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叠放在他的大腿上，何宇今将视线全然聚焦，他语速渐慢：“我想向你讨一个确定答案。是这样，陈十，若是我安然度过这几天的观察期，我能健健康康的可以承担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可以保护你，可以体贴你，可以对你一心一意，可以与你携手一生，那么你意愿不愿意放下你内心的条条框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尝试一下是否适合作为恋人继续产生维系？当然我不是要你像我这么一下子就笃定认定，你哪怕只是试一试，你试了感觉不对，你要叫停，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我们重新回到朋友的位置，我必定收起所有非分之想，此生只与你当最纯粹的朋友。”

　　停顿了一会儿，何宇今眉头深锁着，他语速更慢：“若然你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我们也别做什么朋友了，我该直面自己的懦弱和恐惧，我该接受你此生不愿意对我投以哪怕一份关注的结局，我不会再打着所谓友谊的幌子来成为你的磨心增加你的心理压力，只要你摇头，只要你直截了当告诉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考虑到我何宇今身上，那我们的友情就到此为止，我会截断与你所有联系，哪天我们在深圳任何一个角落不幸遇到，我们也不要再打招呼了，我们就作为彼此生命里熟悉的陌生人，匆匆别过吧。不好意思了陈十，我要把这个难题丢给你，因为我受够了那么不上不下的自己，生命很脆弱的，我不想留有遗憾，我只能向你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你不要有任何压力，也不要因为今天这事有任何摇摆，你只需要跟随着你的心，就好。”

　　大脑乱糟糟的像是塞得满满的，却又像空荡荡的不长一根草，我咬着唇，我凌乱的脑海里开始有许多画面浮游，最后那些画面落焦在我最初到深圳的那段日子里，那时候我在车间寂寂无闻，是何宇今带我走出来，给我画了一大片天地。

　　再回想这几年颠簸，我咬得唇都快漫出血丝，我缓缓开口：“老何，我给你说说我失踪这三年半那些经历吧，我就说个大概，说不定你听完，又是另一种想法。”

　　与之前为了吓退那些人品低劣的男人不一样，我对着何宇今，算是倾注了全部诚意，我竭力把那些洗涤掉我所有原来性格的经历客观的陈述完毕，我再总结着说：“老何，我记得你是家里独子，你也说过你父母等着抱孙子，我…。。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了，不管是跟任何人，我都不会再生孩子。你要是选择这样的我，那你…。”

　　“只要那个人是你，不生孩子也无所谓！我们可以领养孩子，也可以养狗。我爸妈那边思想工作我来做，他们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性格。”

　　静默安然着听完我所有的叙述，何宇今非但不像此前那样男人那般面露难色，他反而眼睛里像是种下了亮晶晶的星星，他定定望着我：“陈十，我不会让你再吃以前吃过的苦头，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就绝对说到做到。”

　　或是何宇今今日不管不顾救我于犬口之下过于震撼，也可能是因为他这一刻的语气过于笃定，更可能是我这几年漂泊被太多东西冷过的心就是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捂热，我神使鬼差之下，竟然点头：“那我们就先试试。”

　　有一丝红润回到了何宇今的脸上，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陈十你真的愿意当我女朋友了？我没做梦呢吗？”

　　那话一出嘴，我心里的感觉很怪很怪，我觉得有些东西正在马不停蹄的流失，那种怅然若失讨回无门的恍惚感一直缠在我的心口久郁不散，我看着在我面前这样小心翼翼的何宇今，我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李岩面前小心翼翼的自己。

　　呵，这人世间啊，多多少少爱恨情仇永不对等，公平公正从来不会在爱情这条长河等人采撷。

　　我心里反而更难受了，觉得我即使答应了何宇今，我还是特对不住他。

　　还是靠着上天眷顾吧，何宇今到底是幸运的遇到了一条健康的狗，他在医院住了三天也打了三天的点滴，出院的时候他小腿上的伤口还是没怎么愈合，我本想多给他点照顾吧，何宇今拒绝了我，他说总不能我刚答应和他处对象，他就要使唤我为他做事儿，他愣是托他朋友给他请了个在诊所做过护士的护工，跟着照料了一段。

　　何宇今的腿脚还不方便，盯众利那案子的任务自然顺延到我身上，我也就鼓起十二分的劲，一大早的就往环光跑，忙到披星戴月再回家。

　　这期间我就和何宇今见过一次面，而我们之间那尴尬别扭的气氛，也并没有因为我们开始处对象这事有些改善，反正就还是怪怪的。

　　后来阮思婷找过我一次，我把我和何宇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阮思婷可能是刚巧工作不顺心，她不太来劲的潦草一句，就让我好好谈着。

　　其实后面要怎么样，我也还没个框架，我仍然沉浸在一切面目全非的惶惶然里，日子一天天过。

　　众利的订单，也终于清单了。

　　把物流发回到众利，我再协助着环光与众利将加工费啥的确定了一圈，我没再给刘青玉打电话，我就给她传了个物流单号，就此终结了我在昆明的所有维系。

　　这边订单刚完，何宇今腿脚恢复了一半半那样，他就开始往上海出差，我没啥事可担待的，我就巴望着早日挣够钱钱让陈一鹤能住得舒服些，我自然是收拾了一番回到天鉴，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之前李纯借给我的那件礼服，我拿去干洗回来，我还是觉得它让我改造一下更大气，我就没把它改回来，我就这么着的装着带回了天鉴。

　　通过高高帮忙领到一台配置牛逼闪闪的电脑，我又拿到了些办公用品，我把一切差不多配置好，我就掰着天鉴的通讯录找半天，我终于在角落处找到李纯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我给他拨了过去。

　　才响一声，李纯就接起来，他跟李岩是一个鸟样，他一张嘴语气就特别冷：“说。”

　　我自然是直说：“我今天正式过来开工，你有空没，项目的方案资料我已经摸熟，我对一些细节上的编排不是十分看好，我想和你沟通沟通，顺道把上次那个礼服还给你。”

　　“老子的办公室就在你办公室的斜对面，隔那几步路，你爬都爬得过来，还装什么大佬，非要打电话。”

　　总之就是不捡着点啥埋汰人，他就浑身不舒服那样，李纯把我数落完，他语气稍缓：“抓紧时间过来，老子晚点佳人有约。”

　　还真的是事儿事儿的掰半天掰不到正经事那一项，我人一到，李纯就先把礼服要过去，他还径直打开：“我得先检查检查你有没有搞脏，这衣服很贵。”

　　有些无语，我瘪了瘪嘴：“它没贵得其所，我嫌它土，给改了改。不过我也还是能把它给改回原来样子。”

　　没那么紧凑着吱声，李纯站起来，他把那衣服抖开来看了一阵子，他朝我投来睥睨：“你晓得咱们第一次见面，老子为啥对你尤为关注吗？”

　　卧槽，他不提那事还好，他这么一提起，我一想到他以前那些破行径，我没忍住：“拉倒，你那不是关注，你是踏马的丧心病狂，逮住老娘就往死里整。”

　　“你说你，要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吧。”

　　给我翻了个白眼，李纯大言不惭：“还不是因为你那晚穿了个裙子，那裙子一看就是自制的，土土的也还挺拉风。老子没啥优点，就是看人眼睛毒，老子当时一看，就觉得你有那么大半桶水，你要是能来天鉴，我准能让你挣大钱。谁知道，你当时栽的，死在李岩那渣渣身上下不来，枉费老子一片苦心。”

　　哭笑不得，我郁闷到了极点：“拜托，你当时觉得我是人才，就不能直接说，你丫的一冲上来就灌我酒，又是威胁我，我是有病才敢跟着你干事业。”

　　“那你就错了。我这里从来只要胆大的。像那些缩手缩脚的，干不起大事。”

　　将那条礼服随手揉成一团，李纯朝我面前扔过来：“这玩意赏你了。”

　　一屁股坐下来，李纯先点燃了一根烟，他歪着脸：“你今天能过来，咋的，你那个学**做好事的活动结束了？刘青玉有没有给你颁发奖牌聊表感谢？”

　　就算李纯揶揄人的能力再高超，但他这样没完没了时不时的用在我这里，我习惯成自然了，都没啥波澜了，我安然接下：“那你就欢喜看着我撒手不管？我就实话给你说，你转给众利那个订单，那个工艺不是一般的难，我为了解决工艺的事，没少跑。我要撒手不管，你这单生意也是吃屁了。”

　　“天真。这个订单做得成和做不成，对天鉴一毛钱的影响都没有。”

　　李纯耸了耸肩：“要是没做下来，所有损失由众利一票承担。你这只是间接救了刘青玉的命，仅此而已。你可没为我做什么，别太会往自己身上贴金。”

　　抬起手表看了看，李纯猛的站起来：“靠，顾着跟你扯牛犊，忘了我还有个正经事到点了，我必须要先去做。”

　　我还以为他那得是上百万上千万的大项目等着他去拍板呢，谁知道李纯走到办公桌旁边，他摁了摁一个开关：“要想生活过得去，那就得大家一起嗨。我呼一下你前男友，跟他交流交流感情。”

　　循着李纯这动作，有个特别刺耳像电波似的一层层往外散着的声音传过来，我定睛一看，我整个人不太好了：“震楼神器？”

　　“嘿哟，你还挺见多识广，有两把刷子的啵。”

　　李纯语气欠欠的：“这人呐一旦上了些年纪，我要是一天不惹点事生点非，我就感觉着我是在浪费生命。”

　　咧开嘴笑得特别欠打那样，李纯弹了弹烟灰，他就靠着办公室在那里抖腿：“你要没啥事忙，就搁这边等着，我掐指一算不出十分钟，你那个睡了你又蹬了你的前男友，就会气急败坏的跑上来了。”

　　“无聊。”

　　嗤之以鼻，我提了提他：“你这个出的项目方案，我大致看了一下，你那个营销思路挺有意思的，但是对于那个产品把控那一块，我有些疑问，我得再跟你斟酌斟酌。”

　　“不用斟。那是你该做的事，你对哪不满意，你就完善它，你等挑不出自己的毛病来了，这事再议。”

　　没个正形的，李纯话锋一岔就岔开得大老远：“其实我上个月就把这玩意搁这里了，我也给震了几次，李岩那孙子次次都是支着伍海岸上来膈应我。就这阵子，他知道你人有可能在我这边，他都亲自出门了都。他较真的样子，蠢得挺感人。”

　　索然无味，我站起来：“你慢慢玩儿着吧，我回去干正经事。”

　　“坐下。我这押了钱的人都不慌不忙，你着急个屁。做生意就跟养稻谷那样，不是你着急就能早些收割，该有的步骤一个不得少，该用到的时间也是一分不得少。”

　　李纯走回来沙发这边，他重新点燃了一根烟：“你就等着李岩跑上来，看会热闹，又不要你的命。”

　　还是不想参与这么幼稚无聊的活动，我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李纯你差不多得了，你别让我觉得我这次出山，还没摸到山边边，就栽了。啥时候该干啥事，这起码有个度，你再那么无聊，我得重新评估一下你我之间的合作…。”

　　“别事事的。我虽然做啥事都像是毫无章法，不过我做的所有事，从来事出有因。”

　　朝着我所处的方向吐了个烟圈，李纯心不在焉的扯了扯嘴角：“等会他上来，你故意装作与我有暧昧，你让他误以为你跟着我，给当我女人了，我要他心里一直撩着一把火，烧他心，让他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偏离理性。他越心神不定，他就越容易露出痛处，我要抓住他打一顿爽的。这事我不会让你白干，只要你安排到位，我可以提前给你预支６０万，你拿了个钱，再想办法凑凑，你要想先在宝安偏一点的地方占个坑，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现在这房价嘛，就跟草籽发芽节节高，你再耽搁，只会越来越买不起。”

　　我之前是不敢奢望我这连个圈圈都没画出来，李纯就能先给我预支钱，但现在他提了这么一嘴，我确实是很心动，只是我灵光一闪间，我蓦然想起我现在和何宇今这不是谈着呢吗，何宇今也是在这圈子里混着，我这边跟李纯演着是演着，这要是闹出误会来，就狗血了。

　　想来想去，我最后确定这钱该啥时候得就啥时候得吧，我这提前捞着也不安心，我于是皱起眉头：“这么个破事，你就别连带上我了。我是过来这边干工作的，我才懒得参与你们那么乱七八糟幼稚得要命的对垒里，你爱咋咋的，我就先出去了。”

　　“反正我单身，你不也单身，装一下你又掉不了肉，怕什么。”

　　李纯优哉游哉的继续吞云吐雾，他嗤了一声：“再说跟你装着有关系，吃亏的还是我，我一清清白白的小伙子。”

　　就是下意识的，我直给他翻白眼：“你要单身就单身，我没单。”

　　视线倏忽聚集在一起，李纯将所有视线砸在我脸上：“啥意思？找到暖床的了？”

　　懒得跟他说起我那些私生活，我只是动了动肩膀，算是敷衍回应了，李纯眼神还是不动，他渐渐的眉间起了些皱褶：“跟何宇今？”

　　这不是我说的，还是他自己猜对的，我也没啥好避讳的，我点了点头：“嗯，你知道就好，别天天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单身狗。”

　　“呵呵，眼神不好，有好的不找，偏偏找个老菜帮子，还是个二手货。”

　　那张损人的嘴没再闲着，李纯嘴巴一张一合间满是揶揄：“你贪他什么，贪他结过一次婚经验老火还是怎么的，一大堆好的不选，就专门从好的里面挑了个破的。”

　　虽然李纯说话就是那么欠，他一次两次的埋汰得我都麻木了，可我就是不爽他跟在何宇今的身后埋汰何宇今，我继续给他丢白眼：“他好不好你说了不算。我懒得跟你扯，我出去干正经事。”

　　几乎是循着我的话尾音，李岩那个渣连门都敲，他怒气冲冲的推着将门一把摔开，他一个狂飙过来，他的眼神从我身上飘了几秒，他最终落到李纯那处：“你疯够了没有？”

　　泰然自若的，李纯慢腾腾把烟随手的往办公桌上一戳，他丫的一张嘴，就把话题强行的往我身上拽：“李总，你这话就可太会冤枉人了。我这不是刚刚听到你的前女友陈十，她过来羞巴巴的告诉我，她谈恋爱了，我一听这事我就不行了，我光顾着为你默哀，一时没注意，不小心给触到开关的。”

　　李纯这番听着就很假的话，李岩那个傻缺也不知咋的，他面对着李纯那股戾气就此四散流离浪荡，他忽然移步拦到我面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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