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倏忽变作雾霾铺盖,李岩被我噎得词穷片刻,他慢慢恢复一片冷清之色:“那你最好也清楚清楚李纯,又是带给你哪出隆重戏码的人。”
停歇一阵,他再是沉声补上:“长点心,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你要不知道改变改变你自己,你这头刚刚吃完何宇今的亏,后面还有大把大把的坑等着你跳。哪天你爬不动,你就悲剧了。”
“不劳你费心。你那么闲,还是管好你自己,别嘴太松,手太长。”
嗤之以鼻,我甩给他一个冷眼,说:“我但求你别再招惹我。”
嘴巴张了张,李岩却是没再说出哪怕一个字来,他反倒是拿出了一根烟夹在指间,他斯条慢理点燃,渐渐的那些堆砌着的烟雾就把他的表情冲刷出一片模糊来。
他不再叭叭个没停,我喜闻乐见,我于是埋下脸来,更是装作手机不知多好玩的模样。
大约十分钟之后,牛聪回来了,他带回来一盘巧克力草莓,非得让我吃,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意吃起来,与牛聪自然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虽然这饭局人少着,但我们仨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利益缔结体,有些话就不太好被摆上台面去说,所以牛聪和李岩那渣也没涉及到关于工作上的,他们来来去去扯淡的,都是废话。
见牛聪和李岩聊得热乎,我要搭话吧,说不好会跟他搭上线线,我唯有是埋头苦干,吃得比谁都积极。
临到这顿饭结束之际,牛聪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他分外歉意的看着我:“李总,陈小姐,抱歉得很,我这边有些突发情况得去处理,我没法子把你们给送回到蔡屋围那边,不行我给你们打个的?”
不等我开声,李岩先行接上:“牛总既然是有事要忙,你忙你的即可。我的司机刚巧在这边送样品,我联络他过来顺我就好。”
“天鉴和你万嘉,就是楼上楼下的。李总,不如这样,你帮我把陈小姐也一并带回?”
是觉得我没手没脚外加弱智不好找到自己的地盘还是咋的呢?
牛聪不等我作出回应,他继续说道:“毕竟大李总把陈小姐托付给我,我招呼完午餐没把人安全送回,那样不好。”
也是无视我的诉求那样,李岩轻描淡写的点头:“当然没问题。”
欣喜跃于表面,牛聪由衷说:“那太感谢李总帮忙了。”
旁观这两个男人鸡婆得要命商讨着如何编排我回去,我也懒得向牛聪说明我是个有自理能力的人,我就寻思他前脚一走,我不搭理李岩那孙子得了,我就此笑笑,没多废话哪怕一个字。
与我们这边客套完,牛聪就此匆忙离开,我眼看着他一个走远,我顺势勾起自己的包包,蹬着高跟鞋疾疾前行。
热脸贴着冷锅盖还贴出爽感来了,李岩给司机打完电话,他追上来与我比肩走着,说:“我司机就在前方不远的工业区,几分钟就可以到。”
还是采取无视以对,我默不作声,只管将步伐加得更快。
脸皮俨然厚了几万丈,李岩亦步亦趋:“陈十,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都是成年人了,分手了也没有必要这么横眉竖眼。像你这样的行为,就跟小学生差不多。”
听得内心阵阵郁结,我凝起眉头,脚抬得更快了。
也正是如此,我脚起脚落得太快,等我看到前面有个两巴掌大的坑时,我一时收不住脚踏了进去,我的脚掌挂住几秒,随即被身体的重量压着下陷,我整个脚就此前后连翘起来,突如其来的剧痛蔓延,我一时没撑住作跌滑摔坐状朝着地面冲去。
李岩倏忽伸出手来,他以胳膊架着不让我跌倒的同时,他语气皱意浓浓:“不要乱动了。”
倒不是我矫情,那种筋骨扭到的剧痛,在短时间内真的特别要命,我随意一动,那些痛觉就像千万只蝎子蛰骨,我就此像下过热水的面条似的软绵绵着动弹不得,我无意识的挂在李岩的手臂上缓了约有半分钟之久,我靠着咬紧牙关支撑住摘开了他的手,我再分外吃力俯身将高跟鞋捋掉提在手上,我自是当李岩不存在那样,光着脚一拐一拐的往前走。
静寂小片刻,李岩追上来,他语气里繁复交织:“你这都长几岁了,还是让人不省心。还真当自己十八二十骨头硬是吧。”
与此同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下来将我拢到怀里抱起,他仰着脸不顾我肆意挣扎,只管是大步往前走。
他走得太快,那一颠一簸间,我被冬日里浓郁的阳光照得两眼眩花,那种血气上脑的晕眩感更是逼得我大脑麻炸,我更是用力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沉默着又是疾前数十步,李岩徒然沉声:“给老子安分点,不然老子就把你抱到对面酒店办你,我说到做到。”
他声线不高,但他那字里行间像是沾染了一股无穷的震慑力,直压得我喘息不过来,我一时被镇压着,竟是暂时失声。
钳制着我再走十来步,李岩最后停在一辆大众侧面,他腾出一只手来勾开车门将我塞进去,他钻进来拧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动弹,他冲司机说:“锁上童锁,到最近的医院去。”
扒不开车门,我只得卯足力气摔开李岩的手,我挪动着身体,以行动与他划开了一条楚河汉界。
总算是get到我将他视作洪水猛兽的嫌恶了吧,李岩那渣子碎不但没再挨过来,他反而是朝着另一边方向移了移身,他声线浅而沉:“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找个医生给你处理完脚伤,我就把你送回天鉴,你用不着那么重的戒备。”
鼻尖里莫名涌动着淡淡酸与涩,我抿着唇许久,没出声,却也没再用力去掰车门。
在这粉饰出来的平和里与我僵持一阵,李岩掏出手机,他埋下脸安静一阵子,他拨了个电话,他客套两句之后,就是让对方帮他弄个不用排队的专家号。
故作心不在焉的,我还是听得出来他是在给我迅速肿成猪蹄的脚打点着,不过我当没听见。
揣着被繁复浸泡得泛白的心情,我等车在医院落定,我没再逞强着拒绝求医啥的。
反正我算是看开了,这身体是干一切事儿的前提本钱,我就算这会儿不看医生,回头也得自个挂号去,现在既然有个上赶着帮我弄专家号的憨憨,我这不用白不用是吧。
以白眼拒绝掉李岩朝我伸出来的爪子,我靠拖着脚一拐一拐的走着,李岩几次欲言又止,他算是上了道,没再触碰到我。
这大约就是人脉资源强大的好处,靠着李岩打点,我没怎么费劲就看上了一经验老到态度还贼和蔼的老医生,她靠着和我拉家常转移我的注意力,那就趁我不备,就把我错位的筋骨给拧了回来。
给我处理完伤口之后,那医生洗完手回来,她一边推眼镜一边开药单,她写写划划一阵子,她抬起头来给李岩说:“李先生,我刚刚给你太太扭筋骨的时候发现她脚凉体虚,我建议你回头尽量给她滋补滋补。”
脸上倏忽漾起一抹淡笑,李岩非但没否定医生误会的我与他关系,他忙不迭的点头:“谢谢顾医生提醒,一定。”
虽然我这错位的筋被扭回原位,但痛还是痛着的,我只管是龇着牙,直接无视。
拿着药单出来,李岩给我比划了一椅子让我坐着,他稍稍埋着脸语气轻轻:“陈十你先坐着休息一阵,我去拿药。”
闻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我半眯起眼来往前望,李岩就在不远处的取药台,他两个手肘全撑在流里台上,他一副急切模样朝着里面探头张望一会儿,他又故作不经意的回身望一望我。
我一时收不住余光,与他视线对接在一起,别扭就此油然而生,我只得作漫不经心状,收回目光。
不多时,李岩取到药,他回到我身边来,他蹙着眉开始给我比划着:“这个药是外用的,就你每天晚上洗过澡之后给捂伤口处,散血化瘀的。另外这两个,是消炎药,一天吃一粒就行,不能过量…。”
心不在焉的投之一瞥,我瞅见药物外包装上那些出自医嘱的小字,我冷冷清清的:“我不是文盲,也没瞎,用不着你戏多。至于你想要我对你报以感激,你也省省,毕竟要不是你在我旁边哔哔个没断惹得我心烦,我用不着为了避开你而踩坑。”
眉宇里皱褶栾动着堆砌出一座座小山丘,李岩抿着唇片刻,他不动声色说:“我送你回天鉴。”
也不知道李岩啥时候交代的,那个司机给我买了双拖鞋,是淡淡的粉。
将上面缠着的塑料袋扯掉揉成一团,李岩弯腰下去,把鞋子放在我面前:“先穿这个凑合着,你暂时不能穿高跟鞋了。”
心想我总不能是穿着医院给的一次性鞋子到处跑吧,我特别爽脆就给穿上了。
这边地处偏僻,最靠近的那个公交站台还得绕一大天桥,而寥寥来往的几辆的士,还不及站在门口那里眼巴巴等着的人多,我迟疑着,最后还是坐回了李岩的车上。
一路寂寂无声。
回到华通大厦,李岩率先进去电梯里按着不让门关上,他默默待我拖着脚一拐一拐的走进去,他只摁了天鉴所处的楼层。
电梯起升,李岩睥睨着我几秒,他终是打破这沉默梏桎:“你下班的时候,要是没能有比较方便的交通方式,可以找我,我可以送你回去,顺路的。我就住你旁边那一栋。”
停了停,李岩加沉声线:“你在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我。你到阳台上喊我一声就行,我跑过去,要不了几分钟。”
用手指勾住那一小包药上面的塑料袋子,我将它揉在手里一阵,我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给他递过去:“医药费。”
“不要。”
目光如炬,李岩直视着我:“陈十,我还是那个想法,分手之后不一定要做仇人,不一定要剑拔弩张横眉竖眼的,你我都是成年人,没有必要那么小孩子气。很多情侣分手之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我承认我前阵子是不够风度,不过我最近反省过自己,我之前对你那些态度是不太好,我会慢慢调整。总之相识是缘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我…。。”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我索性把钱往李岩面前随意一塞,就拖着越渐肿得像猪蹄似的脚往里面走了。
由始至终,我没有回头。
心却像是被一根捣蛋的棍子肆意翻扰过,它骨碌碌的翻腾着,起伏着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劈头盖脑。
我只得加快了步伐。
关上办公室的门,这个封闭的空间总算对我伸出援手,我靠着与那些日渐苍翠的绿植相对,那些澎湃终是被压下,取而代之的,又是生生不息的怨。
竭力收拢起情绪,我打开电脑从天鉴的共享资料库里调出了三家比的资料详情,埋头研究起来。
我不仅仅是要斩获万嘉50%的扩点订单,我更喜闻乐见的是,终有一天,我要将万嘉剔出局去!
而三家比,这只是一个开始。仅仅是一个开始。
被这样的念头打上了鸡血,我一忙起来,就浑然忘掉时间更迭,我竟是连下班铃声都没听到。
直到,李纯从外面打开了我办公室的门。
嘴里叼着一根烟,李纯剔着眉迎上来,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过来,给老子汇报一下,那孙子都跟牛聪扯了啥虾壳子。”
被惊了惊,我瞅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我一边嘟哝着这都过下班点了一边关掉电脑,我随手把跌打药塞进包包里,说:“我全程听到尾,他们来来去去都是些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你要是有那么个闲工夫,不如拿去琢磨万嘉还有哪个客户正在摇摆,我们再去撬墙角啥的。”
拿出烟来夹在指间,李纯连连吹得那些烟雾歪掉,他才缓慢给我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娘们…”
像是忽然想到啥似的,李纯迅速回笼声音,他轻咳了两声,说:“你还是天真。谁让你做人那么激进的?就三家比一个季度半额,也够饱死你的。你先好好干着,回头还有那好事,老子少不了你的。”
停歇了十来秒的光景,李纯把那压根没吸几口的烟给干脆摁熄在烟灰缸里,他抬眸凝住我:“你还真觉得,就抢万嘉一俩客户,你就能痛快了?你就不想再干点别的,能来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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