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看到李岩手起手落间,他用他宽大的揽过我的手掌拍到了陆小琦的肩膀上,阳光下他脸上笑容充足,他不知给陆小琦说了句什么,陆小琦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她一副可爱到死那般嘟了嘟嘴,她就走了。
目送陆小琦走远,李岩掏出手机来捣鼓了一下,他却还是没有回复我的短信,他又重新把手机放回了裤兜里。
尽管我无比信任着李岩,我确信他不可能是与陆小琦有着些不可见光的勾当,可这番撞见他与陆小琦私底下见面,这仍然激起我点点涟漪,我再看他这么有空的拨弄手机,却连半只字都没给我回应,我更是有些凉意交织着,我换了个靠着窗帘的位置,拨打了李岩的电话。
然而电话才响起一声,李岩就干脆利落的摁掉,他这一次给我发了个信息过来,说:“在忙。”
就这么眼睁睁的目睹他掐掉我的电话,我内心有万般滋味繁复,我最终没有在信息里戳穿我在宝安这边碰到他的事,我而是磕着磕着的打字发过去:“我今天有点事出来福永了,等会还得去环光那边走一趟,不知要忙到几点,你去接年恩吧,你直接把孩子带回家去,带他吃晚餐,我不确定几点能下班,我到时再自己回去。”
回复得很快,李岩又是简单两个字:“好的。”
一下子就绷了,我狠狠的磨着牙暗搓搓的骂了声渣男,我再暗自腹诽晚上有他好看的,我把手机扔到一旁再探出头去窥探李岩的动向,他已经走出巷子走到路边,他拦了一辆的士,走掉了。
心神还是无从安定,我盯着被载着李岩那辆的士疾驰远去带起来的灰尘,我的心里也像是有片灰蒙蒙的雾霭,止不住的迷。
我这样的状态直到高高回来,她像是叫魂似的叫了我两趟,我才反应过来。
不想把自己暗黑的情绪影响到高高,我连忙收拾回状态,我若无其事的与高高商量着点了菜又点了汤。
这家石锅鱼的味道,确实对得住高高的念念不忘,我们吃得很是尽兴,两个人扫光了那么四斤起的鱼和吃了三碗米饭。
从老虎妈饭庄出来,我想着高高刚才拼了命的抢着买了单,我就让她拐到商场这边外围的奶茶店,掏钱买了两杯水果茶。
用圆润的手掌接过饮品,高高特别豪爽的喝了一大口,她意犹未尽说这是她第一次吃老虎妈吃得那么舒畅,她就喜欢跟我这种吃啥不忌的人出来吃饭,我们顺道约了以后有机会还得再来吃一顿,到时候点个七八斤的鱼挑战一下。
吃饱喝足了,又得开始干正经活,这次还是由高高开车,我们从福永这边直上高速,杀回龙岗环光这边。
真的是十二分贴心了,高高考虑到我与何宇今之前那一段尴尬,她还是自行上阵通过电话与何宇今约上了。
尽管我还是逃不过与何宇今有交集的局面,但是我还是被高高这一行动暖到,我越发觉得这个圆头圆脑的姑娘儿,靠谱。
我们是差不多下午三点半到的环光,当时何宇今还在产线上,前台通知他我们到了,他才脱掉防尘服与防尘头罩出来,他的额头上还有些微微的闷汗。
再次面对着我,何宇今还是有些局促,他颇是手足无措的将我们迎进去,他又是手忙脚乱的张罗着给我们喝些什么。
而我已经从此前那些纷纷攘攘里抽离出来,我倒没有觉得我与他之间还有啥不可自在的,我于是以称呼来重新规划着我与他之间的界限,我说:“何总,不用忙活了。客套话不说,我就直接说事了。”
把那个已经被我剪掉一块的样品包放到何宇今的面前,我说:“何总你能否帮我查一查,环光这边在这十天半个月的是不是有接过这个包包的小批量?数量大约是在100件左右。”
这才慢慢自在了一些,何宇今拿过那个包包来回看了看,他开始摇头:“最近产线上忙,环光这边的车间都要三班倒的做大货,小批量不会安排在这边的产能上。再有,我这一个月以来都在车间帮忙,车间来来去去做的几个板块我都有经手,那些模板里面肯定不包含这个产品。”
就算何宇今此前再是在男女关系上有些拎不清,但他在工作上总体是个勤勤勉勉认认真真做事的人,我也确信何宇今不会伙同他人挖坑给我往里面跳,再把我埋了。
来回忖思了一番,我最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何宇今捋了一遍,我最后更是直戳重点说:“何总,我刚从乐福厂那边追踪到这批做仿冒品的材料流向了环光,我才到你这边来,如果你确实没有经受过这个案子,你能不能帮帮我去查一查这批材料进到环光之后,又流向了哪里?”
蹙着眉作思索状一阵,何宇今忽然拍了拍脑袋,他有些淡淡歉意,说:“陈十…不是,陈小姐….不好意思,我这阵子工厂家里两头照顾,脑子有些被塞满不好用了。我差点给忘了。你还记得袁娜吧,就是一直跟着我很多年的那个助理,前两年环光扩产线,我为了把产能提上去,我在窝肚村那边又租了个厂房做小批量订单的接单,那边就由袁娜管着,你等等,我给袁娜去个电话,让她过来给确认一下她到底有没有接这个单?”
提起袁娜,我的脑海里立刻旋起那张热情的面孔,也却是因为这事又转移到她的身上,我越发感到扑朔迷离,我大脑风暴云涌一阵,我不动声色的说:“不了,何总。关于天鉴的小批量订单被人暗动手脚这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老何,你可以直接把那个接单的资料调出来,帮我看上一眼吗?我只需要确定这一批材料最终有没有在环光变成成品,又是如何从环光流出去的,这样的信息就足够了。实在不好意思,要这样麻烦到你。”
“小事一桩。”
立马站起来,何宇今抓起外套来,他一边往身上披一边说:“陈小姐,那资料逐一项找还需要些时间,你先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我会赶在下午六点之前给你发过去,好吧?”
我也腾一声站起来:“十分感谢。”
“不用客气。天鉴与环光也是合作互助的关系,若是环光在我疏忽的范围内间接给天鉴造成损失,这也是我该承担起的责任。”
喉结微动,何宇今先是扫了高高一眼,他有些压了压声,说:“陈小姐,说个题外话,思婷这边一直对你念念叨叨的,她一直想要看看你的孩子照片,也特别想把我们儿子的照片发给你看,你能不能把她的微信加回来?”
挽起包包,我轻描淡写的:“我没删她好友,只删了你的。”
有些淡淡尴尬,何宇今连连哦了两声,他特别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
眼看气氛熬人得很,我赶紧告辞了。
这一天都在路上奔波得要命,我们回到天鉴已经快五点半了。
说是约了唐智今晚一块看电影吃饭,高高刚去她办公室那边收拾了一趟,她就走了。
而我在办公大厅游荡了一圈,我再去水吧那边摁了杯蓝山咖啡,就回到自己的地盘,开始入定般等着何宇今的消息。
大约离六点钟还有两三分钟的光景,何宇今的传真过来了。
算是特别诚心的帮忙了,何宇今不但是把这个样品包的订单原件给我找了出来,他还把这个材料的入库单,图纸的来源信息,以及成品之后的接收人信息,全给扫描上去,再腾成两张纸给我弄过来的。
这么忙活了一整天,我最终在这一份资料上确定,这次的所谓天鉴小批量订单掺假冒品事态,全然是三家比的跟单员一手操控。
想来,这个项目的包包,一件的单价就去到889,那么一百件货下来,总额差不多有九万,又因为仿冒品去除了天鉴这边设计方案的中间价,这个仿冒的利润起码有五成,那也就是四五万的光景。
这个数字,确实是让一小部分人冲动了,会抱着侥幸心理搞一票。
然而,三家比的跟单员我接触过。
他圆滑是圆滑了些,也有些小贪婪,不过他不像是能那么圆润的把这事操控得五迷三道的样子。
他最多就是一枚棋子,被人指挥着干了那么不着调的事了。他必定是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还在云里雾里的发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梦。
尽管我并不认为这是这次事态千真万确的面目,不过这份资料确实能让天鉴从这一份责任里抽离出来,我再三确定没啥纰漏之后,我通过电邮的方式,给牛聪发了过去。
可能也正在等着吧,我这个电邮过去差不多一刻钟的光景,牛聪就给我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歉意满满,他很是诚挚的给我道歉,让我千万不要介意他早上那些不礼貌行为云云,他也会加强员工的职业操守管理云云,他也再三强调这次事件到此为止,也希望我尽量不要把把这个事件扩散化。
心头的大石还没挪去,结束了与牛聪的电话之后,我给何宇今拨了个电话过去。
把何宇今得到这些资料的前后细节全然掌握了一番之后,我越发感觉这事只算是暂时平息,那背后潜伏着的真正始作俑者还没浮出水面,我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微微的窒息感。
可是我着实没有力气再把这事来龙去脉的掰一趟了,我就想着过两天我抽个空亲自找一找袁娜,我或是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启示。
关掉了电脑,我喝了大半杯水,再是拿起自己的包包打算出去拦个的士回家。
不想,我在电梯口那里碰到了李纯。
吊儿郎当的抖着肩膀,李纯晃了晃他手里的车钥匙,他忽然给我扔过来:“我正愁着去哪拎个司机,你就运气爆棚的撞上来,就你了,帮我开个车,我刚刚过嘴瘾,过了二两小酒。”
闻不到李纯身上一丁点酒气,我又把车钥匙给他丢了回去,我有些没好气的:“今天这破事搞得我累得想死,我现在除了想踹死一些占着坑不长萝卜的破苗和那些占着位置不干正经事的人,我啥事也不想干。”
“啧啧啧,你这女人,你的心眼小得跟没饭吃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蚂蚁腿似的。”
把叼着要掉不掉的烟夹到指缝间,李纯就是以那种特别埋汰的目光睥睨着我,他那调调欠揍得跟他三天没被人打了皮痒痒了那般:“早上你在我办公室,我看你和牛聪沟通,你那么牛逼轰轰大揽大包的样子,我要不给你个发挥的机会,你说不定会在心里埋怨我斩杀你的翅膀,让你没法自由飞翔。你都牛逼闪闪得要坏了,我还能咋样,我肯定是退位让贤嘛。你能者多劳,我懒人自有懒人福,你爽我也爽,我这样还能有毛病了嘛?”
得了,跟他这样的人,我脑子有坑啊还想着跟他讲道理!
想想这次的事件我要是不解决,承担最直接损失的人是我,李纯吊儿郎当的不着急也是情有可原,我也就没啥可跟他踌躇的了。
于是,我抿紧嘴巴没再作声,电梯一开门,我先一步走了进去。
可能李纯到目前为止还是觉得他要是表现得有素质一点,他分分钟能死吧,电梯门一关上,这家伙就特别故意的把烟雾往我这边喷,在这封闭空间里我无处躲闪,我被这些浓郁的烟气呛得连连咳嗽。
看我眼睛都咳红了,李纯一副心情大悦的傻缺样,他斜着眉线扫荡我,笑着说:“你瞧瞧你,你这喜欢占小便宜的毛病啥时候给改改,你这蹭我点二手烟,都能把自己蹭得感动到哭。实在不行,我分你一根?”
往角落里面挤了挤,我只能给他不断翻白眼:“无聊透顶,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对嘛,我就是幼稚嘛。我幼稚鬼长命百岁,你家男人成熟稳重,说不好享年35岁。毕竟现在说不好阎罗王收人的要求高了,专门收些社会精英,反而像我这样的社会蛀虫,命水还长一点。”
插科打诨啥瞎话都能信手拈来的毛病又复发了,李纯连着猛的吸了好几口烟,他直把整个电梯空间搞得乌烟瘴气之后,他更是口无遮拦的:“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已婚妇女有家不回还在外面瞎溜荡,你就不怕李岩那小子趁你不在家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去乱搞?”
真的没有余力接他这种乱七八糟的话茬,我继续沉默。
彼时,电梯开了,李纯把还剩一点的烟连摁熄都没有就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再次把车钥匙塞给我,说:“开车,老子前阵子答应得年恩好好的,有空就去看他一趟。反正今晚老子让那个不靠谱的妞给跳票了,有空得很。”
不管咋样的,年恩特别喜欢李纯是事实,他次次见着李纯,就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我再是不爽李纯那种指挥人的口吻,我这一次也还是接住了车钥匙。
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副驾上,李纯继续像使唤个小司机似的使唤着我:“把音乐开一开,别杵得跟一条番薯一样,推一推你才会动。”
就指望着赶紧把他这张嘴给堵上,我没跟他逼逼赖赖的浪费口水,我打开了音乐之后,还故意调得特别大声。
反正就是那种横竖都要挑点刺的贱人,李纯给我发了个凶神恶煞的白眼,他这回手没断,倒是自己动手过来,把音乐校到只有两个声区。
仍然以那种让人不爽的凶巴巴眼神剔着我,李纯骂骂咧咧的口吻:“就你干不出啥好事来,让你吃个饭,你还能把碗摔烂是吧。你把声音弄得那么高,怎么方便我陪你聊天?”
耐心全失,我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别太看得起自己,我并不怎么愿意和你这种没有一丁点职场公德心的人聊天。”
“你这小娘们,咋能那么认死理,老子刚刚不是才给你说过,老子是看你本事大,老子给到你最大的发挥空间,你倒是好,老子给你放权了,啥事都让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回头还三趟五趟马不停蹄的数落我,你还算是个人吗。”
掏出烟盒来抖了抖,李纯发现里面空荡荡啥也没了之后,他特别随意的摇下车窗把那个烟盒子扔出去,他拍了拍手:“先别急着开车,你去,紫荆花酒店西侧那边有个烟酒店,你去给我买一包中华。”
压抑着想要一巴掌扇得他贴到车门上抠都抠不下来的冲动,我冷冷的:“没钱,也不想去。”
“啧啧啧,早知道,我就不把那小兔崽子还给你们了,你和李岩那小子一模一样,都是狼心狗肺,一点也不懂得尊重长辈,还能教出什么好孩子。罢了,让老子提醒你一个,虽然老子没天天拿长辈的面份镇压你,但你别给忘了,你嫁得给李岩那小子,你还得喊老子一声哥,老子没让你天天喊,不代表你身上不需要承担照顾起大哥的责任。”
满嘴歪理,李纯顿了顿又说:“快去快回,别墨迹的浪费我时间。等你买了烟回来,我还有个特别劲爆的话题要与你讨论。”
已经耐心全无,我就当没听到他那些罗里吧嗦的废话,我拽过安全带系上,我的脚踩在油门上,就要发动车子。
然后,李纯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我挤入了动惮不得的死胡同里。
十一点加更
喜欢情深如狱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情深如狱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