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令人遗憾,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归根到底是想要咋样。”
慢慢悠悠的,李岩双手交错抱在胸前,他抬起眼帘勾视着何宇今,他仍然是一副淡若无事的口吻:“不过我看着何总这么个一向温良恭谦的人,硬是被我膈应得气急败坏,我心里极度痛快就是了。”
拳头紧紧捏起来,何宇今喉结动得幅度极大,他仍在竭力忍耐:“我自问我没有得罪过你…。。”
“想要我放过你,可以。”
完全太能造的,李岩以为他丫的就是天王老子,他一副重磅在握牛逼闪闪的样儿,他心不在焉的以手指指了指我:“甩了她,只要你何宇今能让这个女人可怜得像一条狗,你之前做过的那些,我既往不咎。”
眉结深锁着,何宇今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他倏忽的提了提嗓:“李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即使你有本事指挥全深圳同行抵制环光,我何宇今的饭碗,也不是你说打烂,就能打烂的。环光从开始只有两个人的产线,做到现在有二十条线,靠的从来不是所谓的人脉和人气。”
“但愿何总的能力,能般配起何总的自信。”
傲气满满的拍了拍手,李岩装模作样的吹了吹,他冷冷一笑:“希望三个月后,何总还能这般慷慨陈词。”
就此站起来,李岩将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汽水强行塞到我手里,他给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严重怀疑你打心眼里面恨透了何宇今,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他。”
丢下这句贱得让我想要砍他千百刀的话,李岩笑声朗朗:“今晚这个场次电影,就当我送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好好享受着,说不定很快,你们会是连泡面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闲钱出来潇洒。”
把气氛搅和得半死不活,李岩这个人渣仍然笑着扬长而去,他人走没影了,我才从震惊里面反应过来,我急急忙忙的问:“老何,环光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脸色逐步从晦暗回归平和,何宇今勉强笑:“没什么大事,我能应付过来。”
已经明了大半,我内心百般滋味,我踌躇良久:“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彻底恢复泰然自若,何宇今声线淡淡:“无所谓,不做珠三角这个商圈的生意,我还可以做贵阳的,做昆明的,还有江西,江苏,只要肯变通,环光不愁没生意。”
若然我不在这个行业我不再吃这碗饭,我还真被何宇今这个说法给唬住了,不过我太清楚这个行业的微妙了。
就目前来看,除开珠江三角洲这个范畴,何宇今嘴里提及的那么些个地方,他们更追求量的攒积,对于质的要求反而没那么多。环光若真是将生意重点搁到后者,那相当于环光要自断手臂,那就是要自行毁掉它这些年靠着市场口碑积累的人气和品牌效力,它只会在大浪淘沙中被渐渐洗掉,退出这一场逐角。
犹如有泰山压顶,我再也站不住,我抬脚就要走:“我去找李岩那个人渣…。”
何宇今一下子把我拦住:“陈十,我这几年除开做环光,我也有做别的投资,我不是非要做环光不可。你不要找李岩,你说不通他,他完全不知在钻什么牛角尖,你更改不了他的心意,而我也不可能让你到他面前,忍受他的践踏。这事,陈十你真别管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战争,你不要参与进来。”
怒火烧心,我还是抑制不住想要走动:“他简直是人渣,莫名其妙的一条疯狗,随随便便就出来咬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想拿个炸药绑他身上炸了他!老何你别拦着我,他应该还没走远,我要去…。”
脸色越沉越是暗涩,何宇今声线也浑厚许多:“陈十,我说过,这是我与李岩之间的战争,你不要参与进来。”
尽管何宇今已经是竭力压制着,他这次语气也是重了很多,这就像是一锤棒子敲在我的脑门上,嗡声之后,我终是冲喷火的冲动里抽离出来,我顿时颓下去:“抱歉老何,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太生气了。”
手举在那里经久不下,何宇今极尽踌躇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落我肩膀上一个轻拍,他又是急急忙忙的收回:“没事,你这都是正常反应。不过陈十你不必担心,也别要有什么抱歉情绪。其实这几年经营环光,我劳心劳力,休息得很少,自由活动的时候也很少,我有时强迫症太过严重,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环光也确实不负众望在精工这一个项目独占鳌头,只是越远名在外,环光就越承受巨大压力,我也亦然。现在,我也累了,这些年我多少也挣了些钱,只要咱们以后不是挥霍无度,就是正常的饮饮喝喝,那也是后继无忧。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即可。至于环光此后何去何从,也还没有定数。我也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环光熬过这一次,我也会尽量抽离做幕后,多些时间回归家庭。”
视线垂直落在我的脸上,何宇今凝神聚视着我,他放慢语速:“我由始至终,最想要的从来不是环光,不是越来越攒积更多财富,我最想要的是有你在我身旁,仅此而已。”
这倏忽的,何宇今那么天马行空的拐弯,差点没闪着我的腰,我被他注视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只能微微敛眉,我半团着两只手轻搓着,我嘴巴张合几次,都不知该说些啥。
还好何宇今适时的解开我的窘迫,他说:“继续看电影吧,马上要开场了。”
其实我哪里还有心情看电影啊,我内心翻腾着万千滋味,脑袋里也紊乱一片,我由始至终灵魂游走着,我连电影何时结束都浑然不知,还是何宇今喊了我两声,我才反应过来。
或者在何宇今而言,他确实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豁达,他已经看开并且对环光此后的命运充满心里准备,他已经可以接受环光以任何破败收场,他特别安然,还问我要不要吃宵夜,他也竭力讲了些笑话想要逗乐我吧,可惜他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有幽默细胞的人,而我也已然成了一个笑点奇高的人,这一晚的气氛就在沉沉浮浮里,走到无归。
又是将我送到楼下,何宇今给我挥手:“陈十,你进去吧,我听着你脚步声到了,我再回去。”
仰起脸来望着一整栋楼黑暗与璀璨的相隔,我声线沉沉:“老何,不然到楼上喝杯茶吧。”
抬起手表来看了看,何宇今又是拒绝:“不了,太晚了,怕影响到你休息。”
即使这段时间,我开始与何宇今单独相约着,我们吃饭看电影,也有并肩走过深圳繁华的街道,可是我仍然能感觉到我与他之间隔着一条我不知该如何冲破与跨越的鸿沟。
最让我难以名状的是,我不能确定这个鸿沟是源自于我的心,还是来着何宇今。
饱含着难言的愧意和焦灼,我意气阑珊,我压抑着情绪的细枝末叶,说:“那好,那你也早些回去了。”
何宇今还是执意的要等着,我只得提步上楼,我到了我所在的那一层之后,我从楼梯间窗户探出头去,我隔着十几米的高度喊了何宇今一声,我给他挥手,他也对着我回挥,不知道距离的缘故,还是光线太暗,何宇今的表情,模糊一片。
怅然若失的回到家里,我将手机从包包里翻出来,我看到戴萧虹半个小时之前给我发了信息,她说陈一鹤为了凑时间吃明天那顿饭,他加班得刚刚回到,我给戴萧虹回复完信息,我转头又给何宇今说了明天去宝安吃饭那事,何宇今回得很快,他说,好的。
大清早的,何宇今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堆东西,他把车尾箱塞得满满的,他还不忘给我带了份热豆浆和粉条包子做早餐,我是不太好意思在他那么好的车上吃味儿那么大的东西,何宇今却是毫不介怀催促着我趁热吃,我架不住,只得好一顿狼吞虎咽。
路子摸得比我还熟,何宇今轻车熟路开到了陈一鹤租住的附近停车场,他停好车之后就开始往外面倒腾东西,他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之后,没辙了只能也让我拎一点,我一边帮忙提,一边没忍住吐槽:“老何你说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啥,你这是要赶着把超市搬空啊?”
何宇今笑得特别温和:“礼多人不怪。”
至于陈一鹤,他肯定也不是图何宇今这些东西,他就是看着何宇今满意吧,他就觉得何宇今哪哪都好,他对何宇今那些态度,与他此前对李岩,那简直是有天壤之别的。
从何宇今进门,陈一鹤的眉梢里一直带着笑,他们俩坐在一起,一半普通话一半家乡话的磕着,陈一鹤还时不时的发出阵阵爆笑。
我和戴萧虹在厨房这边洗水果,都能感觉到那笑声,差点把厨房的盖顶都给掀了。
看着陈一鹤高兴,戴萧虹也是乐的,她已经完全丢开她与何宇今那些短暂交集,她嘴角边边上都是笑意:“陈十,你哥许久没那么开心过了。他之前就愁你,愁你性子太硬,不好找到知冷知热真心对你好的。现在吧,他算是放下那些心头大石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太自在,不过看大家都没觉出啥毛病,我也就跟着笑:“嘿嘿。”
用一把剪刀将小粒一点的红提剪出来重新装回袋子里,戴萧虹就把那些大粒的红的洗好放盘子里,她冷不丁的说:“陈十,你之前问我那个事,就是你那个校友的,你确实是没掺和了对吧?”
神经线顿时一个紧绷,我强作若无其事:“嗯,没有,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先是如释重负的,戴萧虹转而叹了一口气:“你那个校友也是倒霉,啥事都让她给碰上。”
在戴萧虹刚刚认识陈一鹤那阵子,她提出想要陈一鹤深入接触一下,我是有三言两语给戴萧虹说过陈一鹤入狱是因为帮我出头的缘故,但我也没给她深入细说。而陈一鹤即使现在与戴萧虹都快走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他也与我心照不宣那般将我们过去那一段风雨飘摇的经历深埋,所以戴萧虹,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所以,我更不可能露出哪怕半点蛛丝马迹,将戴萧虹带入那种怅然无力感里。
勉强笑笑,我继续硬着头皮掰扯:“嗯,运气不好。”
眼珠子转了转,戴萧虹倏忽陷入一阵阵沉思,她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一阵,她说:“陈十,我听你提起这事,我忽然想起我以前听过的发生在咱们那边县城高中的一个恶性事件。当时我听到的版本,是一个高中女孩子深夜被个歹徒追着,她急于挣脱跑到巷子里,那个本来追着她的歹徒反而是侵犯了巷子里另外一个女孩。不过那个事,和你那个校友的,我对了对时间,应该是相隔了一年。那个事,当时还挺轰动。我后来回家乡上班,还有些同事时不时的提起讨论,其中有个同事,他当年还有跟进过那个事件的社会影响,也做过一对应急措施,他是知道得比较准确的,那应该是没怎么被添油加醋。我当时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咱们那边的县城,十年前的治安,真的不太好。也不知道现在那两个遭遇到这样恶性事件的女孩,现在都怎么样了。”
心猛的狂飙急跳,它几乎是要蹦到我嗓子眼上,我竭尽全力保持着声音不颤:“那嫂子,你那个同事能知道那两个女孩,分别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戴萧虹摇头得干脆:“那么恶性的事件,那是得保护当事人此后的生活不受恶劣影响的,当时都以化名代替了,我就听着两个受害女孩,一个叫陈某某,另外一个叫陆某某。”
陈某某是我吧。
那么陆某某,又是谁?
好巧啊,那个受害女孩,与陆小燃姓氏相同。
会不会那个陆某某,其实就是陆小燃?
那么李纯通过卢伟俊交到我手里那半张照片,那个让我充满着熟悉感的男人,又会是谁?
李岩吗?
如此一来我是不是可以更大胆的猜想,当年被侵犯的人是陆小燃,陆小燃因为这一场暴击背井离乡远踏异国之地,李岩将所以恨意迁注在我身上,他暗地里指使卢伟俊与陈智强对我行凶?
大脑里被这些疯狂的念头轮流冲刷着,这一次我的心跳仿佛快要停歇了般,我更是拼力稳住声音:“被侵害的那个女孩,是叫陆某某对吧?关于她的一些信息,嫂子你能知道吗?我没有八卦窥探的意思,我就是看她和我那个校友的经历比较吻合,就是…。想多知道一些。”
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戴萧虹就是保持着特别客观的口吻,她慢腾腾的:“我那也是道听途说,不一定是准确的。我当年那个对接的同事,他是比较唏嘘的,受到侵犯的那个女生陆某某,还是一个挺响亮的学校大四女生,她是临近毕业季回乡探望外婆,就无端遭遇了这噩运。我能知道的,大概就这么些。关于陆某某别的信息,那个同事还是挺有口风,他基本会避开,他就怕他说多了,被一些人对应上信息,怕是给那个受害女孩造成二次创伤。”
强行摁住情绪肆意奔腾,我压了压声:“嫂子,你还能联系得上你那个同事吗?”
愣了愣,戴萧虹深深注视着我将近十秒,她摇了摇头:“那个同事,他前年将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学,他与他老婆一同辞职陪读去了。我很难再联系得上了。”
怕是再问下去,就会引起戴萧虹揣测了,我敛住声线:“这事太让人感慨了,造化弄人。”
也随着我一同感叹了两句,戴萧虹话锋一转,她接下来丢出来的话,无疑像炸弹一般轰炸过来,将我的心情全然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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