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真的熬到了清晨，他们终于听到外面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传过来，像是生的希望。全身都变得僵硬，嘴唇都开始起皮，何照试着叫了一声“亚瑟”的名字，才发现嗓子眼都干涸得发不出声音来。

　　值得庆幸的是，昨天来过的那个男人终于舍得给他们送一点饭菜和水了。男人依旧穿着那双拖鞋，这次来的时候至少心情很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把两个盒饭分别扔在何照和亚瑟面前，说：“只要你们冯总出得起价钱，我就给你们开饭，让你们吃饱了好上路，怎么样？够意思吧？”

　　何照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了，她顾不上揉一下双臂，抱起饭盒就开始吃。亚瑟吃得很慢，一边观察着男人的举动，只见他掏出手机蹲在地上，昨天邋遢的胡子被刮干净了，整张脸看起来稍显年轻，至少是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人。屋里的灯光很暗，男人走上前把角落里另一盏灯也打开了，亚瑟这时候才看见墙上挂着轮胎，连远处的地上还有废旧的轮胎。从电话里的“母亲”，到显现的年龄，再到轮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好和他记忆中的那张照片对上了号。

　　还是半年前，冯唐吩咐他调查叶家的时候，他曾经在资料上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身材魁梧，街头小流氓，汽修行的员工，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和吴妈在叶家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身份。现在想来，叶兰溪几次出事，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亚瑟还没想明白，男人忽然怪笑着，打断了亚瑟的思绪：“哈哈哈，这个冯唐还真是狂妄自大，我就等着他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多年的兄弟收尸的那一刻，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何照不由得向男人看了一眼，又悄没声息地低下头。亚瑟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顾着把碗底的米饭吃干净了。

　　吃完了又给绑上，一直挨到下午。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无望的，何照的脑子总是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有时候也听不见亚瑟在说什么。那个男人终于再一次进来了，一手把铁门推上，落锁，门就发出巨大的声响。何照被吓了一跳，从昏沉中醒过来。

　　男人手里举着电话，说道：“......那就让你先验验货！”何照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走到她身边，一脚踢在她的小腿肚上。应该是用了狠劲，何照惊叫一声，那一块不一会儿就变成青紫色了。她在心里庆幸，幸好没有踢在肚子上。

　　亚瑟冲着男人大喊：“别碰她！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正说着，后面又跟进来两个青年，看样子是那男人的帮凶。男人被亚瑟的叫嚣惹恼了，一挥手，两个青年就扑上去对着亚瑟拳打脚踢。何照只能听见响动，却什么都不能做。她大声喊道：“你们不要打了！亚瑟......亚瑟......”

　　没有人应她，也没有人停下手。整个黑洞洞的仓库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他们终于打累了，两个人架着亚瑟的胳膊把他拖出去，一道血印划成一条直线，一直向门口延伸。男人不满地啧嘴：“把那血给我擦干净，晦气死了！”

　　何照见情势不对，问：“你们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你给我老实点，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男人跟出去，毫不留情地把门锁上了。

　　冯唐立即叫人把账面上的钱全部取出来，整整装了一个箱子。便衣警察在指定的地点布置好了人手，结果到了地点，绑匪又打来电话，说是改了地方，让冯唐把箱子放进对面商厦六层的楼梯道里。警察去了却扑了个空，嫌疑人早就扮成清洁工拿着箱子跑了。

　　冯唐按计划上了车，冲着警官点点头，却是一派肃然的表情。正走到半路上那个电话又打进来了，冯唐像是早预料到一样，接起来，绑匪在那边大吼：“冯唐！你他妈真的不想活了！你敢拿冥币糊弄我！你......”

　　冯唐淡然地断了他的话：“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这声音一出，电话那边似乎也愣住了。冯唐接着说：“你的养母吴妈在机场办手续的时候被我的人抓住了，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交换人质？”

　　那边犹豫了一阵，竟说：“我妈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死不足惜。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吧？”

　　坐在一旁的警察给冯唐递了个眼色，冯唐一幅了然的样子：“当然不。可是你要知道，你欠了那么多赌债，若是拿不到我的钱，你说不定明天就被放高利贷的砍死街头了。所以，现在轮到我坐庄了！”

　　“笑话，你以为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会轻易出来吗？”

　　“那你看看身后。”

　　人流正随着红绿灯的变换慢慢地移动，那个又换了一身行头的男人听了那句话，下意识地站定向后看了一眼。就在这个时间点，身后的几名便衣警察便冲上来，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上。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尖叫，都远远地躲开了。男人挣扎了几下，被铐上手铐，押送着上了刚刚而至的警车。

　　审讯室是冯唐亲自去的，他走进去，见到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他虽不认识吴妈的养子，但见过照片，就过目不忘，此刻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坐在椅子上，盯着男人，问：“人呢？”

　　“什么人？”男人歪着头，一幅无赖的模样。

　　冯唐失去耐心，走上去从他口袋里把他用的那部手机拿出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里面却被清除得很干净，没有任何线索。他把手机扔在桌子上，说：“我可不是那些警察，我若是对你动了手，最多罚个款。我告诉你，你若是趁着我耐心还没有用光之前说出来，兴许我还会把你交给警察，让你走司法程序，最多坐几年牢。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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