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滞,我片刻反应过来:“关于什么的?”
却没有直面我的问题,阮思婷压了压声:“电话里不方便,见面说好吗?”
忖思十来秒,我说:“好。”
停了停,我说:“另外找地吧,我不想再去之前那个餐厅。”
有些局促,阮思婷声线干涩:“明白。到西湖宾馆那边的潮州牛肉火锅店好吗?那边有包厢,密封性比较好。”
应下来,我关掉电脑再把所有资料柜上锁,我提上包包就此出门。
大约一刻钟后,我见到了阮思婷。
比起以前那些身材均匀苗条,阮思婷真的胖了许多,她还在哺乳期内,她或是为了喂奶方便,她穿了一条特别宽松的裙子,这让她看起来更是体态丰盈。
可能是我在电话里情绪不大,见到我,阮思婷有些不自在的站起来,她等我坐下了,她才又坐下。
把餐牌递给我,阮思婷说:“老佛爷,我们点鸳鸯锅好吗?我过两个小时还得喂奶,不能吃辣。”
没有接下,我淡淡说:“点清汤就好,要快,我这边有些忙。”
这么多年的相识与相处之下,阮思婷已经分外熟悉我的口味,她没再推辞,她翻着餐牌浏览了一遍,就把服务员喊过来,她七八分钟就把菜全给点齐活了。
示意服务员把门带上,阮思婷有些小心翼翼的扫了我一眼,她掂着筷子拨弄着,说:“老佛爷,我前些天听老何说,你这边出到客户的试产单里,被人混进了仿冒品,这仿冒品还是从环光的手工厂出去的?”
想到何宇今都能把环光的业务订单汇总之类的事交由阮思婷去做,他向阮思婷提起这事,也没啥可出奇的了。
感觉到阮思婷接下来要说的事必定是在这个方向上,我点头确定:“是的。”
稍稍回了回身,阮思婷打开她那个硕大的斜挎包,她翻了一阵子,她翻出一个A4纸大的塑封袋,她递给我:“听老何这么说,我后面特意留意了一下分厂那边的材料流入和成品流出的资料,我抽空去了趟分厂重新捋了捋,我发现老何那天可能是着急了点,他给漏掉了一些资料。这里面,是你那个仿冒品材料的采购单,那上面有标注着是一家叫恒通的公司从乐福采购材料流入环光,又是这个恒通公司给环光下的内部生产单,再通过正常流程流向三家比。你可以找天鉴的财务配合查一下,这个恒通公司的法人信息。这些资料应该更能帮你找到是谁在背后这么狠毒砸你招牌。”
伸手接下,我迅速扫了一眼,我随即把这个袋子塞到自己的包里,我蹙起眉来:“你去查找这些资料,应该没有很高调表明你的意向吧?”
“我又不是傻。”
摇头,阮思婷直了直腰:“我没有一孕傻三年。这事涉及到你的招牌和职场生命力,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我很清楚,这事可大可小的,我不可能会张扬的。我是借口回去分厂抽查订单交付信息,才把这些资料调出来的。我这都是复印件,原件我都给还了回去,没人会知道我干了啥。”
思潮翻涌,我声线轻了:“谢谢。不过以后这样的事,你少做。你现在还是先把更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照顾好孩子。”
腾空的双手胶在一起,阮思婷有些皱起眉来:“孩子我肯定会照顾好的。但这不妨碍我担心你啊老佛爷。自从我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刨你根问你底的电话之后,我就经常有些心悸,总觉得后面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特别担心你碰到些偏激的坏人。老佛爷,你最近真的要万般小心再小心,你现在做出成绩来了,你说不定是动了很多人的香饽饽。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反正就是要小心。”
想当初,阮思婷控制不住她的冲动与何宇今搅和在一起把我伤到体无完肤是真的,那这一刻她字里行间对我的担忧,也是真诚的,这着实让我更是唏嘘。
唏嘘之余,我确实不想把阮思婷拖入这个我还摸不到边边却感觉到越堆积越大的旋涡中来,我往椅子的靠背上倾了倾身体,我说:“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阮思婷你以后别再干这样的事了,别什么都要掺和一脚。”
不想,阮思婷却是突兀直面着我,她与我保持着四目相对,她的手忽然绕过不算太宽敞的双人桌面,她猛的抓住我的手:“老佛爷,你就让我帮帮你行吧!你让我帮帮你!虽然我给你做这么一丁点事,无法洗清我对你的那些伤害,你就当我是自私,我只是想通过给你做一些事,来洗刷我面对着你时的罪恶感。我真的有预感,你接下来会有一个特别大的坎要过,你只有一双手脚,你哪里做得来那么多事。至少我现在嫁给了何宇今,我也算是在你这个行业内,我能在我的力所能及之内,给你提供一些信息。老佛爷,你就别跟我那么疏远了好吧,你有什么事干不来的,而我又是顺手的,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生分,找我帮你好吗?”
不管我如何用力想要将手抽回,阮思婷却更是使出浑身力气那般抓住我的手不肯放,她的手指在我长了许多茧子的指缝间来回穿梭着,她说:“我一直很记得你以前是如何辛苦扯布割皮,我也知道你到底有多热爱这个行业,现在似乎有人想要断掉你的设计生涯,我绝对不能袖手旁观的。老佛爷,我知道从我抵挡不住诱惑的那一刻,你我就再也回不到以前,我也不敢奢求再能与你回到以前,但你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对你心怀少一些愧疚。我知道的,你一直是个特别心软的人,哪怕我不争气没出息的伤害过你,你也会想我好,你不会想我一直在愧对你的旋涡你,你想我好过一些,就让我帮帮你。我真的感觉到有一堆人在等着害你,你只有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住。”
深呼了一口气,阮思婷还是摁住我的手不放,她继续说:“老佛爷,当初我那么伤害你,你知道我有事,你还是会跑一趟来劝说我。现在我知道你遇到了麻烦事,我也不可能当作不知道。不管你今天答应不答应让我帮你,这事都没完了。你不让我掺和,我做不到。你要真的是担忧着我,那就别让我像无头苍蝇那样东撞西撞干着急。你只要点这个头,我后面按照你的示意来,我还更能规避不必要的风险,你说是吧。”
看阮思婷这么一副热切模样,我要是坚持让她不要再沾手,她说不定真的要翻天过来,我踌躇衡量半响,我只得略微妥协,说:“那行吧。那以后要从环光那般截获一些什么线索,我就直接找你。但你要给我保证,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前提。”
这才松开我的手,阮思婷脸上的沉沉雾霾散去,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说:“老佛爷,那天打我电话那个人,我后面想想,他应该和你是老乡。他那个口音,和老何打电话回家说的那个口音差不多。你看看这能不能当一条线索,让李岩搞一搞,到底是谁在暗地里,那么看你不顺眼。”
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阮思婷这番信息交付,我若有所思了一阵,我问:“你和袁娜熟不熟?还有你认识她新交的男朋友吗?”
“熟啊。最近没少和她对账,每天都会有联络,袁娜还给我儿子买了很多东西,她也没少到家里吃饭。她那个男朋友,我也认识,他之前经常到袁娜的办公室,我有时打过去找袁娜,还是他接的电话。那小子,嘴巴还很甜。”
还真的是如她所说没有一孕傻三年,阮思婷反应奇快:“老佛爷,你是怀疑袁娜有问题?”
全然接纳住阮思婷的直接,我说:“有问题的是她那个男朋友。我前阵子套路过她,她应该暂时还没问题。但她后面会不会出问题,是个未知数。”
又是压嗓,我说:“过两天吧,我去弄个小巧不打眼的窃听器,阮思婷你帮我偷摸摸放到袁娜的办公室去,行吧?”
“没问题!”
慢慢从不自在里抽离出来,阮思婷已经恢复半数的大大咧咧,她伸手拍在胸脯上:“老何又给找了专门带孩子的阿姨,过几天阿姨一上岗,我会暂时到分厂里给袁娜打下手,别说弄个窃听器进去,你就算让我往那里安个炸弹,都没问题。”
余光察看到门被逐渐推开,我适时止住,说:“先吃饭吧。”
这顿火锅花了三百块左右,阮思婷一如既往的硬要抢着买单,我与她推推搡搡之后又想起从前,内心又是一片怅然。
回到天鉴第一时间,我带着那份资料去找了高高,我再让她看看帮我从哪里弄两个质量靠谱体积小巧的窃听器,高高一并应允。
效率特别在线,两个小时之后,高高把窃听器给我带了过来,她连带过来的,还有恒通翻到底的资料。
看着白纸黑字上恒通的法人代表,竟是卢伟俊,我特别难以置信。
又是与高高商量了一二,我们决定一块出去跑跑。
坐在副驾座上,我拨了李岩的电话。
从蔡屋围去到坪地,起码要两个小时吧,这么一来一回的,我肯定赶不上接孩子。
电话响了又响,就在我差点以为李岩没空接要掐掉线之际,他总算接了起来。
有些微微的气促,李岩一张嘴就问:“陈十你有什么事吗?”
捏着手机,我说:“是,我有点事得出去跑一趟,今晚你接孩子呗?”
“行。”
敛了敛声,李岩继续说:“我陪赵嘉在外面打高尔夫谈些事情,先这样说吧。”
额,他有必要把行程说得那么详细吗!
内心涌起一阵怪异,我有些潦草的应:“那你打吧打吧,我挂了。”
关掉电话,我一想到李岩和赵嘉可能挨着没多远距离一边进行着那一项逼格高得让我有些想象不来的活动,他们一边谈笑风生,我反正就是像被一根草绊着绊着的,不太痛快。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不多时就收拾起思路,与高高聊了一路。
按照高高的说法,她这几天故意装作工作不多人太闲空虚寂寞冷的黏着唐智,她也去了唐智住的地方,她甚至趁着唐智洗澡的空档翻了翻他的电脑,她就没翻出啥有用信息来。
越是这样,她越确定唐智就是一个心怀叵测的老狐狸,他的身上必定揣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地方。
这家名叫恒通的公司,藏在坪地一个老旧的工业区最里面,那一栋楼又是一整个工业区内最为陈旧与冷清的。
踏着满台阶的斑驳,我与高高与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惶惶,却也因为看到对方在旁边而稍作冷静。
恒通在五楼。
前面大厅里,有个穿着略显幼稚的前台小妹。
虽然穿衣风格谈不上多老油条,但这前台分明就不是什么菜鸟蛋子,在我表达了我要见他们卢总,这小前台特别警惕的问起我是谁。
从前台这么怪异的警惕性里,我更能嗅到这个恒通鬼得很,我一转念就没表明我是天鉴这边来的,我就说我是卢伟俊的高中同学,我前阵子与他联络过,是他把地址给到我,让我有空可以过来坐一坐。
我这话也不全是编的,毕竟我确实和卢伟俊那渣渣是同学,这小前台眼睛眨了几圈,她总算把我们往里面带了。
还没敲开门,我隔着半遮挡的间隔玻璃,就看到了卢伟俊。
坐在办公桌面前,他似乎忙得很,他面朝着屏幕,手落在键盘上跳舞般跃动,字打得飞快。
这边的办公室规矩似乎比较开化,这小前台连门都没敲,她直接打开门领着我们往里面走,她声线平平:“有人找你。”
哦,我算是明白了,倒不是恒通没上级下属的区分,而是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面的卢伟俊,他在这小前台面前担当不起一个领导的威严。
也就是说,这个恒通,它表面上是挂在卢伟俊的名下,实则上它却另有操控者。
那么这个操控者会是谁?
卢知达?不可能吧。
拿着刀子来攻击我之前,卢知达已经被李岩算计得走投无路,他也是一无所有才会狗急跳墙的朝我出击,再说卢知达此时此刻正在劳改着,他腾不出空来把天鉴算计得明明白白的。
李纯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
李纯不喜欢按理出牌,这确实是事实,但他再怎么胡来,他还能把他好不容易分拆重组出来的天鉴往断头台上送吗?
思绪在我脑海里还没成型,卢伟俊已经从电脑屏幕里抽离,他抬起眼帘来,他不过是扫了我一眼,他一整个人的瞳孔都是撑大的。
察觉到卢伟俊的异状,我连忙说了声:“卢同学,怎么,认不得我了?前几天又是你喊我有空来找你玩的。”
急急忙忙的点击着鼠标关掉电脑,卢伟俊慌乱的从办公桌那边绕出来,他冲着那个前台小妹:“我同学来了,我出去一趟。”
嘴巴往下撇,前台小妹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你天天这么往外跑,我不好交代。”
从兜里掏了掏,卢伟俊掏出一张沃尔玛的购物卡来塞到前台小妹的手里:“你也早点下班,去买点生活用品。”
果然钱是一股神秘的力量轱辘,这个原本板着脸的前台小妹迅速把卡揣进兜里,她掏出手机埋下脸去:“那你赶紧出去,我锁门。”
全程没与我们说哪怕一个字,卢伟俊只管以可怜巴巴的眼神示意我们跟上他的步伐,我与高高已然一致感受到这个租了那么大片场地,却只有一个总经理与一个前台小妹上班的怪异气氛,我们心照不宣着紧跟卢伟俊,亦步亦趋。
走到楼下,卢伟俊略作迟疑,他这才开口:“陈小姐,你们开车来的吗,我坐你们的车出去,找个别的地方再聊。”
与高高对视了一眼,我给他拉开了车门。
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卢伟俊有些拘谨的用手撑在驾驶座的靠背上,他小声让高高往左往右的开,最后高高在他的指示下,把车开到了一个人迹寥落的小公园。
又是与我玩儿眼神交流,高高比划着手指了指她,她作了一个夸张的惶惶然表情,她借此来告诉我,等会由她开口盘卢伟俊比较好,比较卢伟俊就没少怕他。
反正我和高高到这里,就是求个答案,这又不是表演的大舞台看谁风头盛,我就此点了点头。
往那条基本没人的绿道上深入了差不多五十米,卢伟俊有些心虚的扯了一根草抓在手上:“陈小姐….高小姐….”
“我先丑话说在前头,今天我们来找你的事,暂时不要让大李总知道。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先声夺人,高高气势逼人的把恒通下到环光的采购单朝着卢伟俊扔到他脸上,她更是拿出她工作里十分的强势来:“你活腻了是不是!你居然敢给天鉴的试产单动手脚?你这是喜欢缺胳膊断腿了?就不怕你这龟孙子腿腿脚脚的给卸了?”
脸一下子塌掉,卢伟俊抱着那份采购单,他先是扫了几眼,他随即有些战战兢兢:“高小姐,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你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纯哥开玩笑,他的手段我最清楚了。这个订单是从恒通出去的没错,但不是我下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我在恒通,就是挂个名,我什么都算不上,我什么事都不知道的,高小姐,真的,你要相信我。你也对我不算陌生了,我有没有那个胆子你肯定知道….”
还是保持着那一股气势,高高死死勾住卢伟俊,她可能跟着李纯久了,多多少少学到了些李纯的匪气,她又或是这番姿态是为卢伟俊量身打造的,她喝:“我也不和你废话,你把你背后的人供出来,我就放你一马,否则,我的手段也能让你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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