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编完你不爱我的鬼话,又想编排我不爱你的瞎话?”
再看眼前这个固执得刀枪不入的男人,我已经有些压不住肚子里渐渐腾升起来的火苗,我却还是稍作停顿竭力压制下去,我滞然片刻,我扔掉了手里的毛巾走上前,我从李岩的身后包抄着抱住他的脖子,我的唇从他的后脑勺落下,旋转到他的脸颊一路往下游弋着,撕扯着。
身体变得异常紧绷,李岩怔滞一阵,他伸出手来将我狠狠拨开来,他说:“陈十,你别闹了。”
越挫越勇,我又像一只泰迪那般飞扑上去,我这一次捧着李岩的脸不断撕啃,我腾出另外一只手就要游走到他身体某一次澎湃,然而李岩抢在我占领高地之前将我的手拦下,他极尽疲惫道:“陈十,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在不确定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情将你带入了这一场婚姻,其实我与其说我这阵子以来自欺欺人,我其实更多是对你愧疚,我不敢直面你。今晚我把所有话坦诚交代给你之后,我内心除了对你充溢着更浓的愧意,但我也有很多很多的如释重负。在感情上,我没法给到你的天长地久,这是我也无法掌控到的事,我只能是从经济上更多补偿你。过两天,我会让伍海岸拿个协议给你,我会将我手上持有的宝仑的股权,转一半到你名下。你也大可以放心,我会在充分考虑律师意见之后再出具协议,我会尽我一切能力将风险由我自担,你只享受该有的红利….”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就抢先一步响彻耳际,李岩随意的将视线投向手机屏幕。
循着他的目光牵引,我也放目望去,那块四方屏上“嘉妹”两字明明又灭灭。
迅速捞起手机,李岩放到耳边听不到十秒,他如同弓箭作动的蹦起来,他随手抓过一件外套就往外面冲。
整整一夜,李岩都没有回来。
而我开着电脑画了大半夜的图,剩下的三个多小时夜色,我时而屹立在窗台前往外张望,时而站在此前李岩细心竖起的照片墙流连忘返,最后我在一夜未眠的异常精神里睁着眼睛看着第一缕晨曦破拱而出,我伸手抹去那些有着大爱愿意浇盖在所有人身上的阳光,我作若无其事状洗脸刷牙化妆穿衣搭配,我直把自己收拾得仿佛没有经受台风波折那般,再拉了个椅子坐在玄关前面一些的位置,静默等待着。
八点半左右,李岩的脚步声终于响在我的耳际,他刷开门禁走了进来。
他当时随手拿去的外套,没有穿在他的身上。
俨然与我形同陌路,李岩仿佛当我透明那般从我身边穿过去,他疾疾上楼,此后卧室里传来各种杂乱无章的声响。
不多时,李岩就拽着两个行李箱下楼。
这一次,我一整个人贴在了门上。
即使我再是像打过鸡血似的精神到能扭秧歌二人转,可我或是熬了一整夜眼睛里还是呈现出生理性的血丝通红,这让我的眼睛变得滚烫,我仰起脸来死死盯着李岩不放:“李岩,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也懒得管你在打什么算盘了,我只想要告诉你,只要你这一刻一意孤行迈出这一道门,那你我之间就覆水难收了。”
“我只想求你放过我。假装爱一个已经不爱的人,这让我疲惫到了极点。我已经受够了。我受够了需要假装很爱你的那个我,我也受够了我已经不爱却自以为我还有多爱你的那个你。总而言之,我受够了,话说开了,我获得了解脱,我不想再继续。”
也如我这般仰起脸来与我保持平视,李岩脸上的表情介于愧疚与释然之间:“陈十,抱歉,我此前曾经特别害怕我会成为像我爸那样的人,我会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事实上其实当一个遵从自己的内心来去自如的渣男,那样的感觉才更痛快。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于你感情上的亏欠,我会通过金钱的形式补偿给你。我也只能通过金钱的形式补偿给你。至于你担心你我关系的变迁会影响到年恩的成长,我的想法是,在你我婚姻还在苟延残喘维护表面上的平静间,我会充分做到我该尽的责任,我也会努力配合你在儿子面前饰演好,除此之外,我不再在为你做什么了。因为哪怕我对你好一丁点,我的灵魂深处就在抗议,在撕扯…..至于年恩的抚养权,我还没有决断,等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可以走向尘埃落定,这事再商量也不迟….”
或是因为李岩提及了年恩,我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棍子在翻滚搅动起了一串串的泡泡,越来越乱,我一时思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一下子伸出手去捶在李岩的胸膛上:“你就是个混蛋!李岩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我这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气,这辈子才会遇到你这样的混蛋!你就是个混蛋!什么混蛋玩意!”
越骂到最后,我越是破音,我也越来越无从控制住眼眶里面的涩意奔涌,我的眼泪就像一场来得匆匆的骤雨,噼里啪啦落得到处都是。
面对着我一连接三的捶打以及落泪,李岩宛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木头人,他连眉宇间那一点点皱褶都被面无表情抹去,他淡淡然看着我:“如果我继续骗着你,让你自以为我多深爱你,那我才是更混蛋。我走了。”
拨开我,李岩掰住门栓扭下去,他拉着的行李箱轮子与地板有些打滑,那吱吱声刺得我耳朵又是痛到极点。
他的离开,就像是顺便带走了使我阴霾的雷云,我眼眶里面还想要往外顺流的眼泪,仿佛成了讽刺与滑稽一场,任我如何想要将它们肆意释放出来,它们却像是被胶水粘住凝固了般,沉在我的眼泪里,浸泡得我视线模糊。
于是,我越来越看不清楚李岩远去的身影,到底是如何行色匆匆。
我当然也没有追上去,跪求着他千万不要离开。
潦草的补了个妆,我最终拿过车钥匙,转身回天鉴。
深陷在画图的旋涡里,我靠着忙忙碌碌来渐渐消化掉李岩带给我的这一场即兴表演,我很快从困顿里面自我解救出来。
既然李岩认为他先从我身边离开,是最符合他要求的进程,那我配合他,就得了。
是的,到这一刻为止,我仍然坚信李岩他不可能不再爱我。
说我自恋也好,说我自负也罢。李建国说的没错,有时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无法作出判断时,那就需要我们的心,来细细辨认前路是否迷离。
而我的心不断告知我,李岩就是在忽悠我。
此后,忙碌又忙碌。
我一连在忙得混混沌沌里拉锯了三天,我靠着用工作来驱使不知日夜更迭着,期间我趁着谭星陪着高高出去客户那边跑动,我借口要查阅资料偷偷溜去把那个录音笔拿出来,我又把一个电量储满的换上去。
将加班的场地从天鉴搬回了家里,我更是日夜颠倒的画图,期间还带着耳塞听拿回来的录音笔,我一连耗着几个小时来拉动着音频文件,却是一无所获。
单独在那个办公室里,谭星确实是对外打了好些电话,但她都是打给一些只能凑堆吃吃喝喝的猪朋狗友,她没有给赵先兴打过,而赵先兴也没找过她。
想来也是,别说现在那个办公室还是高高与谭星一同用着,就算高高离职出去,谭星可以独享那个宽大的办公场地,她也未必会选在办公地与赵先兴打电话各种拉扯,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搞靠谱的。
于是我连夜割皮料开针线,我赶工缝制了一个外形别致的车钥匙套,我翌日就拿给了高高,各种花言巧语劝她把这个套在她马上就要转给谭星的那辆车钥匙上。
掂着那个钥匙套子,高高用手指腹摸索了一阵,她应该是意识到我往套子里面加了料,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她只是随口的说那辆车她马上就得给谭星开了,那就便宜了谭星之类的。
然后,我又请高高搓了一顿。
在吃吃喝喝喝喝吃吃里,高高终于上完了她待在天鉴最后一天班。
她把职业牌出入卡之类的交接之后,她抱着个小小的箱子往外走,她拒绝我陪同她到电梯,她就这么默默的一人走出了天鉴的大门。
而人走茶凉这个词,真的仿佛是为职场量身订造,高高前脚一走,行政那边就迫不及待的将她剩余的名片拿到了粉碎机那边粉碎掉,我端着水杯路过时,我看到有一张不慎落在地面上,被来来去去的人踩踏得很脏很脏。
捡起来,我若无其事揣到口袋里,再返回自己的地盘,继续天昏地暗。
又到下班时刻。
我带着一堆资料开着车涌入车流挤挤的道路里,开开停停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从高空砸下,我越来越感觉到深圳将会开启一个寒冬。
在半途停车买了三个素包子,我把它们安置在副驾座上陪我一起闯过这越发冷而暗黑的夜,我回到家里先假装心情不错的与年恩打了个视频电话,又给他编织好他爸爸是如何忙碌加班到深夜的瞎话,我把孩子彻底安抚下去了,再啃着包子抱着电脑画图。
然而今晚注定是不太寻常的一个夜晚。
我吃下去的包子还噎在喉咙里迫切需要一瓶牛奶搭救,我还没来得及撕开包裹在透明塑料袋里面的吸管,梦姐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虽然我与梦姐一直有互留电话,也有说过以后要约一起逛街玩儿巴拉巴拉的,可因为我与她都同在工作上升期,工作量都大得要命,所以我们除了蹭着李岩组织聚餐吃喝才碰到面,平常基本就没联系。
这会儿梦姐打过来,我有些讶异,也可能是这几天沉寂得太久,我的心头竟然掠过微颤,我急急忙忙点通了电话。
“陈十妹子,你别怪梦姐八卦。”
一开口就是先说后不乱的口吻,梦姐稍作停顿继续说:“是这样,我前几天出队去了,今天刚回。我听瘦猴说,李岩搬着俩个大行李箱子到俱乐部这边,他这几天要么是就近住酒店去,要么就是在俱乐部这边一呆一整夜。我一听就犯上嘀咕了,你和李岩吵架了还是怎么的,怎么他还搞到离家出走这一条了?”
原来,李岩这几天都在俱乐部落脚啊。
心里那点悬着悬着的东西落下了一寸,我用手揉着太阳穴,口吻平淡:“没,我哪能有空跟他吵架,我这一天天的忙得要死,李岩也是,他最近忙得厉害,他跑到俱乐部那边,可能是为了节约时间提高工作效率吧。”
“你们真没事?”
逐渐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梦姐踌躇半天,她才说:“那个,陈十妹子,我听俱乐部的几个小年轻说的,这几天吧,就之前买套餐特别爽快那个赵嘉小姐,她每天都会到俱乐部来找李岩,李岩亲自给她上的会员课程,上完课他们就一块出去吃饭,完了回来,他们就关在办公室里面一两个小时没出来….陈十妹子,你梦姐给你说这些,不是盼着挑拨你和李岩的关系,我就是想提提你,现在这世道,有些女人盯上一些男人,她们根本不会管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结婚,是不是有老婆孩子,她们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勾引,一点道德底线也没有。虽说吧,李岩是个品性挺好的男人,可说露骨一点,男人三条腿,就算他能管得住其中两条腿不屁颠颠的,另外那条腿最难管。你看你再忙,也抽个空到俱乐部这边看看瞅瞅?把李岩喊回去呗?他有老婆孩子的,天天住这边,算什么事。”
脑壳一下子疼到不行,我有些敷衍着嗯了声,说:“行,梦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看看吧,我再抽抽空,等我有空了,一定去看看。”
“屁,你还等有空个屁啊。”
比我还着急,梦姐又是压嗓:“陈十,你要是现在没十万火急的事,那你现在赶紧到这边来一趟。就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那个赵嘉又来了。那么大冷天的穿着短裤低胸打底的,香水喷喷香的,扭来扭去的,一看就不是个什么正经货色,她又扭到李岩办公室去了,你赶紧过来。你要不过来,那我要亲自出马了,我要进去搅和一趟,别让她能那么顺畅勾李岩。你喊我一声姐呢,我要见不着还行,我见着了还能不给你出头,我担不起你喊我这么一声姐。”
想到赵嘉就是那种阴冷得锱铢必较的人,而梦姐是那种特别大大咧咧的性格,若是梦姐真给闯入到李岩的办公室里激怒到赵嘉,赵嘉指不定拿出什么损招来编排梦姐,我只得是提起劲来,说:“你别,你瞎掺和这事干嘛,你别轻举妄动,我现在过去看看,总成了吧。”
踏着连绵不断的夜雨,我又奔赴在未知的路上了。
李岩创办的这个俱乐部,是有开通驴友入门课程了,刚好今晚有课,我从电梯里面出来,就有黑压压一连串的学员在等着电梯,那其中不乏各种金领白领的,我从这人堆里面穿过去,那些大多数妆容精致的女人们身上的香水味夹混在我身上渲染成一片冷冽,我走到长长甬道这边还能感觉到那些昂贵香水挥发时带来的点点寒。
我很快走到了李岩的办公室前。
尽管俱乐部这边的办公室规模与高端程度都不好与宝仑相比,可这一道门却是隔音效果好到爆棚,我挨得很近,也暂时听不到办公室里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手指曲卷起来,我用另外一只手朝站在不远处的梦姐挥了又挥,我等到她走开了,才放手去敲门。
李岩的声音传了出来。
带着微微不悦的冷淡,他说:“请进。”
我自然是干脆利落的推门进去了。
赵嘉果然在。
她大约是我见过的最能把狗屎黄那种颜色穿出潮感满满的人来了,而她今晚扎了个丸子头,再加上樱桃色的唇影点缀,这让她看起来带着些与她原本年纪不符的青春和俏皮。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她眼里的浅浅迷离,她已经喝了不少。
至于李岩吧,他也没少喝。
他两边脸颊上那些淡淡的红晕,都在向我摇曳叫嚣着,这个是我老公的男人,他正在与别的女人渐渐迈入宿醉的进程里。
却是冷静自如,我轻轻叩上门,我再是步履平稳的走上前去,我先是恭恭敬敬的朝着赵嘉打招呼:“赵总好。”
尔后,我伸出手来如同藤蔓顺应大自然规律那般自如纠缠上李岩的臂弯,我正想要说点什么,李岩却像是如同要避开洪水猛兽,也像是要避开什么蛇虫鼠蚁那般扯开我的手扔掉,他面无表情的睨着我:“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来喊你回家。”
骨子里虽然觉得没劲极了,我既然来了这里,我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把这场面圆一圆,我压抑着内心浅浅淡淡弥散着的尴尬触感,继续说:“李岩,我们回家吧,你我之间还需要再好好聊一聊。”
视线忽然定住,李岩的瞳孔呈现出大幅度的涨涨缩缩,他紧接着扔出来的话,就像炸弹那般,炸得我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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