应了声。

　　看了眼在身旁酣睡着的唐姗，她轻轻起身，轻轻拉开帐篷拉链出去。

　　......

　　走廊二楼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幽蓝光晕自大理石地砖升起，顾清清从光晕里走出来。

　　“清清！”涂北蹦蹦跳跳过来。

　　精致浮雕花的象牙白卧室门阖闭。顾清清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了一秒，用力向下旋转，打开门。

　　落地窗挂着灰色真丝窗帘，掩住午后的阳光，室内光线幽暗。顾清清拉开窗帘，阳光泼进来。

　　宽大而豪华的床边铺着灰色长绒地毯，她将地毯挪开，咬破指尖，血珠冒出，借着明亮阳光在床边大理石地砖上画着什么。

　　涂北守在卧室门口，紧张的左顾右盼。

　　捻诀，念咒，大理石地砖上血液画成的繁琐图案散发淡淡红光。

　　血迹和红光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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