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因为众利这个订单一些工艺上的问题。陈十,你这次这个订单做的工艺,实在是太大胆了,这边再经验老到的师傅,也有些束手无策。这不,现在产线又卡在收口倒边那里。”
停了停,何宇今说:“再过五天就是环光与众利商议好的交期,到时候还要给物流预留时间,你这个东西还是得发回昆明那边,时间上要求就要更多一些,我从昨天开始已经安排实施白班夜班两班倒,这马上就得到夜班同事过来接棒,但这个工艺异常要是没解决掉,整个产线几十号人,就得过来干坐着啥也弄不成。陈十,我…。很抱歉,能不能辛苦你过来一趟,一起想想法子?我真的没办法了,才给你开这个口。”
我腾一声站起来了:“没事,我现在过去,大约半小时到。”
何宇今接着我的话茬:“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怕不安全,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急急忙忙的蹬上鞋子,我夹着电话就去扒拉着衣服,我说:“我就在大芬,不远,这边打车方便,老何你别折腾了,一来一回也浪费时间。”
那头寂然一阵,何宇今有淡淡无奈的妥协:“好吧,这个点了,工业园里面管制,外面的车子不好进,我去大门那里等你。”
我应着行吧行吧的,就跟何宇今说我抓紧出门,把电话挂了。
给阮思婷留了个纸条说明情况,我迎着风出门,那仅剩的一点酒气全给抖落了,我很快拦到了一辆车。
估计是早到了一会儿吧,何宇今眼睛还挺尖,我坐的这辆车刚刚停下,他就跑过来抢先一步把钱付了,他再开门让我下车,我感觉挺不好意思,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说啥,我就大概问了个细概情况。
等到了车间这边,已经有些员工陆陆续续就位,我拿着差不多成品的玩意左右琢磨着,压力大得不行,这时何宇今不知从哪里变了杯咖啡出来给我,我喝了热热的几口,思路还真的顺畅了一些,我再比划来比划去的,这次我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彻底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点,我怕产线上那些大姐们不好操作吧,我又反复试验拉了二十多件,确定出现异常的几率非常小了之后,我才跟一旁候着的师傅安排了下去。
不过这订单都走到了包边封口这一步,而且这工艺还那么要命,我也没敢立马就闪人,我主动提出我继续留在这个工序的终检岗,看到有弄得不好,我能及时打回头,这样还省事点。
何宇今也没回去,他也跟着我到了终检岗,他那劲头比我还认真。
后来我出去装热水的时候我听到同行的一个师傅说何宇今是早上八点就到的工厂,他一直忙乎到现在,也是够拼的,我再回到车间,我就给何宇今说:“不然那个老何,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我盯。”
先是将手头上那个即成品检索无误往下放,何宇今看了看手表,他有些内疚:“不知不觉,这都凌晨三点了。耽误你睡觉的时间了,陈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睡觉。太抱歉,我…。。”
我连忙截断他:“我不困,我盯着。”
还是执意的,何宇今说:“不然这样,我先去办公室眯半小时,等我眯出来,我送你回去…。”
心累的不行不行,我说:“我不回去啊,我跟完这个班。”
若有所思了一阵子,何宇今说:“那就一起。人多好办事,两个人检总比一个人快。”
诶,看他这样子,我一时半会也没法说服他,那就拉倒吧。
没再叭叭啥,我重新坐回卡位上,继续滚来滚去忙碌不断。
这样钉定在那里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同一个工序的,天亮的时候我眼睛都快花瞎了,那些员工打卡下班之后,我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像是心照不宣那样,何宇今亦是如此。
就这么着的,八点半左右,我们总算是清完了堆积如山的货物,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差点没累死个人。”
望着我笑,何宇今一扫浑身的疲惫,他说:“陈十,我请你吃个早餐吧。这工业区从另外一边走出去往圆山方向有家专做咱们老家风味的早餐店,有很好吃的糖饼,值得一尝。”
得吧,何宇今这么坦荡荡的,我要一个劲的拒绝他,那好像显得我挺有鬼的。
于是,我点了点头。
随便收拾几下,我就跟着何宇今下楼。
这个工业区普遍上班的时间都是比较早的,八点左右吧,所以这会儿基本没啥人走动了,我和何宇今拉开着一米多的距离沿着散发着冷冽气息的工业区小路走,彼此沉默着。
出了工业区之后,路变得更是寥落狭窄,何宇今稍微往前一些,他回过头对我尴尬的笑了笑:“那店还得走一里路左右,比较偏僻,不过味道是真的好。”
我故作轻松:“真好吃就行,走多这几步路无所谓。”
然后,我们又开始沉默。
气氛怪得要命,诶。
有些郁闷,我不自觉的垂着脸,我自然没怎么往前看,我就这样跟着何宇今大约又走了一百来米,何宇今就开始拐弯,我也跟着拐了,就在这时何宇今忽然说:“前面有条大狗,没捆绳子,它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是个半米高的大狼狗,它吐着舌头慢腾腾的正跟我们迎面过来。
看这狗挺壮的,我心里不禁有些慌:“这狗好大只,它该不会攻击我们吧?”
特别自然的走到我前面去,何宇今滞了一阵,他忽然压着嗓:“陈十,快往回走,往回,你赶紧往回走!”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压着嗓:“那你也一起啊…。”
突兀伸出手来推了我一把,何宇今说:“那狗凶狠的呲牙,它就是要攻击人,你快走…。”
何宇今的话还没完,那条狗忽然箭步飞奔过来,它在我和何宇今之间踌躇几秒,它突兀朝我扑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衣袖子已经被它咬住。
心一路往下坠,我就想一脚踏空那种六神无主,我用力摔着:“怎么就咬人了…。”
也不知道我咋的就得罪了这狗子,它眼睛瞪圆着嘴皮呲得更起来,它表情特别凶,我真的是被它吓着了,我浑身软绵绵的暂时没了力气,我连连想要甩开它却于事无补,它扯着我的衣服十来秒的光景,它松开来嘴张的更大,它作势就要咬住我的手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何宇今已然反应过来,他覆弯身体朝着狗子扒来,他一把拽住狗子的两条后腿用力扯,他趁着狗子不备就这么将它拖开离我有两米远。
原本那狗的攻击目标是我,但因为何宇今朝它下手激怒了它,它忽然疯了般转了转圈圈,它的嘴对着何宇今的小腿就咬了下去,它那牙齿锋利得不行,它三两下撕下何宇今一大块裤子,它顺势咬进了何宇今的小腿里。
容不得我迟滞,我连忙四处寻找着武器,可我找了好一阵愣是没找着木棍之类的,我最后只拾到几块巴掌大的石子,我冲过来就要砸那狗,何宇今忍着被狗咬住的剧痛,他表情痉挛着制止我:“陈十你不要砸它!这石头太小起不到太大作用,这个狗有狂躁症,你砸它它会跑去攻击你,你快走,我来对付…。”
因为何宇今养狗,我信他对于狗的习性是更为了解,我被他这么一说,我就真不敢下手砸了,只是我也没跑,我竭力克服恐惧冲过去,我想要学着何宇今刚刚那样掰着狗后腿往外拽,何宇今或是怕那狗再攻击我,他咬了咬牙,他忽然拼尽全力的将自己被咬实的小腿蹬出来,他忍住剧痛弹跳着趴到那狗背上,他双手扼着那狗的脖子往后掰,那狗更是疯狂嗷叫,何宇今再下狠劲,那狗几番要挣脱。
我看得心惊肉跳,我又想上前帮忙,何宇今压根不给我这机会,他更用力与那狗圈在一起,我压根近不得身。
就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急得眼睛都红了,我只得往前跑继续寻找可用的武器,最后终于让我在五十多米开外的地方找到半根废弃的麻绳,我捏着往回跑,我跑得太着急了,还摔在地上一次,我的膝盖火辣辣的痛,我已然顾不上,我拿着绳子回到了何宇今身边,我还没说啥他就与我配合默契,他把绳子捞过来就勒住了那狗子的脖子,他再三两下把绳子捆结在一起,将那狗子绑得结结实实。
身上已经没一块好地方了,何宇今还是忍着,他先三两句安慰我两句,他再打电话叫来了流浪狗救助中心的人员。
那些工作人员把狗带走之后,何宇今坡着脚往我这边来,他问我:“陈十你膝盖没事吧,我刚刚看你摔着了。”
我忽然有点想哭。
不知是因为我看到何宇今小腿上血肉模糊,还是因为他这句话。
心里涌动着一股澎湃,我摇头:“那都小事,你得马上去医院。”
“只要是关系到你的,在我看来就没一件小事。”
脸色已经因为疼痛变作煞白,何宇今还要故作轻松的安慰我:“我没啥事。”
因为这边是小路不好拦车,总得是走到大路这边再打的去医院,何宇今他越走着那血流得越多,慢慢的他那条小腿全浸泡在一片红里,他的嘴唇也越来越白,行动也渐渐迟缓,我知道何宇今忍耐到了极限,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我动手搀扶着他的胳膊。
何宇今确实是撑不太住了,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过来,我越是心慌,越是走得飞快。
一路折腾总算到了医院,何宇今直接被送到了急诊外科那边处理伤口,我手足无措的站在外面,那整个过程,何宇今不曾哼唧唧一声。
刚刚要不是何宇今想都没想就跟那狗缠上搏斗,我想现在被狗子撕得要死不活的人,是我了。
我忽然就想起在乌孙那一次,我从死里逃生,我浑身被锋利的石子划出许许多多个口子,出了山之后李纯把我带到医院,那天医生给我处理伤口,我也是这样沉默得像一尊雕塑。
那么何宇今此时此刻的沉默,与我当时心死的寂然,是不是一样样性质的呢。
一阵阵难过袭来,我忽然有些恨透了自己。
被繁复的情绪左右着,我的眼眶红了湿,湿完又红,我几次三番的揉它,等到何宇今伤口处理完被推到病房那边休息等到注射疫苗,我的眼睛已经红彤彤得肿起来了些。
伤口肯定还是痛得要死要活的,何宇今的脸色还是白惨惨的,不过他已经有了些精神,他定定望着我一阵,说:“陈十你该不会哭了吧,这点小事,不值当。”
眼眶腾的一下全红了,我躲避着何宇今的视线:“老何你刚刚怎么不直接去找武器再来制服那狗子,你手无寸铁的,它那么壮,你就没想过你和它硬碰硬,会是啥后果。你看看你,都被它折腾成啥样了。”
“当时没时间想那么多,我就怕它咬你,还不赶紧弄它。”
何宇今声线浅浅:“还是我要带你去吃家乡味的早餐,我既然把你往那边带,出了意外状况我就得保证你安全,没空想那么细。”
停了停,何宇今压了压嗓音:“咬我好过它咬你,你一女孩子,要是手上脚上留疤了,多不好看。”
鼻翼里酸意涌动,我搓了搓手:“那个,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还啥都没吃上,我出去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你别给吓坏了,我真没啥事。就这点小口子,过几天就愈合了。”
坐在那里不能动,何宇今颇是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陈十你快去吃饭,你吃好了,随便给我带点啥都行。”
从病房里面出来,我刚好在护士站那头碰到刚刚给何宇今处理伤口的医生,我就给他打了个招呼。
那个医生还是挺和善的,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小姐,你是刚刚那个被狗咬的病患家属对吧,我这边给你提个醒,那个咬人的狗,不知道本身有没有带着病毒,就算这边今天给注射了疫苗,疫苗的起效没那么早,你这阵子还是得多留心观察,一发现有异样的情况,人得立马送到医院来,知道吧。”
脑袋里有轰隆回响,我滞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医生又说:“你男朋友,他对这方面还挺有常识,他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他有拜托我这边尽量不给你说,不过我就是本着安全第一,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的,你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就像是被人拿着棒槌往心里狠狠敲,那种一钝一钝的触感让我分外紊乱,我没有余力掰着医生误认我和何宇今的关系来多作解释,我特别勉强的撑住给那医生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可能还是年轻吧,还有激情,这小伙子继续说:“他还是挺厉害,清洗伤口痛得冒汗,也没叫痛。”
一丁点吃饭的冲动也没有了,我就在外面小卖部买了一瓶牛奶喝下,我再去饭堂买了些清淡的粥和汤,就急匆匆的赶回病房里。
这时何宇今已经注射过疫苗,他静坐在那里,煞白的脸上一片平和。
他越是这般寂寂无澜,我内心越是翻江倒海,我竭力敛住情绪逶迤慢腾腾走过去,我故作轻松自在:“我回来了。老何你猜猜我都给你买了啥。”
脸上这才有些生动流淌着,何宇今双眸放光:“只要是你买的,我都满意。”
没法接他话茬,我拉了个椅子坐在他面前,我扒拉开那些袋子打开粥的盖子,我艰难挤出一丝笑容:“今天你就先吃清淡点,等过阵子你好了,你别跟我抢,我请你吃香喝辣的。”
迅速伸出手来,何宇今将碗拿了过去:“我自己来就行,我手没啥事。”
那碗粥清汤寡水的连一点盐巴都没有,何宇今却是吃得欢畅,他没一阵就喝了个精光,他还把那碗汤给干掉了。
因为何宇今还得打消炎点滴啥的,我把那些袋子餐盒收拾干净之后,我就提了水壶去打了壶热水过来,我看何宇今脸上还有沾着些灰尘,我急忙跑下去买了条毛巾和一个脸盘回来。
又是一副不好麻烦我的样子,何宇今能自己做的都不让我动手,我只得干看着,有些局促与尴尬。
等何宇今洗好,我看他还是一脸淡淡毫无担忧那样,我没忍住:“老何,你有没有想过,那条狗可能带着病毒,你…。”
“要真是那样的情况,那也是我的命。我接受命运任何不失偏颇的安排。”
抬了抬眼皮子,何宇今直视着我:“其实陈十,你刚刚跑上跑下去给我买吃的以及给我买脸盘毛巾的时候,我想了挺多,我也想通了一些我之前很难想通透的事。我觉得,我既然是一个男人,我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感情做一个懦弱的怂蛋,我与你认识十年,这时间很长了,如果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能让我们之间可以有一个决断而体面的答案,那我觉得我们这一场相遇相识,就意义全无。”
听得一头雾水,我不得不凝住视线与何宇今的目光对接:“啥意思?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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