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嘉,睡过了。
一共七个字,一个字就是一个炸,炸出来就是一个坑,我一掉下去,差点没被四周炸起来的灰尘埋到地底,逃不出生天。
也被这轰隆声炸得阵阵迟钝,我脑子老半天转不过来,我死死勾住李岩的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和小嘉已经突破了最亲密的关系。她把她给了我,我要对她负责。”
脸有些微微歪,李岩甚至不懂得躲避我的目光,他就像是裸露着在我世界里狂奔那般,他的声音仿佛被混入了一捧沙,沙哑而撕裂:“陈十,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我的人生已经蹉跎很多年,我也压抑自己的感情太多年,现在我更想把我的余生交给我更想与她携手一生的人。我最想陪我一起往下走的人,不是你。哪怕你给我生了一个孩子,我最想陪我一起走的人,也还不是你。”
循着李岩这话,我放了半盏余光望向赵嘉,她气淡神定坐直了直腰,她举起手里的高脚杯对着我所处的方向与空气碰了碰,她再是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她斯条慢理的站起走过来,她作出已经醉得无暇顾及其他的样子,她抱着李岩的胳膊一副嗔娇的口吻:“岩哥,我喝太醉了,我要你抱我到休息室里躺一会。我感觉我头重重的随时能倒下去。”
“我今天给学员讲解安全绳怎么用的时候把手弄伤了,怕摔着你。我扶你过去。”
承住赵嘉的胳膊,李岩没有半分继续搭理我的意思,他搀着赵嘉转身进了休息室。
那边迅速传来了赵嘉阵阵娇笑。
夹着这些娇笑声,赵嘉娇喘微微,她装腔作势的语气:“岩哥,不要乱摸,先不要乱摸人家,太酥麻了,羞涩死人了。你把我变坏了。岩哥,先不要乱摸好吗,先放过我,昨晚你太猛了,搞得我都有些怕了。”
我的耳朵里,寂寥一片。
赵嘉这样骚气冲天的浪言浪语,终于停止了。
然后,我听到李岩喘着粗气说:“小嘉你先躺着休息一阵,我出去把那个不识趣的女人打发走。”
宛若当我是死人一般,赵嘉又是咯咯笑了两声,她说:“谁来了岩哥?我刚刚有些晕乎乎没看清楚,我的眼里只有你。”
这么说吧,尽管李岩下手扶了赵嘉,这让我心里有些膈应,不过也越是因为他如此这般,我更确信我的判断没有错。
李岩他大约就是开窍了,他选择了最快的路径来套路赵嘉罢了。
我也无需相信他已经和赵嘉睡了的鬼话。
我太了解他李岩是什么样儿的人了。
一个和陆小燃谈了四年恋爱连婚都求过的男人,他却是没有碰过陆小燃的男人,他有那么容易放纵他自己?
在我思绪翻涌归于结论时,李岩出来了。
不过是历经了短短几天而已,李岩俨然已经换了新的剧本,他对表情与语气的把控更好,他的台词也不像此前莫名其妙的生硬,他已然是一副完完全全沉迷在新欢温柔乡里渐渐抛掉内心那些愧疚感与羞耻感的模样,他板直了胸膛,他面对着我:“我们出去聊,别影响小嘉休息。”
可我看李岩眸里的明明灭灭,他分明就是想杵在原地与我展开深聊的模样。
于是,我脚下如同被胶水黏住,我一动也不动:“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说!李岩你重新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快告诉我,你刚刚只是在胡言乱语….”
“陈十!我念在你跟着我多年,又给我生过孩子的份上,我才那么耐着性子与你说那么多!我该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陈十但凡还有尊严,你还有你的自尊心,我烦请你接受现实!你非要把我们之间的结局闹得面目狰狞才行是不是!好聚好散不行吗!”
整出一副顾及赵嘉在场,他什么话都要偏向赵嘉那样,李岩又是掷地有声:“或者我该把丑话全部拿出来说,你没事就多多照照镜子,你大约只有多照照镜子,你才能理解到你与小嘉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她在我看来,是公主一般的存在,而你连个宫女都不如。我曾经以为我更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其实我骨子里面更愿意去照顾别人。小嘉与你是不一样的,她即使事业做到再大,她在我面前也愿意展露出小女人的柔软,但是你陈十一朝得志语无伦次,你完完全全把你工作中那些刻板与强势带入了生活里,我每一次每一天与你生活着,我都压抑到想要逃!反正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好不了,我现在可以更坦诚的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把年恩送出去跟姥姥一起生活,那是我不想再因为要顾及孩子的感受而与你假装恩爱!你也不要觉得我忽然变得不爱你,这全是我的错!你也需要检讨检讨,你现在一丁点女人味都没有,我对着你已经没了冲动,我还在血气方刚的年龄,我不想与你过那种可以一眼望到头的平淡生活!如果你来找我,不是为了离婚的事,那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走出来太远了,我没有办法再为难我自己困在你身边,我希望你不要作茧自缚,也别想捆住我!”
正常状态下,若是我坐实了自己的老公出轨,他此时此刻又那么大言不惭的给我逼逼叨叨别的女人是如何如何的好,我是如何如何的弱鸡,他出去偷人有我大半的理由,我该怎么样反应?
我肯定不能杵在那里啥也不干啊!那样多不利于李岩手上的剧本推进!
气炸了般,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提起嗓来,我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挤出几滴眼泪对着李岩吼:“李岩你要不要再过分一些!你上个月才抱着我说你到底有多爱我!哪怕是直到几天前,你要从家里搬出去前,你给我说你已经不爱我,我都还存有疑惑,我还像极了韩剧看多那样心想你李岩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想拖累我,你才要找个借口离开我!可是现在,你却让我看到那么不堪的一幕!我说难怪你最近老是借口工作量大,回到家里就往书房里面钻,你连着连着好多天不愿意与我躺在一张床上,我主动要拥抱你,你又借口你身上有汗不让我触碰到你,我那么天真,真的以为你李岩说你不会辜负我,就真的不会辜负我!然而我们结婚不过短短几个月,你就像是被鬼迷住了心窍!是赵嘉先勾引的你,是不是?我现在就要去撕碎了她!她是客户了不起!她是客户就可以勾引我老公?!我要去撕了碎她!”
为了加强冲突感,我故意耸起肩膀从李岩的身边穿插而过,并狠狠的撞了撞他。
与我预想中的情节一模一样,李岩迅速扼住我的手腕,他其实也没多大力,我就故意的叫起来:“李岩你疯了是不是,你弄痛我了!你是不是想要掐断我的手掌!”
“是我找的小嘉!是我一天十几束鲜花轰炸她,是我手链项链戒指香水裙子包包各种各种的礼物轰炸她,她招架不住,才会在试探里与我突破道德底线。”
将我拽回,李岩语气冷冰着:“陈十,既然我与你好声好气沟通,你听不进去,你还要把小嘉牵扯其中,那我就把狠话给你放到最前头,你要是继续这个像个泼妇那般闹个不断,那等我们离婚之后,我不仅仅会要到年恩的抚养权,我还会竭尽全力用尽办法限制你对孩子的探视权!如果你不想以后见不到孩子,我劝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将崩溃汇聚在脚上,我朝李岩踢了过去,我在那么情绪崩塌之下,我又如何能踢中李岩,我的脚掌最后提在一旁的茶几上,我几度吃痛之后,我忍着痛蹬了蹬,那个干干净净的烟灰缸就被我踹落地,它往前滚了一小段距离,却是一个磕磕绊绊着滚回到了我的脚下。
狠狠的摔开李岩的手,我忍着痛迅速蹲下捡起那个烟灰缸,我抓住它凑在自己的额头前,我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演技,我目光浓郁死死盯着李岩不放,我故作颤声:“李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即使我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为所动了是不是?”
以全数目光与我对峙,李岩脸上的表情不曾多添分毫,他沉着嗓:“你这是在我的俱乐部,你不要乱来给我添麻烦。”
“很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扬起手来,我抓住烟灰缸往自己的额头上狠狠砸上去,我只一下就砸出了淡淡的血腥味来,我就此收住手:“那这一下,就当我还你,从这一刻开始,你对我种种的好,全部一笔勾销。但是李岩,你别轻松得太早。就算你不爱我又怎么样,那我也要耗着你,离婚我是不可能离婚的,我倒是要看看,某些人是不是像我那么耗得起!”
不再与李岩的眼神交织,我作颓然丧气状任由那个带上了血迹斑驳的烟灰缸再次滚落,我失魂落魄的从李岩的办公室冲了出去。
一直没离开吧,我前脚刚刚踏出门,梦姐就迎上来,她看到我额头上那一道血痕,她的脸色变得分外严峻,她一把拽着我去她的办公室,她手忙脚乱翻出药箱来拿着药粉就往我额头上洒,那些慢慢沁出来的血被盖回去的同时,痛也蔓延得很快。
我止住了梦姐的手。
端出泰然自若的款,我编着瞎话说是我不小心磕到了墙,我劝说梦姐没啥事就早些下班,我还拽着她非要载了她一程。
从梦姐的家绕出来,我开着车在势头越大的雨里前进缓慢,没多久就被一个超长红灯拦了下来。
握着沉默的手机,我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出来聊聊天驱逐掉那些无以言表的郁结,而我刚刚打开通讯录,伍海岸就给我打了过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在云深处门口见到了伍海岸。
二话不说,她拖着我就去了附近医院挂了个急诊,非得弄了个医生开单给我往脑袋上缠了一堆纱布。
来来回回折腾到凌晨一点,我们终于从医院大厅出来,伍海岸斜着视线几番看我,说:“你这傻女人,你那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杂草包,你好端端的拿东西砸你自己干啥,你有本事倒是砸李岩。真是的,不知道你脑袋装的都有啥。你平常看着不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抽了抽鼻子:“李岩让你找我的?”
“是。”
先是干脆的一答,伍海岸换上悲天悯人的眼神凝住我,她两只手不自觉的卷合起来,她的歉意栽植在眉缝间:“不过陈十,你别对李岩抱太多希望了。他喊我过来看看你,他只是怕你出点什么事,他回头不好给小年恩交代。其实你刚从俱乐部走开,他就让我帮着在那附近订房,他簇拥着赵嘉去了。其实….咳咳咳,我前些日子就没少看到李岩和赵嘉眉来眼去,宝仑和盟栈开项目交流小会时,赵嘉坐离李岩很近,他们拿文件递文件间,手几次碰到一起,赵嘉还在李岩的手背打圈圈,李岩非但没缩回手,他任由赵嘉各种作骚,我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我好几次想要给你撂亮堂话,可李岩毕竟是我老板,我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老板的是是非非,我这不是坏了自己的职业规矩。我没法明着说,我只能给你暗着来,你也是个蠢女人,你对李岩的信任度简直是让我咂舌,我更不好说啥了。”
顿了顿,伍海岸长叹了一声:“也是狗日的,当初我挺看好李岩的,我觉得他起码要比李纯强百倍千倍的,我觉得他算是老李家唯一没长歪的男人,但果然是什么样的根,就只能结什么样的果,有个私生活糜烂无底线的爸,他能好到哪里去。我也是看走眼,我当初还觉得他各种好来着,一想到我为他说过的那些好话,我就觉得羞愧。还有陈十,你真的别对那男人有啥期望了,出轨的男人就像脱缰的野马,你别说想要重新拴住他,你连追不追得上他,都是个未知数。我的想法是,这男人要去吃屎了,你就随他去,你把钱给抓自己手上,才是正儿八经该干的事。你不还有个小年恩,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打算,你也得为孩子打算,你为了孩子也得卯着李岩找他要钱,你啥也不要就死要钱,你能要多少要多少。”
生怕我继续死躺在固执里面鱼死网破似的,伍海岸使出了浑身解数那样:“是,出轨的男女都有错,你要撕完贱男撕贱女,这是比较正常的思维模式,但是陈十,那赵嘉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灯,你千万别跟她硬碰硬,一般越是贱的女人,就越没底线。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啥的,就只有个老骨头爷爷,她没什么外露的软肋,你有儿子有哥哥有嫂子有太多在乎的人,你要跟她杠着来,就怕她给玩阴招的。你还是听我的,抓钱,扒钱,这世道但凡还有一口气的男人都有可能靠不住,只有钱才是真爱,钱才应该是你人生里面最重要的伙伴。你看看我,当年我多喜欢李纯,我到头来不还是把他完完全全卖给李岩,我就是靠着卖李纯,搞到的钱感觉弄一套房子,我现在才可以过得那么舒服爱咋咋的。什么男人都是废的,对钱忠诚的人一般过不了太苦。”
我与伍海岸交好之后,她在我面前确实是放下了她高冷的框架,啥话都能给我说一箩筐,可是今晚对我侃侃而谈的伍海岸,她的语气里面分明夹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刻意,她那话里藏话的,也似乎有着更多我应该深思与琢磨的深意。
若有所思一阵,我故作咬牙切齿的:“知道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蠢兮兮的,被李岩抛弃的时候,还要给他抛干净我身上所有钱。总之我这一次必须要扒他一层皮。”
“诶呀,陈十,你也别太死心眼。现在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想办法多搞点钱过来,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婆了。你现在还挡着这么一个大项目,只要这个项目完美落幕,那也就是你功成名就的时候,你到时坐在家里翘着二郎腿,自然就有大把大把的客户主动扑上来求着你,你分分钟就要走上人生巅峰,到时多优秀的男人没有。你要往乐观点的方向想,到时一把比李岩要优秀一千万倍的男人从福田排队到我木棉湾。”
不断给我洗脑之后,伍海岸伸出手来扶了扶我的肩膀:“陈十,我现在还在李岩助理这一位置上,我难以避免与赵嘉有诸多交集,我没有办法对她同仇敌忾,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立场。咱们私底下骂她两声,我说的话全是来自肺腑,但当我站在宝仑总经理助理的位置,我就要端出该有的职业素养。而你,现在还是盟栈项目的主创人,那都是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金额数以二十亿计,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工作上该干的事,绝对不能少干,知道吧。你要是意气用事,你被套牢了,还合了贱女的意。”
脑子里像是被塞入许多石头,压着沉甸甸的,我需要特别努力才能撑着点了点头:“知道。”
看着夜色渐浓,我说:“海岸,你回吧,我也回家,睡觉。我这几天也没睡好,要是我忽然猝死了,那就太恐怖了,以后就会有些狗女人来打我的孩子。”
我觉得我说这话语气把控得挺好的,伍海岸的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她略微艰难的剔了剔眉:“那行,你滚蛋吧。”
嘴上拽得一副女王款,事实上伍海岸扮演起一个大姐姐的角色,她非得把我送到家门口确定我进去了,她才挥手走人。
我磨磨叽叽的洗澡出来,手机里已经躺着伍海岸的短信,她说:“王坦来接我了,不要担心。”
握着手机,我的心犹如泡在凉水里,沉沉浮浮起起伏伏。
呆滞了七八分钟的光景,我正要扔下手机,屏幕忽然在黑暗里用明明灭灭来跳舞。
脑子其实还有些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的迟钝,我盯着那一串陌生号码看了两三秒,我毫无意识的摁了个接听键。
一听到对方发出来的声音,我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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