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平地里一声惊雷,张师迟的话几乎是将现场夷为平地,包括我在内挺多人都被炸得毫无声息,而李岩作为首当其冲的人,他的脸上灰白连绵,他眉宇间皱褶堆积越浓,他扼在我手上的力道越重,他甚至硌得我骨骼有些生痛都浑然不觉,他与张师迟对视大约有半分钟之久,才缓缓开声:“你管得有点宽。”
特别用力把嘴里的烟拿下,张师迟迎着李岩的视线:“我当你是兄弟,就是因为当你是兄弟,才不希望看到你人品败坏的一面。我话就丢这里了,如果我的话让你不爽,让你不想再面对我,回头一上班,我就会让你看到我的请辞信。你满意了?”
脚步慢挪与我靠近一些,李岩声线拉得幽长:“我不会将公私搅和在一起,你该知道。”
弯腰摁熄掉烟,张师迟瘪了瘪嘴:“呵呵,我以前觉得我知道,现在我不确定了。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人,不是这么没良心的。现在,难说了。”
眉间深蹙出更大结团,李岩目光渐渐变得凌厉,他正要继续张嘴发声之际,陆小燃冷不丁撞入到两个男人中间位置,她把着张师迟的胳膊推了推,她扬起脸就是一副责怪神色:“师迟你扯得什么淡,我跟李岩是和平分手好聚好散,现在我和他就是一普通同学关系,你这一闹,让我以后跟李岩打照面多尴尬是不是。再说了,李岩的小女朋友也在呢,人家不知头不知路的听了你这番屁话,回头跟李岩闹别扭,你担待得起吗?”
还一副挺用力的样子将张师迟往后退,陆小燃一脸歉意看着我们,她的笑容有些淡淡的凉:“对不起李岩先生,张师迟这家伙分明喝多了,你惯他一趟呗怎么样,别跟他一般计较。”
又看向我,陆小燃歉意更浓声线更促:“陈十,太抱歉了,你别把师迟的话当回事,他不知情况瞎比比的。”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有些懵的。
但是看着陆小燃眉角间弥散着想要天下太平一片祥和的楚楚,我内心生出更多的彷徨来。
这样说吧,就以前陆小琦也好孟笑笑也好李纯也罢,他们提起陆小燃时确实给我造成不少的心理负担,也让我生出许许多多患得患失的动荡感,可那些三番几次堆积在一起的动荡,竟不及我亲身面对着陆小燃时生出的不安那万分之一。
这个陆小燃,她不是那种只管长得好看的花瓶,她也不是仅仅有举手投足间那种得宜的风情,她而是浑身散发着一股随和恬然与人为善仿佛溪水叮咚般的清冽,让人无法对她露出哪怕片刻的冷脸。
这样的女人,未必是可怕的,可若是与她同为情敌,我或是会被比到跌落谷底爬不起来。
已然有寒意逼骨,我故作自然淡笑:“没事。”
陆小燃露出如释重负的璀璨笑脸,她伸出手来拍上我胳膊:“陈十你性格很好呀,我很喜欢你,有空再一起玩。”
对于陆小燃这般亲近,我有些无所适从却又不好避开,我撑着笑容满脸:“好的。”
掐着我的话尾音,李岩拽了拽我的手:“陈十,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其实我比谁都想迅速逃离这个让我快要窒息的现场,可我又无从压抑住自己揣测李岩那么想要赶紧走人,是他的心里面有摇摆和困惑。
提着心尖上那点翻来覆去的破落感,我嗯了声。
大约是看气氛真是僵得要人命,孟笑笑没有来挡着说不让走之类的,她反而还给大金剔眼色,让大金把门敞得开开的。
与李岩牵着手并肩走在一众纷纷攘攘里,出了大门院子里秋风渐浓穿堂扑面,李岩俯侧身体给我拽了拽衣领,他神情寂寥,眉宇间的结还没全然散去。
我很想伸手去揉,去揉开他那些愁肠百结,可我又不太确定我是有那个能耐的人,我终是没有动手。
一路寂寂无声。
喊了代驾,李岩与我坐在后面位置,他用手拥我到他胸膛前面,他埋脸看了我一眼,说:“陈十,我喝得有些多,我歇一会。”
我想如果我足够自信,自信到我认为自己在李岩的心里足够独霸一方,我或是会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方式说出自己憋在咽喉里的话,我会嬉皮笑脸的打趣说李岩你是不是碰着前女友,有些儿惆怅有些儿回想过去了。
如果我足够自信,我肯定会这样的。
可惜我没有。
我心里面有的,全是乏善可陈的局促和无休止的失措。
面容如旧,我让笑意填满嘴角看向窗外那一地深秋,说:“你歇着吧,我也喝得不少,一说话酒气就往外冲,我也想闭目养神。”
手覆在我头顶上,李岩揉了揉算是回应,后面自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沉默如同水草般爬上缠满。
回到李岩那个宽敞明亮的家,我再看自己那些大大小小的行囊锅碗瓢盆啥的,我竟生淡有若无的局促来,我杵在大厅迈不开腿,李岩摇晃着凑过来扶我肩膀,他用手微微一拢:“你拿衣服去洗澡,我先把些你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摆好,剩下的明天收拾。”
被酒精浸泡得脑子有些不显灵光,我被李岩这么一说动,就真先去洗澡了。
等我从他家特大的浴室里面出来,李岩没在大厅,我有些绊手绊脚不自在的东张西望几分钟的光景,李岩忽然出现在楼梯口那边,他拿着一条米色毛巾搓着头发,说:“你的爽肤水乳液什么的我给你摆卧室梳妆柜去了。”
我肩膀稍稍卷着吃吃笑:“那谢谢哈。”
眉头浅蹙,李岩朝我走近:“傻笑什么,上楼睡觉。”
话刚说完他手就搭上我肩膀把我往他身上黏,他声调轻得像初春里的风:“换了个新地方,隆重也好简单也罢,总归要庆祝一二,你更希望用哪个姿势庆祝?上下还是前后?”
李岩的口吻,倒是如初般带着些许坏坏的戏谑,像极了每一次他对我耍流氓态度的样子,可我或已深陷在陆小燃重新出现的危机感里不能自拔,我竟将李岩这番求欢当作他是刻意打破缠绕在我们之间的僵局,我心里怅惆堆砌成墙,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撇开他的手:“别闹,我看你不挺累的,早点睡…。”
不等我话说完,李岩突兀强势掰着我的下巴将我脸扭转凑向他,他的唇疾疾落下。
一吻住就狂澜般掠夺,李岩的声线交织着黏连变得有些支离破碎的迷糊,当中却不乏滚动着数以万计的暗昧,他语速极缓:“我就想上你。一秒钟都等不了。”
仿若有惊捶入脑轰隆作响,我的理智被驱散无形,身体也随即像入水的面条般软趴趴朝李岩身上倒上,李岩特别默契支撑着我,我被他引导吻着上楼直奔卧室,我身体刚刚沾到门就被李岩摁在那里不得动弹,他微微俯身手搓揉着我脖子后枕,他的吻转落在我的脖子四处云游一阵,他唇转移到我耳根子处:“给我说说,你是不是在吃醋。”
犹如当头被浇下冰块,那些湿滑的凉由上到下藏在我的脊梁里惹得我浑身起颤,我双手反覆在门上思维四散承受着李岩热切的进攻片刻,我一开口气就不太足语调有些飘:“我没有…。”
“你有。”
强势截断我,李岩喷出来的热气撩缠在我脸上,他语调垂沉:“我和陆小燃曾经谈过恋爱这事是真的,然而我现在特别喜欢你也是事实。陈十,别拿我无法抹杀的过去惩罚你自己好吗?其实我并未喝多醉,一路上我不开口说话是我怕说多错多,我怕我稍微一不留意,就让你难过。我已经到了不舍得让你难过的地步。”
喉咙里的梗涩感让我张不开嘴来,我抿着唇静默间,李岩的眸光一直落我脸上与我视线交织,我终是在他这看似毫无瑕疵的一往情深里难以自持,我踮起脚往上凑,我空有一颗主动的心行动力却是拖尽我后腿,我的唇最后是落在李岩的下巴处,那里胡茬丛山,扎得我一片若有若无的痒。
后来还是劳烦李岩倾身而下,他再次像来的急骤的暴风雨般将我劈头盖脑,我还在云里雾里就被他托着送到软绵的床上,衣服裤子顷刻不见。
他一冲进去就动得很快,我对那事儿还不算是经验特别老到,我大概过了三四分钟的光景才意识到了什么,我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伸手用力推了李岩一把:“你没戴套。”
迟缓十来秒光景,李岩稍作停顿,他彻底俯倾下来狂乱吻我:“不戴了,没那么容易中奖,再说中奖了也好事一桩。”
我还是七上八下的:“咱们不都喝酒了吗,真中奖了也不能要吧?”
彻底停下来,李岩急急退出,他跑去拿了个小雨伞,直到他掀起的浪潮差点没把我淹没,他才心满意足翻身下来。
用胳膊团住我,他有些歉意:“刚刚太兴奋了,一下子就进去了。”
说实话,我那丁点脸皮还不至于能支撑我可以安然自得接住李岩这话题,我捶了他一拳:“能不能别再揪着那点事。”
估计是越看我想避而不谈,李岩越嘚瑟,他故意将胳膊顶起来将我身体一抖脸朝向他,他一副天真无知好学的纯良模样问:“戴和没戴,触感是不是不一样?”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不累是吧,整天不学好,净知道耍流氓。”
“你看看我长得,算是特别符合你审美是吧,我要再能时不时耍点流氓,你会对我更痴迷。”
还一副特别自信的小样,李岩坐了起来:“我去抽根烟,抽好再来个返场,做完再一趟洗澡得了。”
我裹着被子半歪半坐仰起脸问他:“你不是说要戒烟?”
将已经捞过来的烟盒推回原处,李岩笑得坏意满满:“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中场休息,我可以直接下半场?”
团着个被子,我腾不出脚来踹他下床,我只能伸手随便捶了一下:“抽烟有害健康。谁跟你开玩笑了。”
“谁还不知道抽烟有害健康了。就跟男男女女左爱之前,谁还不知道左爱会导致怀孕,那还不是一堆人前赴后继各种搞。”
站了起来,李岩还是拿了烟盒,他冲我笑了笑:“戒烟很难,我少抽点。逗你的,你也累了,去洗澡吧。”
应该真的就抽那么一根烟吧,反正我磨磨蹭蹭洗好出来,李岩已经躺在床上一脸岁月静好,让人丝毫看不出前不久他那些起伏浪荡。
用手拥过我,李岩声调略显沙沉:“睡吧,别想着明天能几点起,睡到几点算几点,到时候你那些玩意,我来收拾大头。”
还算是个说到做到的真汉子,翌日一起床,李岩就像打鸡血的搬这个拆那个的,就他那阵仗看起来更像是他搬家,我搁旁边看老半天都插不进手,我不好意思光站着不干活,就出去买菜回来做饭了。
我这边热乎饭菜上桌,李岩那边收拾得也马马虎虎靠岸了,不知是我厨艺难得发挥超常还是李岩太饿的缘故,他那个风卷残云吃得贼快,从落筷到收碗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
把一切活儿摘清楚了,下午没啥事,我本想出去外面随便走走吧,李岩诸多借口什么外面最近下雨地面脏啊之类的打死都不愿意出门,我只得勉为其难陪他看电影,然后电影看没一半他就开始动手动脚,我哪里撑得住,最后这美好的大半天假期,就辗转在床笫之间过去了。
捂脸说句实话,我倒是真的有爽到,可这事儿也给我带来一些后遗症,那就是临星期一早上起床,我浑身像散架似的不好拼凑起来,我连走路都有些趔趔的,总之一言难尽。
而李岩那个罪魁祸首,他是有笑话我,但还算他丫的不是活该孤独终老的万年钢铁直男,他还晓得提出由他送我上班,我心里才算平衡一些。
半路上,李岩屁颠颠停车去给我买了抹茶蛋挞,我也不是非得喜欢这甜腻的东西,可这是他买的,我只咬那么几口,甜就肆意满溢出来,一直延绵到中午,我听着午间下班铃都不禁要抿嘴笑。
笑得跟地主家傻女儿似的,我关掉电脑拿出钱包,打算就到楼下小店随便吃碗面条啥的,我这刚准备迈出办公室的门,前台小妹就径直来到我面前,她一连气的说:“陈小姐,外面有个陆小姐说是你朋友,说她刚好到这附近办事,顺道过来看看你。她把她请到候客厅了。”
陆小姐?是陆小燃?
按理说来陆小燃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我一想到她那人,心里止不住有咯噔作响,我撑住给前台小妹客套两句让她先去忙自己的,我站在原地各种打气各种捋思路,确定自己已经做到心态自若,这才朝候客厅那边走去。
果然猜想不假,隔着个视野剔透的玻璃挡板,我大老远就看到陆小燃侧着身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的脸上挂着阵阵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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