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最后一天，何照独自去墓园祭拜父母。带了一瓶好酒给父亲，带了母亲喜欢的雏菊。这么多年她孤身在国外，从没来看望过他们，都是宋家人代替她来的，如今说起来也都是惭愧。何照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下山的时候，碰见叶兰溪。

　　有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了，上次在报纸上看到叶正和去世的消息时，还想到她。现在面对面站着，只觉得叶兰溪消瘦了许多，眼睛里也失去了曾经的神采。何照向她问好：“好久不见。”

　　叶兰溪笑笑：“很巧，在这里遇见你。我来看看我父亲，你呢？”

　　“我也是来祭拜我父母。”

　　叶兰溪指了指路边，说：“我开车过来的，不如顺路送你回城区？”

　　何照没有推辞，说：“好。那就麻烦了。”

　　何照坐在副驾驶，见车头上摆放着两个相依相偎的彩色泥人，道：“这是自己做的吗？还挺可爱的。”

　　“嗯。大卫做的。他一向喜欢中国的手工艺品，喏，那个中国结也是他亲手编的。”叶兰溪说起大卫的时候，脸上泛起笑意。

　　何照看了他一眼，说：“你看起来和大卫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是啊，好像跟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才不会那么辛苦。不是吗？”

　　“好像是这样。”何照低着头。

　　“说来也奇怪，我们两个为了那个男人费尽心力，到最后却都没有和他走到一起，这都是命。”

　　何照没有说话，看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公路边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铺在草坪上，一点绿，一点白。

　　到市区的路上有一小段在修路，不得不从旁边的一条土路绕过去。何照坐出租车来的时候就是绕行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叶兰溪刚刚拿到驾照车技不佳，还是汽车行到一半出了问题，总之，他们两个被丢在这“荒山野岭”的小路上了。

　　车一熄火，里面的暖气也停了，温度瞬间降下来。叶兰溪下车瞧了许久，也没瞧出个名堂来，满怀歉意地对何照说：“抱歉啊，害你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

　　“没事，打电话叫个修理工过来吧，我们先坐在车上等。”何照说着，就先上了车，把各个窗户都关紧。

　　叶兰溪拿出手机打了电话，刚等了没五分钟，就有一辆车从路的尽头开进来了。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敲了敲车窗，礼貌地对叶兰溪说：“是叶小姐吗？我是您刚才打电话叫的修理工。”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叶兰溪说着，正打算开门下车，何照却一把抓住叶兰溪的手，警惕地说：“等一下，这么远的路，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了吧。”

　　叶兰溪听了，也觉得有点奇怪，她把车窗摇下来一点，狐疑地问：“你有名片吗？给我看看。”

　　男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把一只手伸进窗子里，企图把车窗打开。叶兰溪眼急手快，紧紧地抓住了男人的胳膊。何照立刻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扑过去把男人的胳膊和车方向盘绑在一起。两个人合力，把男人绑在了车跟前，这才迅速下车，准备逃跑。

　　刚下车，就看见对面远处又有人往过来跑，人越来越多。何照拽着叶兰溪就往树丛里跑，但这里地方太小，藏不住人，何照手里抓着手机都出了一层汗，她边跑边按了几下手机，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冯唐。

　　她毫不犹豫地拨了冯唐的电话，放在耳边，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怎么？”冯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悠闲得意。

　　“快来救我们！在墓园区维修的那条小路上！有人在追我们！你快点来！”何照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冯唐那边也紧张起来了：“我马上过去！”

　　电话被切断了，她们的步伐都有些乱了，回头看一眼，眼看着后面的人就快要追过来了。顺着坡往下，一路就到了没有人烟的高速公路。她们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只要能经过什么收费站或者服务区，就能求救了。

　　但是后面的一个个男人都是经过长期训练的，体力比她们要好得多。何照跑得气喘吁吁的，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摔倒了。叶兰溪也筋疲力尽的，问：“还好吗？还能跑吗？”

　　“快！”何照紧跟着脚步，又开始了长途跋涉。

　　但还是被追上了，她们被一群男人包围起来，个个凶神恶煞的，其中一个抹了一把汗水，骂道：“臭娘们儿！让你们跑！都给我抓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叶兰溪问道。

　　“要你命的人！少废话！抓人！”

　　一声令下，何照和叶兰溪就被一起抓起来了。叶兰溪喊道：“你们要抓的人是我，放了她！”

　　“闭嘴！”带头的人说完话，一挥手，就有人把她们的嘴巴堵上了。。远处忽然传来了一辆货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烧柴油的车，声响很大。一行人站住脚步，叶兰溪挣扎着向那辆车，拼命想引起注意。

　　那辆车好像就是朝着他们而来的，车上坐了一群修路的工人和泥匠之类的，一下车，手里还拿着长铲。包工头走出来，操着一口方言问：“你们这些人里面哪个是何照？”

　　身边的一群男人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些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

　　包工头又说：“有人让我们开车过来，说一定要请你过去坐一会儿。”

　　带头的男人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不相干的人赶紧滚开！”

　　两队人僵持不下，就在这时候，一辆汽车开过来了，何照一眼就看见是冯唐的车。身边的这群男人怕事情暴露了，撇下她和叶兰溪就往林子里跑。

　　何照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觉得力不从心，这会儿失去了支撑，一下子摔倒在地。冯唐一个键步跑过来扶住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何照摇摇头，叶兰溪也帮忙搀扶着她上了车，一声声警车的鸣笛从远处传来。何照虚弱地半躺在车座上，看向冯唐的目光也是忽近忽远的。她小声说：“谢谢你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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