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快要死去活来的模样,陆小燃的声音沉而弱,她就像一只小绵羊般可怜楚楚的:“师迟,我发高烧到40度,浑身软绵绵没劲,我今天起不来去万嘉开会了,麻烦你帮我跟李总说一声。”
什么鬼,她打李岩的电话喊着张师迟?
想来即使是李岩和张师迟的电话号码都在陆小燃的通讯录之列,但陆小燃的手机里不可能就只有他们俩的电话号码吧。那么问题来了,李字的首位拼音是“L”,张的首位拼音是“Z”,这俩人的手机号本应隔着十万八千里的,陆小燃打电话的时候是刮了什么风,才能拨错号码!
由此可知,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让李岩知道她生病,她故意作出一副柔弱需要保护的模样,她就是故意要借此来看看能不能激起李岩心中万丈涟漪。
气总归是气的,但我不得不服,以陆小燃这些能力,她要是能回到古代进宫去,她绝对是宫斗的一把好手,她绝对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一茬拨尖儿,她绝对能踏着一堆女人的骨头爬上去成为凤凰之凰。
想来这电话是打到了李岩的手机上,他要怎么处理那也是他的事吧,我收回涣散的思路,只管看着李岩如何应对。
总的来说,李岩大多数时候都是脸瘫似的面无表情,他高兴的时候就马马虎虎的挂点笑容,要是碰到一些不太好的事儿,他就是蹙起个眉头。
这会儿,他也是轻轻皱起了眉,他滞然几秒,最终沉着嗓子:“你打错了。”
尔后,李岩给我打了个眼神示意,让我挂掉。
我就真的帮他把线掐了。
不然呢,我总不能表现出一副悲天悯人不忍陆小燃独自承受病痛折磨的样子,我总不能极力怂恿李岩跑一趟带她去医院瞅瞅,我相信只要我开了这个头,此后我的底线就会跟挂在路边年份久远的救生绳一样,咯嘣脆的毫无用处。
此后,李岩的电话一路沉默,再无响起过,李岩或是受到这般沉默感染,他也是寂寂无声,而我望着临出来之前李建国送给我的那袋子糖饼,我这才腾出空来将他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掰出来考究,我想李建国的大意是他已经知道我的家世,以及我匍匐过的那一场混乱。那真的是一个善舞长袖的老头儿,他用那么含蓄而深奥的词汇堆砌,到头来只是为了表达一个无比通俗的意愿,那就是他不认同我能够配得上李岩。
他喊我做饭做早餐的,这也不无昭示着他觉得我就该如此。
于是,我回想我当时说的他是肯定我的厨艺,我回想我当时的坦荡与自若,现在只觉得讽刺而羞愧。我把自己活生生耍成了一只猴。
为了我身边这个男人。
这是我在遇到李岩之前,从来不敢想的事儿。
嗯,遇到他之前我虽然像一条能伸能缩的弹簧,为了讨生活我给许许多多的人赔过笑脸,可那时我其实骨子里还是傲的,一旦我发现我赔笑的对象不太看得上我,我会立马收敛起自己的热情并且避而远之。可轮到李岩的身上,我就栽了。
若是他此生不会负我,我也算是栽得其所,那丁点委屈也确实无法弄死我。
但他人我与他若无结果,那此时此刻这种状态的我就是我的耻辱架,它该被钉在墙上被我万年唾骂。
呵,这让人迷惘的生活。
后来李岩终于把车停在华通大厦的停车场,他说:“陈十,我送你上去,我回宝仑一趟。”
我们坐着电梯直上时李岩的手机来了条短信,他掏手机从我面前掠过时我看到是陆小燃的名字,李岩没打开看,他就在主界面上一键删除了。
即使如此,我的心还是久久没有平静。
一个上午我都无精打采,我忙碌的间隙抬眸又看到那一包黑乎乎的糖饼,我最终打开取出一块放进嘴里,那些熟悉的甜蜜感从我的口腔一路下滑,吃到我的身体里全部变成了苦涩。
日子不咸不淡的渐渐过去,转眼就到我和阮思婷约好出行的时间,这天是李岩载我们去的机场,他帮我拖着行李箱,另外一只手牵着我,我们走过机场里那些光亮满满的店铺,那些巨大的镜子将我们的身影映出来,李岩看到我在看那镜子,他就此覆过来吻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掏出手机,将这一刻拍了下来。
阮思婷看得一脸嫌弃,她说:“反正时间还早,你们俩就躺这里把恩爱秀个够,我先到前面去些,我就不当这么个不受重视的电灯泡了。”
“你那姐们上道。”
丝毫不掩饰对阮思婷这行为的赞赏,李岩用手臂扣着我的脖子将我的侧脸贴到他唇边:“约法三章,要想我,要想我,要想我。”
他呼出来的气太热,我有些熬不住的往后缩,我用手推了推他:“你啥时开始变那么腻歪了,你不是一向不走这路线嘛。”
“那行,我换个说法。”
李岩重新将我环扣过来,他声音压得更低:“愿我们在你的春梦里重逢。”
措不及防啊,我一下子没绷住:“滚粗!”
哈哈笑了两声,李岩开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这不行那不行的,那要我怎么说,难道你非要让我直白说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吗?”
完全被他绕晕了,我闷闷的:“啥想法?我咋感觉我没能跟上你的跳跃啊?”
“别把我的话题带偏。”
三两下的将话头拽回来,李岩声音已经被他压迫得像是刚从地面上爬起来的一般:“其实我觉得,你回头能不能拍张果照给我,方便我在想你的空虚寂寞冷的夜里,打飞机。”
听得耳朵阵阵发涨,我背后凉飕飕的直发抖,我瞪着李岩:“你一边去。”
“逗你玩儿的,我还没到那程度。”
笑得特别开怀,李岩就像摸着一只狗子似的摸了摸我的头:“行了,你去吧,下地第一件事给我报平安。还有那个钱,别掰着花,喜欢买啥就买啥,钱不够找我,我再给你转点。不然我现在再先给你转多…。”
我截断他:“得了得了,李岩先生,我这是出去五天呢,不是去五年,就你塞给我那五万块,你信不信我给你完完整整的再带回来。我都是轻便出行,买不了啥的。”
“从科学上来讲,在恋爱中如果是男的投入金钱方面的越多,他越不好分手,毕竟分手了亏钱,这不符合经济原则。再从女性的角度,若是在恋爱中女的死命花男人钱,只要她有点良心,她花多了也不好意思跑。”
扯得头头是道,李岩总结道:“由此,你该花花,别省着。你不用力花,就是不想跟我天长地久。”
我无力吐槽:“谬论。”
李岩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进去吧,不然你那姐们该等久了。”
我往里面走的时候,李岩就像一根竹竿似的站在那里给我挥手,那些肆意倾泻在他脸上的光线将他煜煜发光着的笑容映衬得更是灿烂,我回望了一眼就忍不住频频回眸去看,为此还差点扭到了脖子。
最后那一次,李岩给我挥手,我们隔得太远了,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嘴型,我只记得他那些笑容,那一刻是发自内心的璀璨。
如果我当时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可以拥有李岩这般灿烂的笑容,我想我会站定脚步,我会与他久久对望,我会深刻铭记他带我看过的这个广阔世界,然后我竭尽全力让我一刀两断与他从此诀别天涯,也好过我们之后那些对峙与互撕。
毕竟爱到尽头,那些面目全非的丑陋,对这一场爱情的意义,不过是丑化而已。
可我哪里有什么提前预知的超能力,我从来都是一个普通平常的人,我有我的喜怒与悲欢,也正如爱情有开始自然也有结局是一样道理。
又是如出一辙,无知给我带来的快乐随着这趟旅行的开始而高涨,我欢快的走向阮思婷,将行李箱与她的放在一起。
看阮思婷坐在那边一边打字一边抿嘴笑的,我凑了过去开玩笑的撞了撞她胳膊:“又跟哪个小哥哥在聊天,笑那么开心。”
“我刚还寻思着要不要去帮你和李岩搬个酒店过来,看你们恨不得原地滚一场那势头。”
揶揄完我,阮思婷将手机屏幕在我眼前晃了晃:“老佛爷,上次请咱们吃四海一家的那个你的同事,她说话可有意思了,我跟她聊得要笑死了。”
想来以阮思婷和王秋飞的性格确实是更相近一些,她们能聊得来我一点都不出奇,我也就顺着阮思婷说的扫了两眼,我一看到她们正在讨论如何特别顺利的开始一场艳遇,我有些无语着吐槽了一句:“你们真无聊。”
“切,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这是一日三餐解决得妥当还能吃多个宵夜的人了,你是不懂像我们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是啥感受。老娘要是跟你一样运气,也是找到个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还能有点小钱有点小情调的男人,老娘才懒得东看西看的找吃的。”
用了一堆话怼上我那句埋汰,阮思婷给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我继续跟王秋飞取经。”
就跟吃了王秋飞给她下的迷魂药了似的,我们到了海南之后阮思婷还是频频与王秋飞联络,她连在路上遇到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多看她两眼,她都有给王秋飞吹一顿。我们去哪哪喝个椰青吧,阮思婷也得给王秋飞拍个照顺便发个定位的。
虽然我特别看不上这俩女人咋咋呼呼的连线,不过我也没多想,就觉得她们开心就行。
反正我就是觉得中奖了不能白白浪费才想着出来的,我们住的这酒店有电脑,晚上阮思婷和王秋飞吹水的时候,我瞅着有些时间就打开电脑有一搭没一搭的设计着那婚礼请柬。
其实我越来越感到与李岩的婚事会是遥遥无期,可我就想着我提前做出来,总有天能用得上吧。
差不多九点,阮思婷终于跟王秋飞讨论完撩男大秘诀,她跑过来覆在我背后看,她开始瞎在那里起哄:“哎唷,陈十你牛逼了,这都开始做婚礼请柬了,看来那个份子钱,我是没得跑了。”
我捶了她的手:“别瞎说。八字没一撇。”
就是那种很难被堵上嘴的人,阮思婷没遮没拦的:“害什么羞,这睡都睡过了,你们感情又好,谈婚论嫁正常得很。你当初跟李岩的时候还清清白白哩,他要敢白白睡不娶,我就帮你去剁了他。”
关掉页面,我让电脑休眠,我转过身来抬起脚就踹她的小腿:“就你戏多。你不是要跟王秋飞聊帅哥么,跑来这边干屁啊。”
“好姐们,你吃醋了呢?放心吧,就算我跟王秋飞聊得再好,在我的朋友排行榜里,你永远居于榜首一百年不动摇。咱们那拼屋拼饭的交情,哪能是随随便便聊几句帅哥的人,就能取代过去的。”
阮思婷捶了捶我的肩膀:“看时间,你差不多又得跟李岩腻歪了,你就留房里跟他腻歪哈,今天不是有个小哥哥给我抛媚眼嘛,他约我到附近一清吧坐坐,我出去玩一会就回,我自己带门卡,不用麻烦你开门哈。”
我确实是更想待在酒店等李岩电话,可我就想逗逗阮思婷,我顺势拉着她手:“小仙女姐姐,有小哥哥怎么不带我,带我一起去乐呵乐呵嘛。你这天天晚上出去,都不带我。”
“带你大爷。你长什么样心里没数?老娘次次跟你一块出去,都要沦为陪衬,大美女,求求你给我这个长相一般只能靠打扮来凑的女人一条活路。”
从兜里掏出一根口红对着旁边的镜子补了唇色,阮思婷给我飘了个秋波:“老娘出征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无奈的笑笑,我起身帮着将阮思婷翻乱的衣服整理好,我正要将她那一床被子梳理下,李岩就打了过来。
我到海南这已经是第三天吧,这几天内李岩总是掐着点打给我,他一般都是边在办公室加班边跟我聊,前两天我们都是聊差不过四五十分钟那种,说来说去的都是一些你逗逗我我撩撩你挂到电话就忘掉的废话,我还是乐此不彼。
连忙坐在沙发上,我确定自己的气息平稳了,我这才接起李岩的电话。
可能是工作上又遇到些烦心事了吧,今晚李岩的情绪明显不高,我有些担心的问:“李岩你咋了,心情不好吗?”
“不是,有些累而已。”
声线淡淡,李岩冷不丁的开发出一个新话题来:“陈十,你出去玩,我每天晚上这个点给你打电话,耽误不耽误你去玩?”
我连忙说:“不耽误啊。白天玩差不多了,晚上没啥好玩的。”
跳跃得特别快,李岩掐着我的话茬:“你姐们呢?”
“她出去了呗,她佳人有约。”
开玩笑的,我说:“她不肯带我,怕我坏她好事。”
长长的噢了一声,李岩说:“那你今晚早点睡,我有个同学从国外回来,约了宵夜,我马上要出去了。”
脑子里想着什么,我一时嘴快:“大学同学吗?”
嗯了声,李岩简单两字:“男的。”
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你去呗,少喝点知道吧,吃完早点回家。”
也不知道李岩是啥脑回路,他突兀又是天马行空的:“陈十,我爱你。”
听着还是挺甜蜜的,我吃吃笑:“快去忙你的嘛。”
挂掉了电话,我正要拿衣服去洗澡,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并且是越敲越急促的那种,那渐渐加大的闷响震得我耳朵都痛了。
想到阮思婷有卡,她要是返回来拿啥她可以自己开门,我的心下意识悬得老高,我慢步挪去门那边把着门柄,沉着嗓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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