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种特别平实的语气,何宇今打着商量那样:“陈十,你看你考虑不考虑和除深圳之外别地的公司合作啊?我之前在贵阳,也算是认识些朋友,正好他们公司要做外拓线,他们就是要找个有成熟项目经验的合作伙伴,我把你这边的风格介绍了遍,我那个朋友特别迫不及待,他这两天正好在深圳广州两地出差,他十分急切想要与你见一面洽谈一下合作意向,你怎么看?你要是能接受去贵阳,我就帮你搭这个线,你要是暂时没这个打算也无所谓,我可以帮你回绝掉。”
这就跟下雨天平白拾到一把伞似的,我按捺住快要满溢出来的欣喜若狂:“那老何,我就麻烦你帮我接个线了。”
不仅仅是我,隔着电话线,何宇今也像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说:“那你今晚腾得出空来吗?我那朋友今晚在深圳。”
我忙不迭的:“必须有空。老何你就看着安排,我就你安排的时间。”
与何宇今朋友约谈的地点,是在布吉那边,我对那边谈不上有十分熟也有八分了,于是我干脆拒绝掉何宇今要来接我的提议,我坐了辆公交车提前到那边候着了。
何宇今的朋友叫朱大旗,他大约是四十出头那样,他性格温和,人也谦逊,我与他交谈了两个小时,各对彼此的理念十分认同,我与他当即达成初步的口头协议。
或是看在何宇今的面子上,也或确实是赏识我的才华,朱大旗当场表示他回到贵阳第一时间就是先为我安排住宿的地方,他那边安顿好了再通知我过去,这样可以让我免受奔波劳顿,可以以更大的精力投入到新项目开发里。
会谈结束后,何宇今本来要送朱大旗到他下榻的酒店,但朱大旗改而让何宇今送我,我不好让局面僵持,只得是按照朱大旗说的那样了。
取了车,何宇今先把副驾门打开将我迎进去,他上车来,他说:“陈十,我以前在博贺那阵子就认识朱大旗,他这个人还是挺靠谱,你跟着他,只要足够努力,还是挺有发展空间的。”
把“我会努力工作尽早还你钱”这话卷在心里暗暗消化,我望着何宇今:“老何,真的太谢谢你。”
“欸。不要跟我客气。”
何宇今扬起手来,他说:“我只是牵个线而已,你能拿下合作,还是因为实力在线。你加油,我看好你。”
车徐徐前行,何宇今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陈十,你决定了去贵阳发展,那你之前租的房子,是不是要处理?”
被何宇今这话拽得回归现实,我的手差点没把大腿拍脱皮,我有些郁闷:“啊啊啊啊啊,早知道我就先不那么急着租房子的,我要是去了贵阳,我肯定把要用的东西全搬过去,我不可能要花钱在深圳租个房子又不住的。啊啊啊啊啊,我给了一个月押金和一个月房租,心痛得滴血。”
何宇今忽然就笑了:“偶尔吧,你还是几年前那些小性子,特别直接,什么都藏不住掖不住那样,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底。”
这才感到失态,我笑得讪讪:“额,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激动了。”
“没什么,随性一点没什么不好。”
停了停,何宇今说:“这样吧陈十,你那个房子既然是用不着,你不如把它转租给我,我有用处。”
我半信半疑:“你真要?你不是觉得那房子很破吗,你要它干啥?”
何宇今还是淡淡笑着:“我打算收养些流浪狗,我有观察过你租的那个位置,比较偏,用来收留流浪狗倒是挺适合,不太能吵到邻居。”
“啊呀,老何你忒有爱心了。既然是你要用,那我回头把租赁合同给你得了。”
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我说:“总算放下一颗心头大石,我那两个月房租没得浪费的。”
在红灯前停住,何宇今侧脸过来看我:“你那是花了多少钱,给我说说,我回头给你。”
我摆了摆手:“不用,真不用哈,你做好事哩这是,我就当是添点砖,积点功德。”
没多作推辞,何宇今答:“好的。”
车停到阮思婷家楼下之后,何宇今又是看着我进了楼梯间并关上门之后,他才默默钻进车里,我望着他远去的车影,沉甸甸的人情债压得我气都不带顺畅的。
比我提前了一会儿到家吧,阮思婷刚刚洗完澡出来,她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吹干,我一跟她说我过些天得去贵阳,还是长驻那种,阮思婷就把吹风机扔了,她鬼叫鬼叫的扑过来抱着我,嗷嗷叫了老久。
习以为常了都,我淡定拍着她肩膀:“你差不多行了哈,我只是去贵阳而已,我又不是去火星。你换个思路,我这一去贵阳吧,你不就多了个好去处,哪天你深圳呆腻了,你揣上个姨妈巾就能往贵阳跑,我包你吃包你穿包你住的,你想想是不是特别爽?”
其实不要脸的说一句,我觉得我要是火力全开,我还是挺有给人洗脑那天分的,我就以这么几句话吧,彻底把阮思婷侃美了,她顺着我那思路净往美里想了,她不一阵就美滋滋的,再也不愁云惨淡的了。
想到随时要走,我总得把手上没结的事儿给摘结清楚吧,第二天寻了个中午的时间,我给李纯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特久了,李纯慢悠悠的接起来,他好像不讽刺我就浑身不自在那样,他一张嘴就是揶揄:“咋的小娘们,你手上脱了李岩那条水鱼抓不住,你把歪心思打我身上了,这都主动勾引我来了?”
自动忽略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直接问:“你是不是在公司,我把欠你的钱拿过去还你吧?”
没半点停滞的,李纯答得飞快,他还是扎心不留情那副锥子话:“哟,看来你跟那个渣渣分手,是拿了不少分手费,这说话都开始财大气粗了。”
我勒个擦擦了,锤子的分手费!李岩那个贱人,就差没把我浑身搜刮个干脆!
含着一口狗血没喷出来,我耐着性子:“你在不在的,我拿钱去还你。”
“我这大半个月都没空。你就欠着我的,你就把要还给我的那些钱揣着睡觉,这样你就可以做做美梦,在梦里与我这么优秀的男人相会。”
煞有其事的耍了一派隐晦的流氓,李纯慢慢声的:“等老子忙完,老子再去骂你丫的小娘们。”
头有些炸炸的痛,我只得更是直言:“李纯,我要离开深圳了,这几天随时要走,我就把钱给你送去,也就一两分钟的事,绝对不会耽误你啥。”
“离开?你这是被李岩一脚蹬,蹬得脸朝地吃泥吃得没面子,要灰溜溜逃出深圳?哟呵呵,好伟大的爱情力量,它都要把你弹屁出去了,可怕可怕。”
以让人措不及防的姿势刹住车,李纯停没两秒就自然从埋汰里过渡道,他冷不丁的问:“去哪里?”
虽然我觉得李纯大多数挺闲的,他为了埋汰我没少从这个区跑那个区的,不过要是跨城了,他就未必了。但是我还是认为不对他说比较好点吧,我就敷衍着:“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你看来是被李岩艹上脑了,你说话的那些调调,跟他的一模一样,特别令人讨厌。”
声线沉下来,李纯继续说:“晚上七点,到我办公室找我。把钱带够,少一毛钱我都跟你急的那种,你要自备零钱,别寻思我能给你找零。”
说完,他就自顾自的挂了电话。
叹了一口气,我拿着银行卡就去了找柜员机。
按照要还给李纯的钱提了个大数之后,我的银行卡余额只剩下268块了。
这个数字倒是挺吉利的,只是我的贫穷,它暂时配不上这个美好的数字,但愿我此后能顺顺利利一路发吧。
为了避免李纯挑刺找茬,我还真的对着火车票与飞机票的一块钱一块钱的抠着,我和楼下小卖店换了一把的散钱,回来逐一装好。
下午去了水浸围给自己的行李分类打包,五点半我再出去坐公交车,凑上等车与塞车的时间,我来到海燕商业大厦这边,也就与李纯说的时间差不多了。
已经过了下班点许久,天鉴冷冷清清的,整个宽大空旷的办公大厅,只有一个外贸员在用熟练的英语与客户交流着,她声音提得很高,这也给我壮胆了,我循着上次来的轨迹敲开了李纯的门。
也不知道他到底吸了多少烟,他那个挺大的办公室弥漫着一股特别浓郁的烟味,我刚刚抬脚往里面走,就被连连呛咳了七八声。
将剩下小半截的烟摁在烟灰缸上,李纯站起来,他将外套随意挂在胳膊上,他朝我剔剔眉:“不是让你七点到,你为什么要提前三分钟?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见到我?”
好吧好吧,面对他异于常人的思路,我只能无语凝噎。
从包包里掏出提前装好钱并压平拉直的小牛皮信封,我给李纯直递了过去:“谢谢你当初的慷慨解囊,我来给你还钱了。”
只是埋下视线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李纯并没有接:“老子最踏马讨厌这种袋子,黄不拉几的,像是被狗屎糊着了。”
滞了滞,我下意识打开袋子把里面堆叠整齐的钱一块儿掏了出去,我重新呈到他面前:“请收下。”
“我依稀记得,之前有个人在半死不活的状态夸下海口要请我吃饭,我这都快饿死,那顿饭也没见着。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信她一成,无期徒刑。”
不咸不淡的睥睨着我,李纯嘴角往上一咧:“这千几百块的,还不够去嫖,我要它何用,赏给你了。”
捏着钱的手涔涔出汗了,我有些盘不住,身体开始微微晃:“李纯,一码归一码,亲兄弟姐妹还要明算账的…。”
“别攀我,谁要跟你做兄弟姐妹了,真是的。你这话啥意思,你是觉得你能往自己身上装条棍棍,还是让老子去往身上破个洞?”
那张利嘴就没一刻是能饶得过人的,李纯给我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有些眼力价,你这时应该说,帅哥,我要请你吃饭。就这么简单几个字,你是不懂说,还是舍不得钱,不敢说?”
尴尬得劈头盖脸凉飕飕啊,我竭力绷着表情不塌,我硬把钱往李纯手上塞去,我说:“钱你拿着,饭我请,是要请的。”
出乎我意料的,李纯倒没把钱扔回我脸上,他把它们揉成一团,随手丢在地上,他抖了抖肩:“那行,话可是你说的,便宜的东西,老子吃不下,等会你别死捂着腰包不放。”
带着我在海燕商业大厦这一带商圈穿梭晃荡的,李纯这个自诩吃不得便宜货的高档人,他最后在一家只能放三五张桌子的小炒快餐店停住,他一屁股的墩坐下,就掂着那沾满油污的餐牌看起来,我则是四顾环视了一圈,我试探着问:“不然咱们换个地吧?”
我倒不是嫌弃这里档次不够啥的。
毕竟我以前最穷的时候,我就有买过隔夜馒头一顿吃半只的经历,那时我走过类似这样的小炒店,我时常被里面飘出来的香气引得脚步迟疑。
我只是觉得我请李纯吧,那好歹也得是去好点的地方吧。
然而李纯并不太领情,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给我翻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眼仁:“嘁,你少给我装,你别攀着李岩那孙子不过年的,净学尽他那些坏毛病。这地方咋就埋汰起你高贵的身份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小地方来的乡下妞,你有快餐吃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脸挑三拣四?”
卧槽,算我嘴贱!
被尴尬击杀得三连跪,我有些弱弱的:“我只是觉得我请客吧,起码得去好点的地方。”
“老子就要在这里吃!”
敛了敛眉,李纯声音渐冷:“知道你拿了一大把分手费财大气粗着,但钱也就王八蛋,你花完了未必能再挣,你还不如省着点,留点钱买些药补补脑子。不然蠢个春来又秋去,没个尽头。”
把我噎得直翻白眼之后,李纯就点了个苦瓜炒蛋,番茄炒蛋,以及青瓜炒蛋,他就把菜单抖到一边,他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模样,他翘着个二郎腿就在那里比划着玩手机。
这个店的米饭是免费装的,菜上来之后,李纯不下五次喊我帮他装饭,我就光顾着帮他打饭,都差点没把我跑瘦了。
将碗里最后一粒米扒拉干净,李纯把碗一扔,他随手拿了个纸巾抹嘴,他说:“还愣着等入宫选秀是吧,掏钱买单啊傻逼!”
一共花了24块。
我给了三十块出去,老板找零6块回来,李纯先一步接过来,他随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他径直往外走。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巷子,我就此站定脚跟:“那个,那个,那就先这样,我就先走了。”
慢腾腾的转回身,李纯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他一副玩世不恭戏谑的语气:“临走之前,你要不要亲我一下,来个吻别。”
吓了一跳,我循着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你神经病啊。”
忽然就咧开嘴笑了,李纯懒得接我的话茬,他开玩笑那样:“对啵,我就是个神经病,那你要不要做做好心给神经病患者送一些关爱?”
说实话,李纯给我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我看着是无语,但他要是装模作样笑得那个灿烂,我浑身发毛,鸡皮疙瘩才开始纵情营业了,我禁不住抓住衣袂:“我就先走了。”
“老子拿绳绑住你脚不让你走了还是咋样的。”
果然他就是用生命来演绎啥叫阴晴不定,李纯倏的拉下脸:“要滚就快滚,告诉老子干毛。”
我刚刚抬脚准备走人吧,李纯突兀抬起手来,他说:“你等等。”
我循声定住:“啊?还有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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